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哥大姐不见了

　　往年冬天的时候，杨诺怀都喜欢站在窗边看雪，偶尔拉着杨诺清到院子里嬉戏着堆雪人。她还会趁杨远深一个不注意，雪团啪嗒砸中他的后背，接着咯咯的笑，最后免不了被杨远深追得满院子跑。
　　后来她去了北平念书后，这样的情景少之又少了。今年的冬天，他们更无心赏雪。
　　杨诺怀看了眼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继续低头看文件。电讯处虽然每天都在监听信号，但能捕捉到的信息少之又少，因此杨诺怀也闲了下来。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些时间看看以前截取到的电文，分析电文的复杂性，对以后设计电码的工作有利。
　　“咚咚咚”有人敲门。
　　杨诺怀随口答道：“请进。”
　　陈舒白一推开门就见杨诺怀伏案，忍不住调侃道：“杨小姐工作真是认真，陈某惭愧不已。”
　　“少来！”杨诺怀抓起桌上一个纸团往陈舒白身上砸去，陈舒白没躲，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他笑道：“姑娘这绣球，小生可是接住了。”
　　杨诺怀按耐住要拿墨水瓶砸死他的冲动，说：“有何贵干？”
　　陈舒白像变魔术般把一支红玫瑰送到杨诺怀面前，他抿唇一笑，很是斯文，“看在我这么有诚意份上，杨小姐与我共度午餐如何？”
　　杨诺怀看着面前红得似血的玫瑰，微笑地把它接过来，凑近鼻子嗅了一口。
　　玫瑰的芬香让她心情大好，她把玩着手中的花说：“正好我也饿了，就答应你吧。”随后她把花插到笔筒里，合上文件，与陈舒白一同走出门。
　　路过杨远深的办公室，杨诺怀本想敲门问他要不要带午饭，但办公室无人应允。
　　估计是出去了。杨诺怀没多想，与陈舒白挽手离开76号，去了极斯菲尔路附近的餐厅。
　　杨远深原本是要去枫林书店，想到开车太显眼，就走路去。可越走越不对劲，凭老道的地下经验他感觉到——他被跟踪了。
　　他当机立断，改变去枫林书店的路线，一头扎进弄堂胡同中，绕了七八个弯路。他慢慢的听不到脚步声了，正当诧异之时，前方拐角处突然跳出个人来。
　　壮汉上身大褂下身长裤，弄堂的光线不好，壮汉淹没在黑暗中，杨远深看不清他的样貌。壮汉放开大褂大喝一声：“杨远深！大汉奸！我今日取你狗命！”
　　未等杨远深反应过来，壮汉掏出别在腰间的驳壳枪，子弹如雨点般砸向杨远深。杨远深脚底一个轻功往墙壁擦去，躲过了简短的射杀。他稳当落地，还未站稳，壮汉的子弹又“咻咻咻”地射过来。他赶紧逃跑，壮汉穷追不舍，一不小心，肩膀中弹，血流不止。
　　杨远深捂着肩膀，七拐八弯的终于跑出了弄堂，大街上的人听到枪声早就做鸟兽状逃跑，尘埃飞天。杨远深找不到藏身之处，面前有所老住宅，他停下来喘口气，大汗淋漓，鲜血顺着手臂滴下，染红了地上白色的雪。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远深来不及多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攀爬上老住宅的围墙，最后重重跌落下去。
　　巨大的疼痛让他失去知觉，意识模糊晕了过去。
　　西餐厅，现场演奏的小提琴乐队，优雅的侍者。杨诺怀和陈舒白切着牛排，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彼此，皆笑而不语。
　　杨诺怀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把声音压低了，“最近家里有没有消息？”
　　“静默。”说毕陈舒白叉起一块嫩肉放在嘴里，细嚼慢咽。
　　杨诺怀笑了笑，认可了这个“消息”。
　　陈舒白摇晃着红酒杯，看见她手上熟悉的手表出现，嘴角弧度上扬，“杨小姐，我婶子说让你上我们家吃饭，她想见见侄媳。”
　　“咳咳咳……”
　　杨诺怀听到这个消息被酒呛到了，陈舒白见状递上手帕，说：“怎么，看起来你很高兴？”
　　杨诺怀一边用手帕捂住嘴低头咳嗽，一边摆摆手，否定陈舒白的想法。
　　陈舒白饶有兴致看着她，吃得更欢了。
　　突然，“呯呯呯”传来枪声，陈舒白和杨诺怀的警觉性立即被拉起，两人四目相对还未说话，一人忽然从门外跌跌撞撞，扑倒在餐厅门口。
　　服务员见面前一滩血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一时间，餐厅的客人抱头鼠窜，场面失控。
　　陈舒白和杨诺怀起身至跌倒的人面前，陈舒白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脖子的动脉，朝杨诺怀摇摇头。
　　他们走出餐厅，大街上已是人仰马翻，四周充斥着不断的枪声、尖叫声、脚步声，小摊贩的物品也被掀得乱七八糟。
　　杨诺怀随手拦住了一个逃命的人，问道：“这位大哥，前面出了什么事？为何大家如此慌张。”
　　大汉大口喘息着说道：“因为义卖，76号又在破坏抓人了！我得赶紧跑，子弹不认人啊！”
　　义卖？杨诺怀瞬间想到一个人——茅艳萍。76号最近就要对她下手！
　　想到这，她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去，陈舒白拦不住她，跟她一同跑去查看。
　　前方交战，子弹扫射，陈舒白一把拉过杨诺怀在隐蔽物前蹲下。不断有子弹混合风声，在他们身边擦过。
　　义卖物品被砸得稀巴烂，义卖人员连连被逼退，最后走为上策，一伙特务追了出去。
　　枪声停了，陈舒白小心翼翼探出头，他发现带队的人居然是三分队队长余鹏川，于是站起来打招呼：“余队长！”
　　余鹏川看到陈舒白，脸上的诧异变成冷漠，“哦这不是陈队长吗？什么风把您刮来了？”
　　余鹏川的冷漠不是无道理的，他是青帮出身，在大佬季云卿手底下做事，后来季云卿投靠了李立群，他自然也很过来了。起初他很不受待见，这个队长的职位是他用枪用人头换来的。踩着鲜血好不容易当上的队长，居然陈舒白这个不会开枪的废物也能当，只因为他是陈处长的亲信。
　　陈舒白看出了余鹏川眼里的不屑，不以为然，“方才在餐厅吃饭，没想到余队长动静真大，大老远就能听到枪声。”
　　余鹏川擦擦枪口，说：“几个亲共分子，每天在这儿卖东卖西的，扰民严重，我只不过维持秩序而已。谁知道今天他们居然掏出枪来？这帮狂徒！”
　　杨诺怀想到餐厅门口牺牲的同志，感到一阵惋惜。她站起朝余鹏川走过去，尔后伸出手，“余队长你好，我叫杨诺怀，目前在电讯处工作。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余鹏川也是第一次见杨诺怀，他对杨诺怀的好感要比陈舒白多得多。余鹏川伸出手与她的握在一起，笑着说：“杨小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余鹏川，行动对第三分队队长。”
　　陈舒白看到他们握着的手，心里有股无名火。他和余鹏川互看不对眼，总觉得余鹏川跟杨诺怀握手是在揩油。
　　最讨厌自己还要装大度，笑着看他们握手还要表现很欣慰的样子。陈舒白想把余鹏川的手剁下来。
　　晚上送杨诺怀回家的时候，陈舒白憋不住了，说道：“你以后不许再跟余鹏川握手！”
　　杨诺怀转头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呀？”
　　“不许就不许！不许就对了！”陈舒白有些气急。
　　杨诺怀见他气急，噗嗤地笑了，“好，不许就不许，我的陈先生。”
　　回到杨公馆，送走陈舒白，杨诺怀突发奇想地在门口堆了个大雪人。往年都是杨诺清陪她一起堆，今年独立完成，耗了点时间。
　　堆完雪人，大哥大姐还没回来，杨诺怀上楼去了。
　　八点整，大姐还没回来。
　　九点整，大哥还没回来。
　　时间滴滴嗒嗒过去了，杨诺怀肚子有些饿，她去厨房煮了一锅面条，舀了一碗吃饱了。
　　时针指向十一点，大哥大姐还没回来。杨诺怀有点慌。
　　“当当当——”
　　挂钟敲响了，十二点整。凌晨了，大哥大姐还没回来。杨诺怀彻底慌了。
　　她以为大哥在加班，打电话过去办公室，秘书接了，说杨远深中午就离开没回来。
　　打电话过去大姐学校，值班室的人说老师们早就回去了。
　　杨诺怀颤抖地拨动宋盈盈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差点要哭了，“盈盈，我大哥大姐不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半晌说道：“你大哥，在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