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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场之人都在为朱载圳抱不平之时,角落中一长须青年却暗暗叫苦,因为他发现,朱载圳离开左首主宾,果然如其所说“退避三舍”,大堂中央其他位置也不坐,直奔他这个方向而来!此时他怎么不知,他早已被朱载圳发现且关注了,恐怕方才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观察之中。
原本想拉着身边的青年同伴一起尿遁,趁机离席。又看见在朱载圳身后的徐芸熙,不由迟疑起来,徐阶于他有师生之谊,今日如果就此让恩师爱女陷入今日这场漩涡之中,恐怕对恩师不好交代,心中难免也会有亏欠之意。
朱载圳的脚步越来越近,他仔细权衡评估其中的风险,终于还是决定留下来!他如今左右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小官,即使未来有所变故,徐阶也能因为如今之事轻松保全下来。只是今日来此,如今看来已经是极为不智。谁也没有想到如今诗会之中不仅掺杂着与严党的争斗,又加入了储位之争,而且储位之争中处于弱势的朱载圳牢牢占据着主导地位。长须青年肯定,在满堂之中,能洞悉朱载圳今日布局的唯有他一人!
今日诗会,朱载圳应该早就到达,却在一处等候,并非他人所想那般匆匆赶来。因何得出此结论?看朱载垕进门时脸上点点残留汗渍,而朱载圳一脸悠闲就可看出,须知道,此乃夏日!虽是晚间,但也足以在匆忙奔跑间沾染些许汗水,即使稍加整理也会有马脚露出。
另外,朱载圳今日到来恐怕并非是为了靖王府讲过孙世芳与裕王府侍书吴应凤公然出现在公共场合,对裕王府一微不足道小人物俯首听命而来,更多的可能是凑巧。至于原本目的,是为了带徐芸熙来,将徐阁老绑在一条战车上,还是笼络王世贞而来,此时尚未可知。
当然,最值称道,也最可怕的是,是朱载圳将孙世芳与吴应凤共同到来之事灵活应用,彻底为他所用,进而影响到之后的与朱载垕的争斗。朱载圳利用孙世芳昔日的教导话语,先是严词训斥了孙世芳,归结为无德,这是指孙世芳,同时也是指吴应凤!可笑吴应凤还不自知,不知有何凭借故作姿态,引得朱载圳又怒斥吴应凤,将其无德无礼之事二罪合二为一,施加惩罚,这让即使事后想要维护吴应凤的士大夫们也无话可说,孙世芳背主在先,吴应凤失礼在后,两者又与吴应凤都脱不了干系,惩罚实在是应该的!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朱载圳惩罚吴应凤之后,朱载圳却未坐上那王世贞本就给他准备好的主宾位置,而是故意空虚,张居正当时还很费解,你一个皇子亲王站于堂中而不入座实在有失礼节,你不坐,他人又怎敢安然就座?以朱载圳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一切在朱载垕到来之后解开了谜团,朱载圳未入座,朱载垕却入座了!
在朱载圳的诱导下,众人再思及先前裕王府侍书吴应凤占座不让,如今裕王朱载垕又再度占座,如此上下前后一致之事,他们都会想到一种可能,这是朱载垕的示威?表示他的权威与地位!以兄长身份强行如此作为!如果如此的话,那未免就太自矜身份,你还不是太子,就敢如此悍然行事,未免过于放肆!官场之中,历来讲究尊卑主次,理学又提倡三纲五常,同为臣子的朱载垕对朱载圳如此作为,已经越线了。
朱载圳的委屈让出,实则是让朱载垕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吃下这个大亏,以长须青年猜想,朱载垕可能并不知此座位已经涉及到储位之争之事。但在场之人可不会如此想,除了朝中那些老狐狸,大多数人,特别是那些清流文官更不会如此想,朱载垕此举就是无礼!没有一点兄长的气度与责任,跟之前的话语比起来只会让人想起一个词语:口蜜腹剑!虽然不会群起而攻之,但是在心中恐怕再难像以前那般对朱载垕有着很强的认同感。
漫漫华夏数千年历史,有些文化已经逐渐消退,但是“义”之一字始终为人所提倡,特别是儒家,无论是先秦儒学,还是汉儒,以及如今的程朱理学,都提倡义这个字:礼义廉耻,义仅次于礼;仁义礼智信,义仅次于仁;信义信义,义又与信紧紧绑定。如今正是朱载圳正是占据了大义,然后准确把握了人心,主导着发展方向,让朱载垕败得一败涂地!
如此对人心的把握和对大义的应用,即使让长须青年也感觉悚然,这是何等高超的做法,再思及之前朱载圳对皇帝提问的应对:难道这景王殿下,真的是那三年不飞,一飞必冲天的楚庄王?
朱载圳自然不知道长须青年心中所想,如果知道,只会告诉他,后世专门有一门为此开设的学问,名曰:心理学!此时他更关注的是这个长须青年,直到徐芸熙方才将他在此以及一系列的表现告诉他,他才觉得今晚这诗会恐怕会收获颇丰,一连串的惊喜竟然接踵而至!
他缓缓走向那长须青年,在临近之时又加快脚步,到一定距离后,整理下衣装,在满堂人的关注之下,对长须青年一揖及地:“见过太岳兄。”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江陵县人,故后人又称“张江陵”,一缕长须极有特点!
张居正却没有想到朱载圳竟然如此行礼,这是对极为尊敬的人才会用此礼仪,不管目的如何,众目睽睽之下,连忙回礼道:“张居正见过景王殿下。”
朱载圳弯腰,亲手将张居正扶起,说道:“久违了,太岳兄,本王对你神交已久,如今总算在诗会上遇到你,那本王就坐你身边如何?”
对你神交五百年,若说魂穿五百年只为见你太夸张,但如今这大明,我最想见的就是你……朱载圳暗暗念道。
“当然没有问题!”如此说法,毫无破绽,张居正只能点头,侧身伸手请朱载圳入座。
朱载圳入座之后,诗会总算正式开始。
听着时而传来的吟诗作对声和喝彩声,朱载圳再侧身看着张居正欲言又止,激动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下来,略略思考,就知道他是在担心什么,笑着道:“太岳兄是觉得我今日带徐小姐来是为了连带上徐阁老?还是觉得我如此对待你同样是为了连带上徐阁老,同时拖累于你?”
张居正微微一怔,这确实是他心中所想,没想到朱载圳竟直接说出来,其间的强势与自信显露无疑,不过这问题无论如何是要朱载圳给个答案的,只能硬着头皮道:“两者都有之。”
朱载圳淡淡一笑,如今的张居正虽然已经足够内敛,但比之未来那个高明的政治家还是有所差距,如果是万历年间的张居正,断然不会如此回答,他缓缓道:“第一个问题,不论太岳兄信与不信,徐小姐今日是自己来的,我不愿也不可能强迫她来。”
一旁沉默不语的徐芸熙也插嘴道:“张大哥,确实如此,我是自己要来的,景王殿下是陪我而来。”想着朱载圳先前隐隐的劝告她不要来今晚的诗会,再看到如今诗会的复杂场面,她此时对朱载圳有深深的愧疚之意,以朱载圳那日的态度,本可不来,此时她才明白那句今日会知道竟是这种意思,原来朱载圳是为了她而来……
朱载圳对着面露愧意的徐芸熙轻轻一笑,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过没想到的是徐芸熙竟然和张居正关系如此好,以大哥相称,这绝非虚礼,也许以后可以跟徐芸熙问个究竟,为了未来,张居正是必须拿下的!
这是后话,朱载圳看着张居正还有些疑惑,沉吟道:“诗会过后,本王会派人秘密送徐小姐回府,断然不会让人知道徐小姐的身份,更不会用徐小姐来做文章,这一点,太岳兄与徐阁老务必相信这一点。”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今日来的初衷就是为了徐芸熙而来,他有能力,有责任守护这个纯洁善良的女孩。
张居正点点头道:“那再好不过。”对于朱载圳与徐芸熙之间亲密的言语和小动作装作没有注意,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朱载圳不觉有异,许是习惯了这种与徐芸熙的交流方式。不过这第二个问题就有点考究了,不过从一开始他就有了答案,朱载圳方才那一揖,代表的是朱载圳作为一个后世而来的人,对张居正的最高敬意。
大明开国以来,不缺明君,不说太祖成祖,仁宗宣宗虽在位不久,却也是有数的明君,天顺弘治同样不差;不缺名帅,明初有徐达,常遇春,蓝玉,明中有于谦,胡宗宪,王崇古,明末有孙承宗,孙传庭,秦良玉;更不缺清流言官,大明最富余的恐怕就是这类人了。但是唯独有一样最缺:明相!大明享国近三百年,能称“明相”的唯有居正一人!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胡惟庸案为契机废除丞相制,试图用一套毫无活力的集权体制来保障帝国的长治久安。此后大明近两百年无实相,直到张居正履任才改变这点,承徐阶,高拱之政,无丞相之名,有丞相之实,首辅实则与丞相无异。其后虽身死名败,但继任的申时行却巧妙地维护了首辅与皇帝权力的制衡,如若没有国本之争,也许丞相之权就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首辅身上。
更为重要的是,张居正的改革缓解了大明的财政问题,将因财政问题已经濒临崩溃的明政府又从悬崖边拉了上来,为大明延长了近百年国祚!于国于家,张居正都经得起朱载圳那一揖!经得起朱载圳如此对待!
想着,朱载圳就微笑道:“如果我说,我如此对待太岳兄,完全是出于一种敬意,与徐阁老无关。满朝之中,本王最佩服的就是你,也相信你能够干出一番超越本朝任何人的事业,达到前所未有的成就,不知你信与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