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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王衡一言不发，眼神盯着梁大贵，恨不得要从他身上钻出个孔来，梁大贵心怀忐忑，直直站在一旁。
半响，王衡终于不紧不慢开口道：“不错啊，最近你是出息了，翅膀硬了，胆子也肥了，竟学会了欺上瞒下的本事！”
梁大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掌柜！这话您是从何说起啊，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欺瞒您啊！”
王衡冷笑道：“那个姓洪的，到底什么来历？你该不是随别找个人糊弄我吧？”
“王掌柜啊！小的可是您亲手提拔的人，您的恩德小的感激在心，心里把您当做我的再生爹娘，每天只想着该怎么报答您，又怎么会糊弄您呢！那洪师傅的确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况且他的本事您是亲眼见过的，这还能有假？您就是不信我，也不能轻信仲平那小子的话啊！”
“我虽然不喜欢仲平那小子，可他绝不是个会说谎的人，锅炉封火究竟是二斤煤还是四斤煤，这么简单的问题，只要是个打铁的师傅都知道，那姓洪的怎么会说错？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么？”
梁大贵抹了一把汗，脑子迅速一转，哆嗦道：“其实小的都是按着您的意思办事啊！小的知道您不喜欢他，您吩咐过，不许师傅们私下传授他技艺，这话我跟洪师傅也交代过。您也知道，仲平那小子惯会偷师学艺，问起问题来没完没了不依不饶，想来…想来洪师傅也是被他磨得不耐烦了，才故意说个错打发他，这才阴差阳错闹了这么一出事故！小的可以对天发誓，绝不敢对您有半分欺瞒啊！”
片刻沉默后，王衡才不紧不慢道：“行了，起来吧！我也料想是这个缘故，所以当时才草草处置了他，以免牵连了你。”
梁大贵终于松了口气，还未等站起身来，就听王衡冷言警醒道：“你要明白，凭你这点道行，能做到管事就算抬举你了，你若是个知恩图报的，就该安守本分，我可警告你，若让我查出来是你在背后搞鬼，我就先揭了你的皮！”
“是是是……”梁大贵面上曲意迎合，可心里的怨愤却更加翻江倒海……
“混蛋！”焦八缸拍案而起，气得直咆哮道：“天宝顺那批货裕兴泰的炉窑才刚开工，这会子去炸了他们的库房，咱们能捞到什么好处？反而会打草惊蛇，乱了全盘的计划！赵明阳啊赵明阳！你是白跟我这么些年啊，简直愚蠢至极！”
“老爷，这的确不是我吩咐的啊！是那个梁大贵，他……他一心想在老爷跟前立个功劳，这才自作主张搞了这么一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啊！”
焦八缸怒啐一口骂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好在结果也没那么糟，那王衡虽然起了疑心，到底让梁大贵糊弄了过去，想来咱们的计划还是可以进行的。”
“姓王的又不是傻子，经这一遭他还能没个防范？那个梁大贵怕是不堪用了！”焦八缸转念一想，问道：“对了，那个陆鲲，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到底干还是不干？”
“这……”赵明阳面色有些尴尬，“拐弯抹角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怕让他瞧出端倪，我又不敢说的太冒进，张家虽害得他没了一只手，可毕竟也曾对他有些恩情，那陆鲲是个读书人，脑子轴得很，他虽然心里怨恨，当真让他去报仇，只怕也没那个胆量，满嘴的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不干就算球！让他赶紧滚蛋！”焦八缸全然没了耐心，满脸嫌恶之色唾骂道：“瞅瞅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一脚踹不出仨屁的孬怂，吃着老子的用着老子的！他娘的真把老子当成他亲爹啦？”
“老爷您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赵明阳急忙端上一盏茶顺顺老爷的脾气，继续道：“经这几日观察，这陆鲲虽是个卖油的伙计，可通身言谈举止丝毫不像是个伙计，倒有点大家公子的气性儿。据他所说他曾中过秀才，这就更是奇了，一个伙计哪来的条件读书考功名去呢？我心里疑惑，就派人去学政衙门查验了一下，这一查倒还真查出个了不得的消息！”
“什么消息？“焦八缸来了兴趣，嫌他说话慢慢吞吞，催促道：”你能不能痛快点！想急死我啊！”
“十八年前，咱潞安城有位妙手回春的神医名叫陆行春的，老爷您可还记得？”
“陆行春？”焦八缸心里一琢磨，恍然道：“可是那个老太医陆大夫？我记得当年祖儿的咳疾就是他给治好的，那会子我在外走货大半年，回来就听说他因为治死了人身败名裂，跳河自尽了，你说的可是他？”
“没错，就是他，这陆鲲正是陆行春的儿子！老爷还有所不知，当年被陆行春误诊致死的病患，正是张家的大公子、张世兴的兄长，张世荣！”
听了这话，焦八缸顿时来了兴头：“这消息倒是有点意思！这么说，那陆行春的死是因为张家的缘故了？”
“据说是当年张家老太太状告陆行春庸医误诊、草菅人命，又带了不少下人去医馆里闹腾，陆行春毁了一世名声，因此抑郁终日，寻了短见，也有人说，他是遭了张家的报复被谋害的。不过这些都是传言，事实究竟如何，如今也找不到证人了。”
“何必这么麻烦！甭管什么事实真相，那陆大夫的死总归与他们张家脱不了关系！”焦八缸奸笑起来，“这下有的瞧喽，杀父之仇可是了不得啊！料想那陆鲲现在还蒙在鼓里，你只管把这些消息告诉他！若他知道自己在仇人的家里卑躬屈膝这么些年，呵呵呵……新仇旧恨加起来，我就不信他还能无动于衷么？”
赵明阳有些担忧道：“我就怕，一旦陆鲲得知了此事，冲动起来拦也拦不住，万一做了傻事岂不打乱了老爷的计划？”
焦八缸摇摇头，眯着眼讥讽道：“所谓读书人嘛，若是从蜜罐里头娇养出来的，便是把书本读出了圣贤豁达的气性，可若是从鸡窝里头作践出来的，便是把圣贤锁在了心眼里，表面看着罕言寡语、藏愚守拙，实则惯会心机按捺，隐忍不发。陆鲲就是这第二种！你放心好了，他是绝不会鲁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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