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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个伙计将承祥围成一圈，只见承祥像虾米一般弓着背蹲在椅子上，手里卷着一本《巧工杂记》，高声询问道：“你们再看看这块写的：择一平地垒砌槽炉，其一头炉壁略高，底部中央留一孔作风道，推拉牛屎拜升温化铁。我寻思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牛屎拜’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是牛屎做的燃料？”
“哈哈哈哈哈……”
众伙计笑成一片，其中一伙计捧着肚子解释道：“少东家，牛屎拜是用来鼓风的龟板，可不是什么牛屎做的燃料啊！您可真是逗死我们了！”
“哦！”承祥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鼓风用的，可书里也没解释清楚啊，这东西跟牛屎有什么关系？也不知是哪个俗人，非要起个这么粗鄙的俗名！”
其中一伙计开始信口胡诌道：“这我们就不懂了，兴许这个当初起名儿的人是个放牛的，牛要拉屎，他嫌太臭，只好发明了这个东西来扇臭味的！”
承祥哈哈大笑：“说的没错，说的没错，我想也是这个缘故！若是个做香料的人发明了这东西，定要起个什么‘龙涎拜’之类的名字才算雅致！”
“哎，少东家，您说的这个‘龙涎拜’又是什么出处？”
承祥一本正经解释道：“俗话说同气相求、臭味相与，放牛的人以牛屎作名，那做香料的人自然要以香料取名，能与这‘牛屎’二字相对工整的字眼，可不只有‘龙涎’了么？”
那伙计竖起大拇指附和道：“少东家不愧是中过举的，学问果然不一般啊！我早就觉得‘牛屎拜’这个名字太污秽了，每次用它鼓风，鼻子里总觉得有股子怪味！干脆以后咱们就听少东家的，改叫它‘龙涎拜’可好？”
“好啊好啊，少东家，我看您就直接在这书上改了吧！”
“改改改，必须改！”承祥抄起毛笔，将那一页的“牛屎”统统涂了个漆黑，从旁大大写了个“龙涎拜”。
一旁伙计还觉意犹未尽，砸砸嘴继续怂恿道：“我看光这样还不够！少东家，您看看这书里还有什么不妥的名词儿，今儿咱们大家伙商量着，干脆一并全改了吧！”
“好！”承祥一拍手，洋洋得意道：“就是在朝廷还有专管史书纂修的文学侍从，咱们裕兴泰也不能缺啊，今儿我也让你们过一把翰林编修的瘾！来来来，人手一本啊！大家可都察仔细点！”
王衡冷眼瞧眼前风生水起的热闹场面，面色愈发不郁。
打小报告的伙计煽风点火道：“您可瞧见了吧，今儿一下午，咱这位爷没干别的，净跟着这帮人瞎胡闹了！照这么下去还不把咱炉窑闹翻天了？”
王衡忍无可忍，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胡闹！”
伙计们瞧见王掌柜来了，顿时吓得收敛了劲头，蔫头耷脑站在一旁等着挨训。
“这些书本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珍贵典籍！岂容你们这起子东西胡乱糟蹋？放着一堆活不干，跑这来撺掇着少东家不学好！我看你们是要反天了罢！都给我滚到后院顶碳筐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下来！”
承祥懒懒往椅子上一座，嬉皮笑脸道：“王掌柜，您可别怪错了人，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干他们的事！”
“我说少东家，您不好好看书，跟一帮伙计瞎折腾什么？您这不是给我捣乱么？”
承祥故意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我说王掌柜，您要我学这么多书，又不给我找个师傅讲解，我有看不懂的地方，不找他们问，问谁去？现在你要罚他们，岂非存心不让我学？要是我爹怪我为何没长进，我只说是你的缘故！”
王衡眯着眼冷笑道：“那少东家问了这么半天，可都学明白了么？”
“那是自然！”
“好！那我就出题考考少东家！若您答得出来，我就饶了他们，若是答不出来，就别怪我要重罚了！”
承祥急忙阻拦道：“哎哎哎！这么多书，我一下午哪里背的完？不过才学了《巧工杂记》和《天工开物》这两本，你可别故意刁难我！”
“行，我就从这两本书里出题，总不算刁难吧？”
“这……”承祥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看来，少东家底气不足啊！既然如此......”王衡转身拉下脸色，冲着一干活计喝斥道：“你们这些人，偷懒怠工一层罪，擅改文籍一层罪，不尊师道一层罪，挑唆主子不务正业又是一层罪，都给我滚出去领罚！梁大贵，你给我记下，再扣他们半年的工钱！”
“慢着！”承祥脖子一梗，决然道：“不就是考我么？你出题便是！”
王衡挑眉冷笑着，拿起案几上的《巧工杂记》翻了几页，故意挑了些晦涩的知识拷问来拷问。
“以礁石作燃料，在高炉炼化的过程中有几种用途？”
承祥想了想，流利答道：“礁石，或谓之煤，或谓之碳，块者散而无力，炼而坚之可谓礁，即是焦炭，燃烧比礁石更顽烈，于高炉炼化中有四种用途，分别为发热、还原、渗碳与料柱骨架作支撑。”
“较与传统高炉炼化，坩埚炉冶炼在燃料使用方面有何优势？
承祥答道：“坩埚冶炼为外热法，外部焦炭用以发热，内部焦炭用作还原或渗碳。锅内炉料与锅外碳料并不接触，因此消除了冶炼过程中燃料用作料主骨架的作用，更加节约碳料成本、提高碳料使用功效。”
王衡有些诧异望了承祥一眼，继续发问道：“碳料用作还原与渗碳有何区别？”
承祥轻松作答：“还原料是将铁矿石提纯化作生铁，而渗碳料是用作熟铁析碳，达到成品坚而不脆、韧而不折的效果！”
如此流利的作答，一干伙计不由得暗自叫好。
王衡被堵得下不来台，顿时憋红了脸，承祥看到他这吃瘪的模样莞尔一笑：“王掌柜，您可还要继续考下去？”
王衡咬紧了牙，把书丢在一旁恨恨道：“坩埚冶炼时需在空隙处填满碎碳，还要在锅炉上部覆盖煤炭，这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封火保温！”
“既然是为了保温，何还要留出一个气眼？”
“这……”承祥迟疑了，心下暗自腹诽道：这书中好像没说明这个问题啊！
王衡乐道：“怎么？少东家答不出来了？”
伙计们躲在王衡背后纷纷摆口型提示，可惜承祥瞧了半天也没瞧明白，王衡扭头瞪了他们一眼以作警告，伙计们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王衡一脸得意：“若是答不出来，可就算是少东家您输了！”
“等等！你让我再想想！”
“好啊，我就给您五个数的时间！”
王衡伸出五个指头比划起来：“一，二，三，四……”
承祥的脑子乱了起来，就在王衡将要喊出“五”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震天雷从后院传来，如此突如其来、惊天动地，震得屋顶和四面墙晃了三晃，承祥更是惊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
王衡吓的嘴都瓢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承祥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手迫不及待高喊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王衡一愣：“你明白什么了？”
承祥哈哈大笑道：“留出气眼的原因啊！答案就是：防止爆炸！”"},"over":true,"preChapterId":"2135029","hasHongBao":false,"code":1,"alreadyAttention":false,"nextChapterI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