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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热的药汁渗入小叶问的每一寸肌肤，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变得畅通无阻，仿佛能感受到千里之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天色逐渐积暗了下来，刚刚还浑然的汤汁，竟有了些清晰，并且还在变清晰。
小叶问紧闭的双眸自然也不能察觉到，但身体内的气流确实越发的顺畅，全身的窍孔完全打开。
接触、吸收、容纳、复刻、发散……
气凝于身，气散如雾。
如此循环往复，小叶问未睁开的双眸却能看到很多很多，从各处窍孔之中，各有一番景色。
从汪洋的尽头开始，在火山的岩浆深处，新都的繁荣昌盛到大荒的漫无人烟，草原上奔腾着的野马与冰脉间凝霜的骸骨。
所有的景象都不是他见过的，却有极其熟悉，熟悉到就像是自己经历过的。
他完全沉浸在其中，世界的精彩似乎都在这里，他要窥探究竟。
“若是天可触，那便遮天，若是地可踏，那就撼地。”
就在这时，青儿凝神一语，似有魔力，引导小叶问的心神。
“若是前面有个阶梯，那边走上去，越远越好，去看更多，去感悟更多…”
就如青儿姐姐所说的，小叶问的面前出现了一座虚幻的台阶，没有尽头，于是他便向上走了上去。
随之，无数的世界碎片随着他前进的步伐移向身后，接连不断的碎片，消失，重现，那都是前世的经历。
万古至今，创世者恩泽，人之终结，非一世，而以九世一个轮回。
故才有人得以以九世之力，破碎轮回的禁锢，以达天人之境。
然，一世消然之际，心神难存。
若非天选，如何通天人之道，觉醒前世心神，以达天人之境。
但在天选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有通往天人之道的资格。
虽九世一轮回，八世心神可觉醒，但真正能做到的人从未出现过，就连那个传说，武神叶翎，也仅是觉醒了三世心神。
小叶问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不会有前世的记忆，但这些世界的碎片，都是他前世的经历。
或是一世，或是三世，或是八世，只知道经历过，却不具体，不清晰。
去感悟，让心神相通，看得越多越好。
不经意间，天地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
北川的废谷，一个人们遗忘的地方，没有一星火光，仿佛这片空间就完全是虚无的。
小叶问意识内却是明亮的，他不断攀登着向上的台阶，每跨出一步，每上去一个台阶，每一块碎片的感悟，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心神的触动，那是与前世的心神相连，去共同经历所有的过程。
随着青儿的铃音入耳，似曲长吟，小叶问的身躯也随之沉熄，而此刻的汤汁，已经清如白水，所有的药性，那些可怕的药性就这样，又一次地浓缩在小叶问的体内。
此刻的小叶问，身上似有佛光，显得有些超然。
遽然，小叶问看见天上忽然生出一个大眼睛，幽黑可怕。
然而当他真正看清的时候，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大眼睛。
那是一记刀痕！
分不清是天内砍出还是天外砍下，圆润的切口，寸寸割裂，似在证明这刀已经锋利到极致。
也正是此刻，他也才由震撼中走出，方才意识到，天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终点，或是有谁突破了终点。
这时，他攀上的台阶，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及天际，天便在眼前。
小叶问能感受到，似乎只要再攀上几个台阶，就能凝结前世心神，抓到前往天人之道的钥匙。
忽然，银光闪过意识的眼线，于空灵之中，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一方异世界，脚不落于地，仰头不见天的世界，台阶也不见了。
面前，他看到了一个人，好像就是在等他，一袭银装，璀璨夺目，让人难以直视。
小叶问不解，这里给他的感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银光太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无论他怎么看，怎么去相信，都辨别不出来那人是谁，像是被封印了一般。
“你是谁？”小叶问疑问道。
他看不出来那人是谁，所以他想问出对方的名字。
但事实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只见那人右手一挥，一道银刃飞驰而来，很刺眼，让得小叶问完全睁不开眼。
不知道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银光淡去，小叶问睁眼，却见那天正在远去，越来越远。
他要挣扎，登上的台阶却是猛然坍塌，让得他脚下落空，他想抓住什么，却怎么都是够不到，身躯无法控制。
身子倾斜而落，看着天上的眼睛越来越小直至他再也看不见了，仿佛是他离开了天地，沉于黑暗虚空。
前世的世界碎片也同步崩坏，碎裂，离散，消失，一起都在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看都看不见了。
仅是瞬间，在这空灵之中，小叶问像是瞎了眼。
黑暗之中，汪洋在干涸，火山被熄灭，吞噬着新都，消散着大荒，赶走了野马，踏碎了骸骨。
曾经看到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消失！消失！
什么都消失了，回到了最开始，所有窍孔被封禁的时候。
吱吱吱！
药浴的木桶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它的内部发生了什么巨大的改变。
嘣！
突兀地一声，木屑四散在整个小屋，那些变清的汤汁也因为失去了容器而散漫开来。
青儿没有挡住木屑跟水渍，娇容有些狼狈，面色有些冰冷，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懊悔，她没有说一句话，她知道，现在所有的言语都是无力的。
这是青儿第一次在小叶问面前显示她狼狈的一面，小叶问心中的不甘，瞬息变得揪心。
这种难以压制的心痛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就跟七岁那夜一样，他什么都做不到。
“青儿姐姐，我…明明看到了，看得很清楚…，可是…为什么？！我又没能抓住！”
北川的废谷，人迹罕见，像是一块死地，今夜的风更是喧嚣。
青儿抱着小叶问，终于在后者呜咽平和很多之后，轻语道：“放弃吗？”
放弃？
小叶问抚着青儿湿润的秀发，后者身躯因为水的缘故，有些冷，却很清晰。
他能感觉到，他最最喜欢的那个青儿姐姐的，在颤抖。
明明已经答应过了，一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呜呜呜。
小屋外的风变得猖獗，像是在嘲笑，像是在怂恿：“放弃吧，你什么都做不到的…”
“不管你做怎么样的选择，我都会陪你…”青儿再次安慰道，却听小叶问道：“我不会放弃，青儿姐姐，我不能放弃！”
放弃至今不明下落的爹，放弃未知生死的娘，放弃铁愚叔叔的不甘，放弃数万将士的仇恨，放弃所有，他做不到！
幽光像是来自深海，点缀着小叶问滚圆的双眸，没有了不甘和委屈，也不是坚强和毅力，像是一种自信。
都说通过眼神能看到人的心灵，青儿真的看到了。
十年了，当这样的眼神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再次被深深吸引。
“青儿姐姐，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挡在你的面前。”
少年依旧记得自己的约定，纵使前路万般艰难，他都要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