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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窑后院乌烟瘴气，众人跟着往王衡火急火燎赶到铁炉房。匠人听见爆炸的动静全都出来张望，铁炉房门前已是水泄不通，王衡顿时急了眼：“刚才是什么声音？铁炉房炸了？”
梁大贵急忙解释道：“铁炉房没事！是后院存放煤炭的仓库炸了，我已经吩咐管仓库的伙计去灭火了！”
听见铁炉房安好，王衡这才稍稍抒了一口气，瞬间又拉下脸来：“好好的，仓库怎么会爆炸？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这也不知是哪个兔崽子，趁着仓库里没人，用废旧炉灶生火，一不小心把锅炉给炸了！那小子溜得飞快，我已经让他们去抓人了！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承祥有些好奇，拉拉一旁名叫霍朗的年轻伙计，询问道：“奇怪，存煤的仓库里怎么会有炉灶？”
这一下午，霍朗也算跟这个少东家混了个半熟，当下也没了主仆顾及，解释道：“您不知道，那个仓库原先也是铁炉房，后来炉窑扩建时改建了新的，旧的铁炉房就废弃改当仓库使了。”
此时，一个瘦弱小子被两个汉子擒着狠狠推到了人前。霍朗顿时变了脸色：“怎么是他！”
“王大掌柜！就是这小子干的好事！”
只见这小子浑身衣衫被火星烧的满是洞，脸也被烟熏得黢黑，虽已经被吓得战战兢兢，可那双清澈的双眸透着一股子倔强和委屈，这不由得吸引了承祥的注意。
王衡上前仔细瞧了瞧那张黑脸，嘴里咬牙切齿道：“仲平！好小子，我一猜就是你！”
仲平来不及躲闪，被王衡狠狠扯住了耳朵，王衡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看来是我平日太宽容了，没想到竟然纵容出个祸害！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库房给炸了！怎么没把你小子一块炸死呢？也省的老子来亲自料理你！”
仲平疼的双眼直掉眼泪，可他依旧倔强分辨道：“王掌柜，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上手练习生铁淋口的技法，可师傅们总是不让我进铁炉房，我…我就只好用仓库里的旧炉灶试一试了，我也没想到会爆炸啊！”
王衡呵道：“你不过就是个学徒，谁给你的权利私自开炉？”
仲平指着梁大贵：“我跟梁管事请示过，是他同意我这么做的！”
梁大贵听了这话，眼珠子一瞪，立刻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哎！你小子别乱攀扯啊！我什么时候允许你私自开炉的？”
“您说了，就凭我的资历只配用库房里的废炉废锅，我就听了您的话才敢这么做的啊！”
“哎你个臭小子！我那话是这个意思么我！”梁大贵气得直跳脚，“王掌柜，您千万别听这崽子浑说！我好歹是个管事，咱炉窑的规矩不是不明白，我能让这小子坏了规矩么？依我看，这小子是故意套我的话，背后一定有诈！八成是拿了谁的好处听了指派，故意给咱们炉窑使坏呢！”
听了这话，王衡狠狠逼问道：“说！究竟谁指使你故意纵火的？快说！”
“我要真想把炉窑炸了，直接从矿山上找点黑火药不就完了？用得着费半天力气修一个破炉灶么？”仲平满腹委屈申辩道：“书上说加热锅炉要在顶部覆盖二到四斤煤，我拿不准究竟是二斤还是四斤，就去请教新来的洪师傅，洪师傅跟我说是四斤，我就这么做了，这才堵住了气眼爆炸的……王掌柜！我真的没有听人唆使故意纵火啊！”
梁大贵冷嗤一声：“好啊！刚才编排了我不成，这会子又去编排别人了，你扯谎也要编个高明点的理由啊，洪师傅可是王大掌柜亲自请的老匠人，凭他的水平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么？”
王衡起了心思，冷眼直勾勾盯着梁大贵，梁大贵只觉得背脊发凉，他生怕让王衡发觉一点破绽，努力挺直了腰板，讪笑着凑过去低语道：“王掌柜，您别忘了，这小子可是那人的徒弟啊，只怕他对您早就心生恨意，他的话可万万信不得啊！”
片刻，王衡收回了目光，抬眼厉声喝道：“仲平，你私自开炉，酿出祸端，我作为裕兴泰的大掌柜绝不能轻饶！来人，先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棍！再把人给我撵出去！以后他再也不是咱们炉窑的伙计！”
眼看着仲平被拖了出去，伙计们顿时唏嘘一片，王衡转过身来，对着众伙计警告道：“你们这些人给我听好了！既然是学徒，就该有个学徒的样子！规矩就是规矩，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胆敢乱了规矩，就别怪我王衡不客气！”
伙计们见王衡远去，这才齐齐长舒一口气。
“我滴妈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瞧见王掌柜的脸色没？简直要把咱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仲平也真是，明知道王掌柜不待见他，还非要惹出这种祸端，明摆着自己找死嘛！”
“可不是嘛，他也是可怜，当初偏偏是那人带进来的，这些年凡是跟那人有关系的，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他仲平一个，可不就成了王掌柜的眼中钉么？”
承祥插嘴问道：“你们说的‘那人’，是谁啊？”
伙计们在才发觉少东家还站在一旁，顿时噤了声，相互对视一眼，尴尬笑道：“休工了啊，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
眼看着大伙都散了，承祥更是好奇，见霍朗还没来得急开溜，一把将他拉过来不依不饶追道：“怎么都跑了？难道我问错话了？”
霍朗苦笑道：“您问的没错，我们答就是错了！少东家您就饶了我吧，我肚子都叫了半天了……”
“哼哼，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人是杨修吧？”
霍朗耸耸肩：“您知道还问我干啥？小的吃饭去了……”
“哎哎哎，你站住，我还没问完呢！刚才那个叫仲平的，他跟杨修是什么关系啊？”承祥从怀里掏出碎银引诱道：“只要你告诉我，这银子就当是请你喝酒的！”
霍朗瞧见银子顿时走不动道了，他颇为潇洒一仰头：“得嘞，您是少东家，告诉您也没啥！只是您可千万别往外传，否则王掌柜知道我跟您嚼舌头，非打死我不成！”
“行了你就别啰嗦了！快说！”
霍朗见旁边没人，鬼头鬼脑将承祥拉到一边，继续道：“咱炉窑的人谁不知道，当年王掌柜跟杨修可是死对头，自从杨修离开裕兴泰，凡是跟他关系亲厚的人，都让王掌柜找借口给辞了，那仲平就是杨修带进门的，日子岂能好过？其实要我说，仲平也是够委屈的，他人聪明的很，每次我们学徒考核他都是第一名，当了这么多年的伙计，按理早就该出师了，只因他跟杨修沾了一星半点关系，王掌柜横竖看他不顺眼，生怕他掐尖冒头，铁炉房的正经活根本不让他沾手。您也知道，学徒不经过铁炉房的试炼是当不成匠人的，他要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何至于出此下策呢？”
承祥有些疑惑：“既然王衡看他不顺眼，为何不一早将他辞退了？”
霍朗解释道：“杨师傅离开时，仲平不过才十二岁，王掌柜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也就单把他留了下来，到后来，甭管什么脏活累活只管交给他干，但凡哪个管事师傅心情不好，也只管拿他当出气筒。您说王掌柜要是把他给辞了，上哪找这么任劳任怨又廉价的劳力？”霍朗叹了口气，颇为惋惜道：“我也是佩服这小子的耐性，成天被人这般欺负着，好学的劲头一点不消减，我霍朗要有他半分的努力，早就当上师傅了！”
“那你可知，他在外头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么？”
“他是个孤儿，若是外头有亲友，何必在这苦熬这么多年？如今世道艰难，一个未出师学徒想找个工活太难了，只怕他出了这个门，能不饿死街头就算万幸了！”霍朗摇头感慨着，看了一眼承祥，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
霍朗凑过去恳求道：“少东家，仲平的确是个好人啊！他犯了错也是情有可原，干脆您就把他招回来吧，您是少东家，您发了话王掌柜也得听啊！”
承祥冷笑道：“得了吧，经过这一天你还看不出来？我这个少东家不过是个摆设，况且仲平的确惹了祸事，罚他出去也是理所应当，我做少东家的也不能坏了规矩。”
“哎！”霍朗长叹一口气，满眼同情之色盯着承祥瞅了半天。
承祥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挑起眉毛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霍朗砸砸嘴感叹道：“原以为只有我们当伙计的艰难，想不到你这个做主子的也好不到哪去！”
“你什么意思？”
“老虎像只猫，猴子当大王！得嘞，我还是喝酒去吧我！”
承祥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竟是在奚落他，顿时笑骂道：“你这臭小子！说谁是猫呢！”"},"over":true,"preChapterId":"2139744","hasHongBao":false,"code":1,"alreadyAttention":false,"nextChapterI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