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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圳刚回到农庄,徐芸熙就急匆匆跑了过来,见着她脸上还有着点点的细汗,他眼睛一眯,递过巾帕,不禁笑道:“是不是要告诉我明天晚上王世贞要在燕来楼举办诗会的事?”
“你怎么知道?”徐芸熙怵然一惊,下意识问道,而后又不禁捂住嘴,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无厘头的对话,但是朱载圳和徐芸熙都明白其中的含义,徐芸熙是由王世贞委托来“考察”朱载圳,任何一个有一定智慧的人都不会因为短短的一次见面、几句话就相信一个曾经名声并不好的人。因此朱载圳当初准备选择在皇庄跟王世贞会面,这里不比景王府那般显眼,会给双方都留有一定的退路,如若王世贞与朱载圳的会面失败,他离开即可,今日的会面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投靠,他未来还可以向裕王府求援,无人能够指摘一二。朱载圳以为他已经给王世贞留了足够的面子,却没想到他竟然派徐芸熙来,这是试探,与如今诗会如出一辙。
朱载圳看着那徐芸熙因为惊慌而失手掉落的巾帕,微微一笑,从袖里又拿出一块巾帕,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说道:“那日你问我劳模之事时,我不信你是如此无礼之人,既然不是,那只能是试探。”
徐芸熙正想再问“你怎么知道”,却是临出口前收回了话语,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甜蜜,是啊,那日有点太寻根问底,试探得似乎有些明显,可不像她的性格。
朱载圳轻轻擦拭着,汗水已经洗淡了那淡妆,却显得更加的清新脱俗,今日她还穿了白衣儒衫,似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缓缓道:“原本我只是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女子的仗义之举,从那事后,我便想起过往种种,似乎你来到这里就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所以我才会带你去见那个玻璃作坊,给你和你身后的人增加一点信心,但是效果似乎不怎么好。”
又似是感觉到徐芸熙淡淡的失落,朱载圳再说道:“其实那玻璃镜本也是要送给你的,不过是晚些时日或者早些时日罢了,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这种事要少做,如果不慎,就会被人利用的。”
徐芸熙见着那块巾帕被朱载圳递给身后的王恩,才想起他方才的动作,俏脸微红,听着朱载圳说着其中的缘由,心情变化很多,良久才说道:“我跟他们说可以向你求援,但是他们最终决定以举办明晚的诗会来定夺此事。”
如今再细细想来,思及近些日子的种种,朱载圳的关怀,爱护,甚至他那带着淡淡的眷恋之意,徐芸熙一时间竟有种与最初截然不同的想法:也许他真的不该去诗会,他们不配……
朱载圳有些意外这个回答,既是王世贞的,又是徐芸熙的,不禁笑道:“如今你不该问我去不去诗会?”
“结果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我觉得你也没有去的必要。”徐芸熙很是不解,朱载圳已是释放足够的善意,王世贞却仍旧如此作为,那还有去的必要吗?
朱载圳摇摇头道:“不,我会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因为我怕我不去,你如果执意孤身前往的话,真的会陷入这个漩涡……
徐芸熙听着这话,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
朱载圳摇摇头,笑着眯起眼睛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等到徐芸熙离去,一直站在二人身后的王恩才开口道:“王爷,你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去?”
王恩有些愤懑地说道:“这是大不敬啊,他们这是把王爷当做,当做,当做……”
备胎啊……
朱载圳暗暗补充道。
挥挥手让裘猛端上棋盘,近来他却是喜欢上这种下棋方式,自己与自己对弈,然而今日却迟迟未落子。捻着棋子,似是回答着王恩的问题,又似是自语道:“下天元是最瞩目,最冒险,但也是收获最大的,如果让开局走好,成功会容易很多,但是如果棋子不配合的话,那从边角攻起似乎也是不错的主意。”
文人哪,就是如此,偏偏形势不妙还要端着架子,顺便还想得陇望蜀,寻找更好的靠山,只是他们似乎不知道,命运从来不在他们的掌控中,棋子虽美,但是如果失去了棋子的自觉的话,那便弃罢。
……
……
……
燕来楼。
今夜的燕来楼早已被装潢一新,主楼大厅里所有桌椅都被整齐摆放,桌面铺着上好的松江绸布,各式水果更是早就摆放完毕,既有这个季节上流社会流行的冰镇西瓜,又有来自西域的红桃,更有来自岭南的荔枝,昔日一骑红尘,今朝已逐渐普遍在各种大型宴会上。
光是水果就已经如此,旁边的菜式更是多样,据说今日的主家以重金请来了年老退出宫中的御厨和京城数家酒楼的名厨掌勺。旁边服侍的婢女也是精中选优,能来到今晚的诗会中都是在京城都小有名气的主儿,而且据说到时还会有近年来在京城中颇有名气的牡丹姑娘弹琴助兴。
不说包下燕来楼的租金就需三千两白银,光是这些零散的花费,保守估计都是要万两以上,有人猜测可能还不止,有些东西是用价格买不到的,例如那幅江南才子唐寅的《仕女画》,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正经画作中的精品,还有本朝大家李梦阳先生的那幅字,那种随意而为中透出的气势,一看就不是凡品。
普通人家是拿不出这些物件的,若非今日主家王氏一族是官宦世家,宴请人王世贞在文坛小有名气,交友广泛,不少文坛中人都要卖他个面子,万万不可能凑到这些东西。
看到这种排场,即使是傻子都明白今日之事恐怕不是诗会那般简单,再看着在大厅正中央摆放着数把桌案,所有菜式水果都独自摆放,那些早已到来,坐在边缘角落的人都明白那里今日的来客才是今日“诗会”的正主。
王世贞从厢房走出,他身后跟着王世懋和李攀龙,今日他身着与初入京城时一袭儒衫不同,衣着十分正式,外穿红罗上衣、下裳和蔽膝,内穿白纱单衣,足登白袜黑履,腰束革带和佩绶,头戴有梁冠,梁冠有四,绯色袍服,胸前绣麒麟,麒麟不怒而威,更显示他朝廷正四品官员的身份。王世懋虽中进士,却未授官,李攀龙辞去官职,都仍穿着青衣儒衫,这二人在身后的陪衬更突显王世贞的地位。
王世贞走到门口,一般的客人到来都是微微点头,直到小厮报道:“翰林院侍书吴应凤吴大人,翰林院检讨孙世芳孙大人到!”
王世贞听到报名有些失望,竟然是他,不是陈以勤,不是高拱,更不是裕王殿下。
等看到吴应凤和孙世芳走近才觉得有意思,吴应凤不过正九品,孙世芳可是正七品,此时却是吴应凤在前,他刚才还暗自说着小厮报名失误,如今看来倒是错了,只是一个裕王府侍书和景王府讲官又怎么会走在一起?
心中虽然有万般问题,也只能留在心间,他微微上前一步,说道:“欢迎二位大人。”
吴应凤微微点头,似是对王世贞如此“怠慢”的迎宾动作不满,孙世芳看着吴应凤此举,原本充满笑容的脸色竟也变得有些僵硬。
王世贞见到吴应凤故作姿态也有些不喜,不过是个九品官员还敢如此拿捏,真的是狗仗人势惯了。但是人家毕竟是裕王府人,即使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官员,此时不宜树敌的他也只能忍受,挥手让李攀龙接着他们二人去大厅正中央桌案。
过了些许时候,小厮又报道:“翰林院编修张居正张大人到!”
王世贞心里陡然一惊,难道徐阁老改变主意了不成?特意派遣他这个得意门生前来?
匆匆走上前去,却听到张居正抢先开口道:“今日某听说京中有诗会,个人颇有兴趣,未曾想竟是王世兄兄举办,过来凑凑热闹可否?”话语中疏离之意尽显,顺道还点出了他今日是以个人名义而来,那不过是个不得志的翰林官员罢了。
王世贞感到很是失望,带着淡淡的笑容道:“张大人前来,王某自然欢迎,还请入座。”
王世懋引着张居正前去入座,张居正毫不在意,挥挥衣袖缓缓走向旁边座位,期间似乎还和王世懋谈论着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颇为开怀。
眼见又过了些许,王世贞问着身后的李攀龙:“景王殿下今晚会来吗?”这似乎是他今夜这一搏最后的希望了……
李攀龙的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不过想着徐芸熙传来的话,点头道:“会来的,一定会来的!”这话似是为王世贞打气,也是在为他自己打气。
徐芸熙先前将在朱载圳身边的所见所闻所感告诉他们三人,并建议彻底向朱载圳求援的时候,他和王世懋反对得都很激烈,并且提出以诗会为名目求援的办法,如今看来实在有些愚蠢,裕王府派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徐阁老那边派来的人目前连人影都未见到,看来徐阁老果然如那日见面所说:非不为,实不能也!时机未到,徐阁老不可能为了一个门生出手的,杨继盛不能,看来王世贞更不能……
王世贞看着这夜空,已经有些暗了,不知皇庄到城里的路还好不好走,如果不好走的话是不是不来了呢。也是,如果要来,应该早就来了,那位景王殿下可是个干脆的性子。
又等了半个时辰,进去维持秩序的王世懋匆匆走出,对着王世贞附耳道:“客人们已经数次问诗会为什么迟迟不开始了,那位吴大人更是放言,主家无礼,宜当速速离去,附和的人不在少数。”
王世贞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再想着这情景,身形有些萧索,轻声道:“那就开始罢。”
距离请柬上诗会开始时间确实晚了很久了,看来那位景王殿下是真的不会来了……
王世贞走到大堂中央,微微喝了口茶润润喉,看着已是有些不耐烦的客人,正准备宣布诗会开始时,却听着门口小厮嘶声喊道:“景王殿下到!”
话至,杯落,声响,满堂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