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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鸦翼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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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科沃在绝望之地度过的第一晚,他的睡梦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梦魇,他梦到康普卡不可避免的死亡,他梦到自己的王国军在阿奇鲁军队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他梦到他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搏斗,塔赞恩从背后攻击了他。
  他终于醒了过来,这对国王来说是一种解脱。战斗后的阵痛还残留在身上,在噩梦的加成下更加剧烈,国王发现的他的褥子已经湿了一大片,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而国王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全身是汗,多半是因为惊吓。
  “怎么会…”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黑黄色的垫子上爬起来。现在应该是正午时间,阳光从一小个窗户外洒进来,一些灰尘在光芒中茫然的游荡,如果不在意当前的处境的话,这种景象真的是充满了怪诞的美好。
  “你错过了午饭。”
  科沃打量了一下四周,其他牢房都空荡荡的,声音似乎是从左手边传来的,是靠近出口的方向,因此科沃推想这个人在和他说话。但他还是确认了一下:“谁,我?”
  “没错,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睡死下去。”
  科沃认清了声音的主人,是那个认识黑盔甲——阿奇鲁人对斯伦库斯王国军的称呼——的男人。不知为什么,科沃感到一股希望从那边升起。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见过我。”
  “当然,从你进来的第一天我就意识到我认识你,而且我觉得,你有能力带我们…”
  那个男人说到这里就止住了,不过他的下文很明显了。
  “跟我讲讲黑盔甲。”科沃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嗯,我想想,在南边,科沃国王带领的一支部队,想要为自己的伯瑞斯索尔复仇。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科沃的意思是他本应该知道更多的。
  “就这么多。”男人冷静地回答。
  科沃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呢,我现在对你一无所知。”
  男人笑了笑:“我已经对人生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小伙子,因此我没必要对你隐瞒,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科沃抓住栏杆,靠近了声音的来源,生怕会漏掉任何细节:“我有时间。”
  男人大声笑了起来:“哈,我就知道我会喜欢你,来吧,小伙子,好好听。”
  ——四年前
  斯塔沃卸下了背上的包袱,难以置信的捏了捏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他重新扛起行囊,走进了阿奇鲁的首都,马求里。
  他的家乡——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村——根本给不了他这种繁华,有好几次,斯塔沃都想着离开自己家的黑土地,来到政客和商人的集中地,去找寻更开阔的未来,但他脾气暴躁的老爹好几次告诉他,他是个农民的儿子,他的余生也该作为农民度过。
  蠢。
  斯塔沃知道正是因为这种想法他的家族才会一直这么默默无闻,闯荡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浪漫。不过这种豪言壮语丝毫打动不了他的父。有好几次,他的父亲都把斯塔沃的脖子夹在柴敦和砍刀之间,然后说如果他再有这种想法就毫不犹豫的把他的脖子劈了。
  斯塔沃害怕了。幸运的是后来流行病来了,一种斯塔沃不知道的病,带走了好多人的生命,斯塔沃的父亲没能幸免,他父亲死的那天,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膛,好像是一只雌鸟,刚刚挣脱了自己的牢笼,却发现把蛋留在了下面,无法带走。
  之后,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把自己垂垂老矣的母亲留在了教堂里,自己随着移民潮来到了这里,阿奇鲁的富庶之地。
  在这之前,斯塔沃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今后有什么打算,即便是现在也没有。所以,从不信仰的他打算到教堂去一趟。在他印象中,教堂是接纳和救济之所。
  他向好多人打听了去教堂的路,即便如此他还是走了很远。都市的繁华真让人头大。
  终于,他来到了阿奇鲁著名的巴洛哥维亚教堂。
  教堂不同熙熙攘攘的街市,尽管这里有很多人,但是里面却安静的出奇,大抵是来祈福和忏悔的市民。他们排着整齐安静的队伍,在教堂正中央由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头施洗,之后又安静沉默地离开。
  斯塔沃混在祈福的队伍中,装作坦然的样子打量周围的一切。
  实际上他紧张的要死。
  他该做些什么,他要怎么说。
  从不祈祷的他今天念出了他的第一句祷言:上帝啊,请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吧。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终于来到了那个老人面前。
  老人和蔼的笑容让他很不自在:“年轻人,你的眼里充满了迷惘,向神倾诉你的不安吧,我会替你转达给神的。”
  “我想找份工作。”
  数百次的计划,数百次的模拟,那些客套话现在全被斯塔沃丢到背后了,他惊出一身冷汗,那些信徒似乎挺壮的,他们会把自己丢出去吗?
  气氛凝固了,斯塔沃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幸运的是,那个老人知道。
  “到下面坐着吧,年轻人,缓解一下你的劳顿,这里关门之后,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斯塔沃大松一口气,到下面挑了个远离阳光的地方坐了下来。
  在百无聊赖之中,他开始深入的观察周围的一切:教堂顶华丽而老旧的雕刻,信徒们像模像样的袍子,啊,还有那些唱诗班的小姑娘小伙子们,圣音让这座教堂显得格外静谧。想着想着,他堕入了梦乡。
  终于,他醒了,现在是黄昏了,橙黄色的阳光从教堂的窗户外洒进来,他有些不安地环视四周,那个老人没有走,他坐在斯塔沃旁边,把一本经书捧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
  “神父?”斯塔沃小心地试探道。
  神父看起来并不惊讶:“你醒了,小伙子,休息的如何?”
  “好多了,神父,事实上,我来这里是希望我能在这里找一份工作。”他毫无保留的对神父说出来自己的想法,不知怎的,斯塔沃发现自己没法在这个老头子面前搞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
  “在神的注视下,我愿意提供给你我能提供的所有东西,但这不代表我会替你包办一切,年轻人。”老头充满歉意地拍了拍斯塔沃的肩膀。
  斯塔沃觉得羞愧之情卡住了他的脖子,这个老头子,骂人都骂的这么有水平。但他说的又何尝没有道理呢。
  斯塔沃迅速地起身:“呃,抱歉神父,但,呃,我会想办法自力更生的。”
  于是斯塔沃逃跑一样打算离开这里。
  “等等,小伙子。”神父叫住了斯塔沃,“巴罗哥维亚教堂也经常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但我不太擅长管理他们,我想我似乎缺一个劳动力,你的话看起来似乎很擅长和别人打交道。”
  斯塔沃还记得,那天大教堂的阳光何其灿烂。
  于是,斯塔沃就在大教堂里充当了一个保姆的角色。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好在他可以慢慢上手。
  那些可怜兮兮的流浪者大多都是和斯塔沃一样怀揣着梦想来到马求里的人,但他们似乎不具备勤劳,坚韧这类品质。而且这群家伙不是一般的暴力,有好几次斯塔沃因为床铺和饮食被这些暴民拉在地上一顿打。多亏那几个看着很壮的信徒救了斯塔沃,虽然他们浑身横肉,拳头长茧,但他们都是很和善的人。
  所以斯塔沃在他们手下开始练习拳术和格斗,虽然很累,但也很愉快。在那以后,类似的暴力事件越来越少。
  最让人愉快的应该是和神父一起工作了。
  神父叫安东尼,很大众的名字。好像这座城里每个人都知道他叫安东尼,但所有人都喜欢叫他神父。
  有一天,安东尼拜托斯塔沃跟他一起去打理一下教堂的图书馆,斯塔沃很轻松地答应了。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与其说这里是图书馆,倒不如说这里是某群不爱干净的小孩的战场。斯塔沃觉得清扫全城的街道都比打扫这个房间要简单些。
  “那些神职人员不来打扫吗?”斯塔沃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什么?”“我是说,那些神职人员不会来打扫这里吗,我的意思是,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长期和那些贫民打交道让斯塔沃的交流变得有些口语化,他希望这样不会影响安东尼神父的心情。
  “你不会以为,这些人都是虔诚的信徒吧,把教堂里的一切事业奉作神的旨意?”安东尼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斯塔沃有点懵,“这里所有人,包括我,根本没有人信奉神,所以,以神的名义来打扫图书馆毫无必要。”
  “但您是神父,巴罗尔维亚教堂是全阿奇鲁最大的教堂。”
  安东尼撇下了一本书,那本厚厚的赞美诗集在地上砸出一片灰尘。
  “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我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信仰者,那时候我对神的信念不可动摇,但和你们这些祈求者打交道久了,我发现你们对神的信仰都只是出于功利的目的,你们根本不信神。”
  斯塔沃停止了打扫,有些诧异地问:“但,人们只是想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好一点,这无可厚非。”
  安东尼别过头:“当然,这无可厚非,但这根本就是一条错误的路,你帮我把那个书柜上的箱子拿下来。”
  “黑色的那个?”
  “对,拿下来给我吧。”
  那个黑色的箱子对于佝偻的老人来说确实太高了,但斯塔沃稍稍一踮脚就够到了。安东尼注意到在这个布满灰尘的图书馆这个箱子干净的出奇,它被一堆灰尘围在中间,但本身却几乎一尘不染。
  神父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箱子。用那种在高台上布道的语气对斯塔沃说:“神职人员不信神,是因为他们信仰的是金钱,权力,那才是他们真正信仰的神。而我不信仰,是因为我有除上帝之外的信仰,一个无关于神的信仰。但你不一样,斯塔沃,你善良,聪敏,还是一块未经塑造的玉石,而你有相信的权力,因此我觉得你有权利打开这个箱子一窥里面的秘密。”
  “我,不胜荣幸,神父。”
  “在这里你可以叫我安东尼。当然,你能保证不管在这里看到什么,都不会向任何人,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宣扬里面的内容直到其内容得到大多数人的肯定吗?”
  斯塔沃注意到他自己的手有点颤抖,神父是在做些什么违法的事情吗?
  “它属于你了,这是我的圣经,也可以成为你的。”
  斯塔沃满怀不安和忐忑打开了乌木箱子,里面没有书籍,只有一页页的公式,数字,星座图,解剖图,还有一些用于生物和天文的古怪的仪器。
  斯塔沃拿起一张稿纸,上面画满了行星和椭圆的运行轨迹,下面是一串串意义不明的符号和数字:“神父,这是,圣经?”
  “我可以教你,现在让我们把图书馆的事情丢在一边。”神父领着斯塔沃来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旁,拉开椅子示意斯塔沃跟他坐下。斯塔沃发现这张桌子上沾满了墨水的痕迹,其中还隐藏一连串运算。
  “这是我的神,他不叫耶稣,这是自然神。如果你继续下去,你很可能会被指控为异端,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不会怪你。”
  斯塔沃没有多想,他觉得那些神秘莫测的符号和数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深深地吸引着他。于是他狡猾地一笑:“神父,我想你需要把这些东西流传下去。”
  安东尼笑了:“你说的没错,但我不是自然神的布道者,我只是安东尼,或许你可以认为我是,学者。”
  然后千篇一律的日子开始了。斯塔沃白天继续管理那些流浪者,同时也继续训练拳术,时不时会有一些前来忏悔的武士来指导他的剑术和格斗,如果神父要出席某些大型集会——比方说签订条约或者是贵族婚礼时——斯塔沃就作为安东尼最信任的随行者一起去见见那些王公贵族。然后晚上的话就继续和神父一起学习物理,天文,生物甚至是自然哲学,在这时候他会称神父是“老学者”或者“安东尼学者”。神父已经是个老人了,不再那么需要睡眠了,而斯塔沃浓厚的兴趣也能支撑他和神父一起运算到深夜。
  而斯塔沃也开始整理图书室,有一次安东尼无意中说到图书馆里曾经有几本进阶的物理天文书籍,从那天起斯塔沃就开始整理图书馆,有任何关于自然科学的记录就收集起来。不过神父并不关心打扫图书室这件事情,他显然很久以前就已经放弃这件事情了。这个过程无疑是缓慢而且烦躁的,不过斯塔沃把它当成寻宝进行着,每次发现那些有关自然科学的东西他就停下来,如饥似渴地翻阅每一个文字。在自然科学的熏陶下,他对神学的看法也越来越不信任。
  转眼过去了四年了,神父越来越衰老虚弱,所幸他的大脑仍然活跃而健康,而且斯塔沃已经全部继承了神父的毕生所学,年轻人学习能力还是挺强的,甚至有些时候他提出的观点都让神父啧啧称奇。而斯塔沃也越来越多的代替神父出席那些政治家的重大会议,他名义上已经是继承神父衣钵的人了。
  有一天,那是一个大雨天,神父苦于风寒,和他的运算蜷缩在温暖的阁楼里,斯塔沃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稍稍有些怅惘地关上门。虽然信仰自然科学,但看到那些信徒满怀希望地离开,斯塔沃的内心同样也充满希冀。
  或许给神父沏一杯热饮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刚刚想到了一个有关星座周年变更方程式的解法,或许应该和热茶一起送给神父。
  再然后的事情,斯塔沃有点记不清了,他或许是拿了一杯茶,转身离开的时候,教堂的门被撞开了,巨大的力量推倒了斯塔沃。风卷着雨滴飘了进来,稍稍让年轻的学者清醒了一些,他在眩晕中站起来,热茶已经洒了,他的手上全是水泡,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因为他看见七八个身穿十字铠甲的人把神父往外拽。
  “住手!”他尖叫着冲到神父身边,但两个五大三粗的骑士一下子就把斯塔沃推到一边,他的额角撞到了椅子,但他不能倒下,安东尼,他的恩师,他的引路人,就要被莫名其妙的带走了。
  也不算莫名其妙,一个骑士把一顶早已准备好的尖顶黑帽给安东尼带上——异端的象征。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神父的活动被发现了,不过这些骑士似乎并不知道斯塔沃也参与其中。斯塔沃只记得他不停地冲锋,被击退,冲锋,被击退。
  或许是骑士们被他激怒了,斯塔沃在最后一次站起来之后,一张椅子飞进了他的视野。他被击倒了。
  虽然他的身体动不了了,但他的视觉还很清晰,他看到神父被粗暴地绑上火刑架,在人群的惊愕和唾骂之中点燃了火焰,那个乌木匣子——自然神的圣经——也被一起丢了进去。然后是一摞一摞的书籍,全部都是有关自然科学的书籍,统统化为乌有。
  在点燃火炬之前,一个陌生的神职人员把雕有耶稣受难的权杖戳在神父的脑袋上,迫使他看着那个小小的铜像。神父尽全力扭开头,他看到了斯塔沃。
  那瞬间,两人的眼神交汇了。斯塔沃面前的再也不是一个虚弱无助的老人,他在神父的眼里看到了星河浩瀚,看到了宇宙无垠。神父无言地点点头,用唇语默然地拼出一个单词。
  活下去。
  火焰燃烧起来,神父伟岸的身躯在火焰里挺得笔直,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找回了青春和力量。斯塔沃无助地看着神父的身体干瘪,萎缩。
  他本以为下一个就是他自己了,但没有。
  骑士们再一次击晕了他,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身处一片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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