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离经逆道 / 第十三章 抓不到的老陈

第十三章 抓不到的老陈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启明星不知何时爬上了天空,早起的人们也陆续出现在街道上,卖煎饼豆浆的,急着去上工的,赶着去大集上卖的……
  宋煜看着来往的人们,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有羡慕么?
  世人大多数都在过着庸常而琐碎的日子,但至少他们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着。
  安稳地活着,岂非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种幸福,有些人再也享受不到了。那二十四个宋家弟子享受不到,他宋煜也享受不到。
  宋煜从口袋中翻出一个小旗子似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步罡踏斗,在柳嫣楼下转悠了七圈。
  他在收魂,收二十四名宋家弟子的魂。
  就在他们拖着伤兵残将匆忙从柳家撤退的时候,另一群人将其悉数截杀,并且用术法把他们的魂魄全部都钉在了楼下的空场上。
  二十四条生魄,一个来自殷家警告,既警告宋家不要再殷家的地盘放肆,也警告宋煜,要记得老老实实为殷家做事。
  看见二十四个面孔扭曲的生魂,宋煜从心底泛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哀。
  他们并非都为自己所杀,却确是因自己而死,自己究竟还得背负多少条性命?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该做的事一天没有做完,因他而死的人就会一天天地增加。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招魂幡收了亡者的魂魄,让他们好好投胎。
  然后他就去找宋岸。
  宋岸没有在原来的地方,宋岸在家中。
  “有个怪人替我处理了伤势,蒙着面看不清模样,不过他说自己姓丁。后来天快亮了,我就自己爬了回来。”宋岸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拖着一身伤爬回家中这种事情,就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思量了一阵,宋岸又问到:“师父,柳先生怎么样了”
  宋煜查看宋岸的伤势,回到:“受了皮外伤,不碍事儿。我将玄光石留在她那儿了,也为她家布下了结界,短时间内道法界的人进不去。如果再有宋家的人找她麻烦我会知道。不过……”宋煜又想起死在殷家手里的二十三个宋家弟子:“……不过,宋家人最近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语毕,宋煜再不说话,一心处理宋岸的伤势,但是宋岸还有话要说。
  “师父,我……今天要不是我找柳先生来,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我知道您定下的规矩,但我真的放不下您的伤……很多事,我都放不下。”
  宋煜系好了最后一个绷带,轻轻道:“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执着的事,让自己伤了、痛了,也就放下了。事情发生了,放不下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踏踏实实睡完该睡的觉。”
  宋岸似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他实在太累,耗费已尽的精力已不能支撑他思考,不消一会儿就沉沉昏睡过去。
  宋煜看着昏睡过去的宋岸,不知为何,眼中竟然满是愧疚。
  在愧疚什么呢?
  头又开始疼了。
  宋煜狠狠地用拳头在自己的脑袋上,好像这样,脑子里的撕裂就会减轻一些。
  每次头疼的时候宋煜就想,是不是把头割下来它就不会痛了。这种想法很荒谬,每每想起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苦笑,可看见眼前这封殷老爷子的信,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信是一早被放在门外的,留信的人只是轻轻地敲了三下大门就离开了,连面都没有露,但宋煜也从这人的脚步声判断出了他的身份——殷合,那个很懂得进退的少年人。
  这封信很厚,也很沉。
  生命的重量岂非总是沉重的?
  信的正文很短,只有三个字,夺天书,附在信后的是殷家根据他从老张五那儿得到的情报筛选出来的信息:那个找老张五借宿的“老陈”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近十年去了哪儿,何时开始失踪,失踪后又在哪儿出现过,今后还有可能出现在哪里。信息详尽程度,已经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宋煜一向稳定的手忽然有些微微发抖。是信太沉么?当然不是,托着青砖宋煜的手也不会有丝毫抖动。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宋煜的手才有可能发抖,那就是——
  当他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紧张的时候。
  宋煜觉得自己就像是古时候在军营中苦练十载的士兵听见了喧天战鼓,恨不得立刻向敌人冲杀去、得胜返乡解甲归田,可又担心一着不慎,惨死沙场化为白骨,家中的亲人也受到牵连、被屠戮。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怎么都想不通:若是殷家能够搜集到这么详尽的情报,随便派几个身手不错的弟子就该能找到天书,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逼着自己去?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靠他自己去找。
  于是宋煜开始按照殷家的情报,一处一处地找过去等找到第三处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明白了为什么殷家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去做这件事。
  因为那个“老陈”并不是随便谁都能找得到的。
  十天之内,宋煜竟接连扑空三次!
  第一次扑空是在瓜埠老街。
  老街的年轻人近些年都搬到城里去谋生了,剩下的大多是故土难离的“老陈”。街上老旧的房舍好些都是空的,甚至有的连门板都只上了一半。阳光从没有门板的地方照进去,在明亮和黑暗的交界处映出了随着空气上下浮沉的灰尘,更让人看不清门板后面被遮挡住了的地方。
  宋煜就待在那个看不见的地方,透过干裂变形的门板缝,目不转睛的盯着街上稀稀落落来往的行人。
  其实这间废旧的空屋并不是最好的蹲守地点,想要在街上追截别人的话,还要先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但是宋煜只能躲在这儿,因为他的头现在很晕,他需要一个可以靠着来节省体力的地方。
  宋煜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对于仙家法器的感应到底是什么样的,就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宋家人,也只是知道他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才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直觉”,而是大大的头疼。
  但凡有些来头的“神兵”、“法宝”在附近,宋煜就会觉得头疼,像是把头靠在飞速驶过的马车车板上一样,颠簸和震动顺着车板传到头骨,再慢慢转化成令人晕眩的疼痛。
  他曾给头痛和寻到的法宝划分过等级。
  第一级最轻,宋家镇门法宝龙渊剑就属于这个级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第五级最高,之前帮宋家找到过一颗据称是女娲补天时用过的五彩石碎片,从五里地开外就觉得太阳穴在微微地跳动,等双手拿起那块不大的石头时,脑袋就像是被人用胳膊粗的棒子打了一棒一样。
  今天的头疼,大概是第十级。
  四面八方都走过一圈之后,宋煜已经能确定那个可能随身带着天书的“老陈”就在田家老宅第二进的院子里。
  大概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老陈”走出了宅院。
  宋煜立即动身,如同捕食的豹子般从门板后一跃而出,可他的脚刚刚踏到石板路上,“老陈”就已不见了。
  门板后面到街上只有五尺的距离,五尺的距离宋煜一跃只需要你眨一次眼睛,可宋煜连半次眼睛都没眨,“老陈”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样的情况是始料未及的,宋煜一时间呆立在了街中央,四下打量了好几圈,才不得不相信,真的有一个大活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蒸发不见。
  “一定是用来什么没见过的遁地术。”
  所以第二次,宋煜在“老陈”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暗地里布好了法阵。
  武术捉你不到,难道宋家传承了几百年的法术也捉你不到么?
  宋煜这样想着,然后他就第二次扑了个空。
  第二次是在龙虎巷。
  巷子里的居民大多是一百多年前南下讨生活的海津人,老乡们聚在一起,慢慢地就有了这个街巷。竖巷横街穿插勾连,错落有致地密密排列,将青砖黑瓦砌成的院落分隔开,像一个密林,让人走不到尽头。
  宋煜在“密林”的每一个转角处都下了咒,你若是从天上向下看,就会看见一张符咒制成的蛛网。只要开始头痛,就会启动法阵,到时候别说是人,就连蟑螂都别想从巷子里走出去。
  可到了最后,宋煜眼看着小巷里的居民们在整条巷子里走了一整晚的鬼打墙,也没有困住想要困住的“老陈”。
  “老陈”又一次凭空消失了。
  一连两次的失败几乎耗光了一开始所有的情绪,宋煜甚至有些哭笑不得,那种大战来即的兴奋和紧张,不过是自己脑子里的想象而已。这个寻找天书的任务,注定是艰巨而漫长的。
  而随着第三次的扑空,哭笑不得的无奈渐渐变成了焦虑。因为就在第三次扑空的第二天,柳嫣收到了一个纸鹤。
  不是那种学生送给师长的小礼物纸鹤。
  也不是情侣间表达爱慕的寄情纸鹤。
  是殷家的纸鹤。
  殷家的纸鹤不是纸鹤,是催命符。
  催命符出现在学校的课桌上,宋岸看得很清楚。
  殷家人有一种极其古怪的癖好,他们要想杀一个人,首先会先给那个人送礼。男的就送纸星星,女的就送纸鹤。不管是星星还是纸鹤,一百个集满了,收礼人的死期就到了。无论你躲到哪里,这些小礼物都会像是附骨之蛆一样,准时在第二天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在殷家人看来,这样的死亡倒计时游戏是对自己敌人最大的威慑和折磨。而对于宋煜来说,出现在柳嫣身边的纸鹤意味着,如果他不在百日内找出“老陈”,柳嫣就会丧命,他也将失去靠山。
  用一个女人做要挟这种下作的事儿,不管是宋家还是殷家,都干得顺手极了。
  于是,第四次接近天书时宋煜干脆封了自己的形、声、闻、味、触五感,只凭着天眼对于灵力的观察,在深夜金陵城的大街上漫无目地逛了起来。
  对他来说,这实在是太危险的尝试,因为此时的他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是个哑巴。他感觉不到冷热,更没办法防范危险,整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如果在这时有人想要杀他,只需要走到面前,拿起一把刀插进他的心脏。或者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杀他,只要他的运气不够好,马路上随便一辆疾驰的车马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宋煜只能希望殷家人能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让任何跟自己有过节的人出现在自己周围方圆十里的范围内。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宋煜原本也没想过自己会主动用这一招。上一次这么干还是六七年前,那时候他为了报答一位救过宋岸命的老神医,跑到长白山的老山林里去找老山参做药材。上千岁的老山参都是成了精的,如果感应到有人想要挖它,它就会在人的眼皮子地下遁地跑掉。
  宋煜很不走运,好不容易靠着“头疼”找到了山参的位置,还没等下铲子挖土就赶上了山里几十年都没见过的雪崩,来不及脱身给埋到了雪堆地下动弹不得。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见了,浑身上下连舌头根都没了知觉,差一点活活冻死,只有眉心的天眼还隐约能“看”见周围灵力的波动。就在那时,他发现精于土遁的老山参精居然好像没有发现自己,老老实实地躺在土下不足半尺的地方。于是他就用冻僵了的手指头一点一点地向下挖。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是不是真的挖动了冻土,因为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直到天眼“看见”老山参精被自己的灵力包围住才放下了心。最后,他靠着含在嘴里的半根老山参须子活了下来。
  也是经历了这件事宋煜才知道,对于某些能够主动探知危险的“宝贝”,封了五感的人相当于不存在——你既然已经不能感知世界,那么世界同样也感知不到你。
  但这种寻宝的法子并不是随便就可以用的,险一险就会丢掉性命,所以他也从来都没试过,直到今天。
  今天的运气不错,没有遇见死对头们,也没有车马冲出来撞死自己。宋煜的天眼清楚地看到,前方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有一团极为刺眼的光,与此同时,他的头也像是要炸裂了一样的疼。
  “老陈”就在眼前,这回他没有跑,也没有消失。
  宋煜伸出手朝光团探去,然后在自己的灵力解除到光团的瞬间解封五感、死死地抓住指尖触碰到的任何东西。
  他抓住了一个人的背膀。
  “老陈”的背膀。
  “老陈”站在两栋三层高小楼之间的窄巷里,看样子是打算穿过这条逼仄阴暗的巷子到街南头去。
  现在他哪儿也去不了了。
  “又见面了,今天这是第四回了吧?”“老陈”被人抓住背膀之后丝毫没有慌张,他转身回过头,忽然朝着宋煜笑了。
  宋煜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的手依旧攥得死死的,生怕“老陈”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那种不要命的寻宝“秘术”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老陈”也不介意宋煜揪着自己肩膀上的衣服,依旧笑着,道:“瓜埠老街、龙虎巷还有文王庙,追了我整个金陵城,我都看见了。十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连续追到我四回,还能近得了我的身。别担心,这次我不会跑,因为我也很想和你聊一聊。”说着,也不管宋煜什么反应,身子向下一沉就坐到了地上。
  “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为什么要追我。也好,十多年了,我终于也能和人说说这本破书的事儿了,你要不要也坐下来听?”
  宋煜想了想,单膝着地半蹲下身子,沉声道:“愿闻其详。”
  一老一少,一坐一蹲,就这么在乌漆墨黑的巷子里聊开去了。
  “我这辈子,就毁在这本破书上了。
  十几年前,我去乡下淘换古董,赶夜路的时候摔到山崖下面去了,等醒过来,手里就莫名其妙多了本没有字儿的破书。一开始,我只当是捡到了一本有年头的古物,心想着拿回去卖钱倒也不错,可没想到回到城里和买主交易的时候,突然从书里冒出一阵紫烟来,我赶紧撒手把书扔到了地上。还没等搞清楚怎么回事儿,紫烟就化成了一头凶兽,三口两口把买主给咬死了。我吓得直尿裤子,丢下书就往别处爬,就怕那凶兽连我一块儿吃咯。结果你猜怎么样?那头凶兽非但没吃我,还叼起来那书塞回给我,然后就化作一阵紫烟不见了。
  我当时吓得不轻,也不管死了的买主,带着书就跑。后来才听说,那个被咬死的买主再我跑掉没多久就变了僵尸,到处咬人害人,最后被一群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给收拾了。
  毕竟是出了人命,我担心官面上的人找麻烦,就想先避避风头,顺便丢了那本不详的破书。可是丢不掉啊,扔了,眨眼就会再回到手里,烧成灰了,转身就又恢复原样。当天晚上,我还做了个梦,梦里面破书上显出字来,说如果别人从我这儿把天书夺走了,我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我这才明白,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又过了十几天,我想老婆孩子想得厉害,就偷偷溜回家去看,结果看到一群奇怪的人在跟邻居们打听我。看他们的样貌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为了不牵连家里人,我就再也没回过家。
  再后来,我查阅了许多奇闻志异,才知道手里这本书居然是一本据说能让人白日飞升的天书,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也还有这你们这样一群跟神神鬼鬼打交道的江湖人,前赴后继连命都不要地想要争夺这本破书。
  一开始,我怕被你们抢了天书还刻意躲着你们,到了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根本就不用躲,但凡想抓我的人出现在我周围三丈之内,都不用我自己发觉,只要迈动步子,就会自动瞬间一步迈别处去,有时候是几里外,有时候是几十里外,总之远离危险。要是有人对我没有敌意,但是想要打天书的主意,那他就会被凶兽匏鸮给咬死。老张五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吧?他是我的发小。可惜了,贪心不足,白白丢了性命。”
  宋煜这回明白为什么前三次老张五能在自己眼前“蒸发”了。
  “我本来想,要不就这么过一辈子算了,虽然不能和家人在一块,好歹还能活着,能投胎,下辈子还有机会做人。但是不行,天书给我制造的梦境让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机会再投胎做人了。”
  “老陈”的声音忽然间充满了沮丧。
  “你们这些江湖人,只听说过天书能让人白日飞升,可你们知道是怎么个白日飞升法吗?位列仙班,长生不老?统统不是!彭祖得到过这本天书,张三丰也得到过,他们也确实活了好几百年,但是得到天书之后的长生,不是长生不老,只是长生不死。等活到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皱纹横生、肌理衰懈、骨头松断,甚至于不能行走,不能动弹,直到骨肉都烂成一滩泥你还没有死!这本破书根本就不是什么让人成仙的法宝,而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你明白了吗?我最终的结局,只有魂飞魄散。”
  “老陈”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把宋煜从头浇到脚,他绝没有料到,术法界追逐了千百年的天书居然是这样一个阴狠歹毒的玩笑!如果“老陈”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忍辱负重这些年又有什么意义?
  “老陈”还在说着。
  “从你第二次在龙虎巷施法想困住我开始,我就觉得你和其他江湖人不太一样。他们从来没有人能连续两次如此精确地找到我。你不仅做到了,而且还找到我第三次、第四次……”
  宋煜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凭着直觉,他接上了“老陈”的话:“所以你觉得,我有可能能帮你摆脱天书?”
  “老陈”不置可否:“我不知道,但总得试一试,反正事已至此,再糟又能糟糕到哪儿去呢?”
  “是啊,再糟又能糟糕到哪儿去呢?大不了一步迈出就遁到别处去了,迈不出步子也有匏鸮出来咬死我,不是么?”
  “老陈”耸耸肩,道:“你说的对。那么,你能帮我么?”
  宋煜闭上了嘴巴。他实在不想给这个倒霉的人任何不该有的希望。
  巷子瞬间就陷入了一种既尴尬又沉闷的寂静里。
  “看来,我该走了。”“老陈”长叹一口气,失望地摇摇头,“你既然帮不了我,就后会无期吧。”说完,就想要起身迈步离开。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胸椎以下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早在按住他肩膀的时候,宋煜就封住了他的大椎穴,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坐下去,而坐下去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
  “你!”才知中招的“老陈”满面惊怒,“你算计我!”
  宋煜并不理他,而是警惕地望向了四周。
  按照“老陈”的说法,这个时候匏鸮该出场了。
  果然,“老陈”的语声未落,那种阴测测的婴儿笑声就隐隐地传了过来,声音虚飘飘的,也分不清来的方向。
  然而相比于上次在学堂的仓促应战,这一次宋煜是有备而来。只见他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兜抓住一角,忽地就朝声音大致传来的方向抖了过去,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苍耳(*有倒刺的球状椭圆形植物果子,特别容易粘到毛发上)倾囊而出,很多都挂在了虚空中,然后青芒一闪消失不见。
  苍耳里塞了追踪符,可以提示肉眼和天眼都看不见的匏鸮的位置。
  接着宋煜就闭双目,开天眼,同时以八卦掌的步法迅速绕着匏鸮转了起来,脚尖划过的地方渐渐泛起淡金色的光芒。
  匏鸮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宋煜在干嘛,可当它发现自己的爪子只要触到淡金色的光芒,便如触电一般疼痛时,才明白自己已经被宋煜困住了,方才泛出淡金色光芒的地方已连出图案,赫然是一幅太极!
  虽然是上古神兽,比寻常的妖物多了些智慧,毕竟还是比不上万物之灵的人类。匏鸮怎么也想不明白,上次轻而易举就被自己抓掉了三块肉的对手,为什么这次上来就能困住自己。于是它发愤怒地发出一种指甲刮擦铁皮的声音,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堵上自己的耳朵,都只会觉得头皮发炸。
  何止是头皮发炸,宋煜整个头都疼得要炸开了。
  太极锁灵阵坚持不了多久,淡金色的法阵已经出现了裂缝。要让匏鸮再跑出来,自己则会先机丧尽,加上托着个疼得要死的脑袋,怕会凶多吉少。
  那么,只能杀了它了,因为它不死,自己搞不好就会死。
  可他宋煜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
  于是,在法阵碎裂成飞灰的前一刻,宋煜凝练真气,左手凭空一抓从虚空中抓出自己的断刀,划破手指,以血为墨书符于刀刃上,随着一声高喝“人见低头,鬼见俯地,大显威灵!”单臂一振,用掷飞刀的手法掷出断刀,直刺向匏鸮的眉心。
  没见过宋煜出手的人,谁也无法想象这掷的速度,似乎连天上的雷闪也难以相比。匏鸮没有一丝闪避的机会,它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瘫软了下去。倒下尸身仍在不停地抽动,溢出浓浓紫烟。多久,狍鴞整个尸身就随着紫烟的散尽而消失了,只剩那把断刀还钉在地上。
  巷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宋煜默不作声地执回断刀收好,回头看向“老陈”。他想说些什么,但试了几次都开不开口。
  而“老陈”只是呆呆坐在地上,好像已经神游天外去了。
  “对不起。”宋煜忽然很认真地向“老陈”道了个歉。
  他真的感到十分抱歉,因为接下来,他要杀他了。
  “我没有办法让你活着摆脱天书,若你想要还有来世做人的机会,我想只有一种办法。”
  “老陈”痴痴地看着宋煜,看样子完全没有明白宋煜说的是什么。
  宋煜只好又补充道:“我先杀你,后拿天书,只有这样你才能保全魂魄,不是吗?”
  “老陈”眼中忽地闪过一道光,整个人活过来似的,双手着地努力地向宋煜爬了两步:“你……你可不可以再等一等?过几十年再来杀我?我……我还没有活够!”
  看着“老陈”眼中流露出来的对生的“贪婪”,宋煜心底涌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按照“老陈”的说法,想要从永生的诅咒中解脱其实很简单,只要自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下一世总归还有投胎做人的机会。可是彭祖折磨了自己八百年,张三丰折磨了自己三百年!到底是永生不死是诅咒,还是贪心不足才是真正的诅咒?
  宋煜没有叹息,只是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他早该习惯不再叹息了。
  手在虚空之中划了一个圈,末了,潇洒却又沉重地向上一扬。手过之处,凭空激起一道气旋。那气旋越来越快,也就是一眨眼功夫,就突结成一股肃杀的刀剑气。
  “老陈”忽然觉得很冷,就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了脚踝,又被拽向冰冷的海底,随之而来的还有无边的恐惧。他开始朝着宋煜相反的方向爬,努力地爬。由于动作太大,怀中的天书掉在了地上,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只想离开这儿,管他以后会不会魂飞魄散,他现在只想要活命。
  宋煜在空中的手顿了顿,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
  宋煜的心充满了悲哀,可他的刀却狠得不带一点儿怜悯。就在下垂的一刹那,浮在虚空之中的刀剑气以绝对不可闪避的速度直刺向“老陈”。
  “老陈”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尸身瘫倒,魂魄离体,身归那世去了。
  宋煜来到“老陈”尸首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书,呆愣了许久后才开始动作。他先是念了段封印隔离的咒语,以防自己被天书“缠上”,然后才拾起天书。
  他始终没有去看“老陈”的尸体。
  他不敢。
  收好天书,宋煜忽然转向一个阴暗的角落丢出一句话。
  “出来罢,躲了很久了。”
  语毕,目光一凛,眼中再无半分恍惚,只剩逼人的杀气。
  角落里居然一直有人!
热门推荐
飞剑问道 无疆 我是仙凡 一念永恒 天影 六迹之万宗朝天录 飞剑问道 无疆 我是仙凡 一念永恒 天影 六迹之万宗朝天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