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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离经逆道 / 第八章 初次见面

第八章 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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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刚刚挨过宋岸的揍的少年人们这几天一直很规矩,上堂时不捣乱,下课后不欺负人,就连周围的同学们都觉得这几个家伙老实得有些过分。但只有挨打的这几个人心里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打架受伤的地方真是太疼了!明明只是扑通的跌伤和撞伤,连医馆都查不出什么毛病,可就是一动弹便针刺了一样难受。
  他们哪里知道宋岸当时暗中使坏,虽然没有直接动手揍人,却偷偷用手指头在每个人的膻中或气海轻轻点了一下。这一点恰好阻塞了命门的气血,被点的人自然浑身不舒爽,要想好转过来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
  至于那个挑事儿的“大哥”,虽然没被宋岸“修理”,自尊心却受了极大的打击,近几日一直闷闷不乐,自然没有兴致捣乱。
  宋岸这么做本来就是想给自己讨几日安生的,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面对这么一群伤兵残将,真要是挑事儿打架,那岂非成了单方面的殴打?
  “也好,这样先生肯定会马上让师父来学校把我领回家面壁思过。”宋岸苦笑着把那几个少年人堵在了课堂门前的走廊上。
  领头的少年强撑着挡在了自己兄弟们的身前,浑身微微颤抖着,但还是扬起了下巴:“你……你,你要干嘛?”
  宋岸挠了挠头,犹豫道:“我,我可能是想……想打架?”
  少年们立即向后退了好几步。
  宋岸尴尬地往前进了三步,又道:“要不,你们配合配合?”
  领头少年像是看见了神经病一样,也顾不得面子,带着哭腔喊了起来:“你有病啊!我们又没惹你!”
  宋岸为难到:“我没病,就是,我得找人打一架。”
  领头少年和身后的兄弟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忽然四散跑开,翻栏杆的翻栏杆,钻裤裆的钻裤裆,还有一个甚至顺着走廊的窗子翻进了别人的课室。
  宋岸倒也不追,只是盯准了领头少年,他跑到哪儿便跟到哪儿,反正那少年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自己。三来二去,追得那少年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你有病啊你!你老堵着我干嘛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宋岸只能干笑着哄他:“何必哭呢,只不过是想要打一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什么没什么大不了!”少年一边后退一边委屈地哭喊:“你打我你当然无所谓了,我有所谓!我非常有所谓!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少年四下打量,一眼就看见了身后的女厕所,“你再过来我就进女厕所!”说罢,真的作势要退进去。可是他没有看见,就在他往里面躲得时候,一个人正好在往外走。
  宋岸看见了,那个走出来的人还看起来非常眼熟。
  于是宋岸飞起一脚直接把少年踹倒在了那个人身上。
  “宋岸!”整个学堂的走廊里忽地传来一声充满怒气的呵斥,宋岸也是一脸委屈地立正站好,无奈地看着满面怒容的德育女先生。
  “叫你家长来,立刻!马上!”
  “是,柳先生,我现在就去!”宋岸匆匆应了一声,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似的,逃也似的转身就往家里跑。
  一天之内,回家两次,不久的将来还要再回第三次,这学上得真真是零碎透了。
  宋煜又给宋岸递过去一杯水,还推过去两个包子,宋岸也不客气,道了声“谢谢师父”便接过来大口咀嚼起来,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确实饿。
  “慢点儿吃。”宋煜嘱咐道,“也怪我,中午回来那趟也没给你准备点儿吃的。”
  咀嚼完口中最后一点食物后,宋岸回到:“师父,饿倒是不算什么,只是我能不能以后不去上学?”
  “为什么?”
  “因为我怕她。”
  宋煜忍不住要笑。他知道那个老师,宋岸已向他形容过——气势汹汹,固执过人,生起气来让人打心底害怕。
  宋岸苦着脸又道:“妖魔鬼怪说不过可以动手打,可她却是个女人。”宋岸还补充到,“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女先生。”
  既然不能打你,那就只好怕你了。
  宋煜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嘀咕:“自己对女人一向束手无策,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一样。而宋岸这毛病倒是学我学了个十成像。”
  草草吃完了东西,宋岸赶紧收拾干净,半请半催地把师父叫出了门。师徒二人脚程到快,没多久就到了学堂。
  见到德育先生之前,宋煜一直觉得宋岸不可能只是因为先生是一位女性长辈就那么害怕。而除了这点以外,他实在想不到能吓到宋岸的还会有什么。自己这徒弟连在水里泡了几十天的浮尸和碎成肉酱的遗体都不曾害怕,又怎么会怕一个普通的女子?莫非那人的模样比浮尸还可怕?想到这儿,宋煜也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这世道,倒是活人比恶鬼还骇人了。
  可当宋煜真的见到那位老师时,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可怕的人。这倒不是因为她长相丑陋气度低劣,而是因为她实在很好。
  很好,有时候就是说,不能再好。
  她不施粉黛,却艳如桃夭;不假衣饰,却素雅恬静。她的五官并不是很惊艳,可长在一张脸上的时候,忽地就变得很惊艳了。真搞不懂为什么学堂里的人都对这般美貌熟视无睹。若是这样的长相也会让人审美疲劳,那么世人也太暴殄天物了。虽然宋家的门人弟子中不乏佳人,宋煜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宋煜终于明白宋岸为什么会害怕——面对这样一个佳人,无论她讲什么,无论她讲的是对是错,你都只有听着的份儿。就算是再不晓事的混蛋也不会去与她争论。
  宋煜当然不是混蛋,所以当眼前这位自称“姓柳名嫣”的女先生责怪宋岸时,他只能站直了听着。好在听这样一位美人说话,并不是一件难过的事,至于她说了什么,也不是很重要了。宋煜甚至想,以后的日子里要是能常常听见这样的人在耳边讲话,岂非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我们学堂毕竟还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如果宋岸还是这样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说明他并不很适合这间学堂。再有一次,我不得不请你们另找他处读书了。”
  柳先生说话的声音虽然挺高,听着却并不刺耳。言语之中对宋岸非常严厉,又带着几分苦口婆心,看得出来,这位女先生是很用心地想教好自己的学生的。
  看着柳先生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又看看平日里英气的宋岸像是个小鸡仔一样缩脖子站在自己和她中间,宋煜心里竟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实在抱歉,是我疏于管教,回家之后一定好好教育他。”宋煜怀着真诚的歉意向柳先生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宋岸家长彬彬有礼的,柳嫣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打从见了这位宋岸家长,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连礼貌寒暄都给气得忘了,便觉得有些愧疚,加上平时本就是个不太会和孩子以外的人打交道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宋岸家长的话。
  宋煜见柳先生说完了教育学生的事儿忽地没了动静,也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位女先生也只不过是对学生的品行要求严格,想来平常也只是一个温柔内向、不善言辞的女子。
  场面略显尴尬,好在宋煜一向是个知道在什么样的时间做什么样的事儿的人。
  只见他伸手戳了戳身边低着头听训的宋岸,又递了个眼色过去。宋岸马上反应过来,转过身去向柳嫣深深鞠了个躬,也是一脸诚恳地道:“对不起先生,我下次再也不会了。哦不,是再也没有下次了。请您原谅。”
  柳嫣赶忙点点头,说话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多:“好了好了,知错能改便好。但是按照学堂规定,宋岸你还是要写检讨的。”
  宋岸立刻道:“写,现在就写。”
  宋煜也应到:“没错,是要认真写一写。那么,柳先生,宋岸就拜托您了。”
  柳嫣又点点头,眼睛看着别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位宋岸家长说话的时候,柳嫣总是觉得不大好意思回话。
  宋煜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半黑,于是便补充到:“那我先走一步?”
  柳嫣忙回了句“慢走”,推着宋岸进了自己平日里批阅学生作业的那间空课室,直到“家长”走远才觉得没有那么尴尬。回想起这位家长的相貌,柳嫣觉得有点儿奇怪,看年纪最多不过三十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像是宋岸的父亲,而自己方才讲话讲得急,也没问清楚。
  “宋岸,刚才来的是你的兄长?”
  宋岸正拿了纸笔坐下要写字,听柳先生问自己便答道:“不是的柳先生,他是我师父。我是孤儿,被师父收养的……”
  宋煜原本是往学堂外走的,可就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他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学堂门口不远处的那颗大榕树下了。
  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他还要找机会去会会宋岸口中的老张五。
  按照宋岸的描述,宋煜很快就穿过了小树林找到了老张五的住处,从窗户向房间里远远望去,似乎里面并没有人。宋煜又绕着更夫房探查了一圈,发现昨天宋岸设下的那些个探灵阵除了东北边墙角破了之外,还有几个居然是刚刚被破坏掉的。
  天还没有全黑下来,怎么那东西就出现了?老张五呢?
  宋煜隐隐觉得不妙,仔细辨别了一下探灵阵损坏的顺序,正指着学堂课室的方向。
  坏了!老张五一定是被那东西逼急了,不管别人会不会把他当成疯子,也要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
  这样一个被“鬼怪”逼疯了的家伙,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乱子来!
  宋煜立即沿着探灵阵折返回学堂课室,可到了课室楼下却刚好赶上学生放学。
  上百来人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呼呼呼地从两层高的小楼里涌出来,一眨眼就把宋煜的前后左右围了个严严实实。宋煜也顾不上拥挤,逆着人流往楼里挤,边走边四处张望,想找到校工模样的老张五。
  人群中没有。
  操场空地没有。
  花坛树林里也没有。
  楼上,二楼的外层走廊上!
  宋煜看见老张五正一手扶着二楼室外走廊的栏杆,一手拿着一把锃亮的菜刀别在身后,一步一步地往一间还亮着灯的课室蹭。那件课室看着眼熟得很,正是女先生和宋岸一起写检查的那间。
  如果这是在乡下无人的地方,宋煜大可以提起一口气飞身跃上二楼,可眼前上百号的学生拥在身旁,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招摇。所以宋煜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往楼上挤,还得防着自己挤得太过用力伤到周围的孩子们。
  老张五虽然步履蹒跚,比起宋煜的逆流而上还是快了不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柳嫣和宋岸所在课室的门口,一只干瘦粗糙的手重重地拍在了课室的大门上,原本就没上锁的门一下子就被拍开了,课室里的柳嫣毫无准备,被吓得惊叫一声。
  宋岸倒是没被吓到,听见异响的瞬间人就站了起来,看见老张五的时候人已经摆好了防御的架势。
  只不过过了六个时辰不到,老张五竟像是又老了十岁,眼眶乌黑,一对儿本来就不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几根稀疏蜡黄的头发打着绺儿贴在头皮上,周身上下被黏糊糊的汗浸透了,还粘着不知哪儿蹭到的泥浆,隔着老远就能闻见身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如果不是一早就见过这人,宋岸差一点儿把他当成了活鬼。
  柳嫣被老张五这副尊容吓得着实不轻,愣了一愣,还是鼓起勇气声音颤巍巍地问了句:“张五叔,你这是……怎么了?”
  张五还是一点儿点儿向课室里蹭,别在身后的右手也拿了出来,手中攥着的菜刀比划来比划去,嘴里含含糊糊道:“小柳啊,救救我吧,我实在也是找不着别人帮我了。平日里你对我最好了,张五叔求你,帮帮我吧。”
  见了菜刀,柳嫣不禁失声惊呼,本能地往桌子后面躲,躲到一半看见宋岸还杵在原地,又慌忙伸手去拉宋岸,想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去护住,没想到宋岸像是钉在地上似的,怎么拉也拉不动。
  柳嫣急了,压低了声音朝宋岸喊:“快过来。张五叔不对劲儿,你快到我身后来。”
  但是宋岸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
  宋岸看不出来事情有异吗?当然不是,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知道老张五不对头,因为开了天眼的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一只青色的利爪正死死地扣住了老张五的右腿,所以老张五向前走路的时候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蹭着走。
  “柳先生。”宋岸沉声对身后的柳嫣到:“这里交给我。”说完一把抄起刚才用来写检讨书的竹笔,反手拿着横在眼前。
  明明只是一只笔,可拿在宋岸手里的时候更像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柳嫣见拉不动宋岸,心里又急又怕,可不管怎样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学生出事,所以只犹豫了一下,就又鼓着劲儿从桌子后面跑了出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双手死死抓住宋岸的袖子向后狠命地一拽,生生把不动如山的宋岸抓了个趔趄。等宋岸反应过来时,柳嫣已经横在了自己和老张五中间。
  柳嫣说话的声音抖得厉害:“张五叔,你先放下刀,有事坐下说可好?”
  宋岸站稳了脚步,见柳先生态度坚决,就不再上前,默默地站在斜后方暗中结了个手印,只要老张五再向前三尺,术法加持了的竹笔就会向箭一样射出去。只不过,是射老张五腿上的爪子?还是射老张五?
  老张五还在面容扭曲地哭喊:“我坐不下,我坐不下!你快帮帮我啊,小柳,你帮帮我!”一边喊,一边抬起了手里的刀,先是指了指柳嫣,又指向了自己的小腿。
  柳嫣当然不知道老张五是什么意思,她根本看不见那只青色的爪子,老张五的举动对于她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人在胡乱挥舞菜刀。她很害怕,可她不能躲,因为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学生。
  老张五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步一步地、已经蹭到了柳嫣面前不足五尺的地方。宋岸手里的竹笔蓄势待发,他已下定了决心,只要老张五再走一步,他就会用竹笔打断挥着菜刀的手,这样柳先生和老张五两个人里面最起码自己能救一个。
  就在老张五又一次伸出的左腿的瞬间,宋岸手中的竹笔冲着老张五的右手手腕飞了过去,而在竹笔刺穿老张五手腕的同时,一道气旋也从门外激射而来正正好好钉在了老张五右腿那只青色的爪子上,而这只原本只有老张五和开了天眼才能看见的爪子也几乎在同时显出了实体。
  柳嫣眼看着一蓬深蓝色的血雾从莫名出现的爪子上伤口喷了出来,和老张五手腕喷出的鲜红色血液在空中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堵透着光的墙,既可怕又诡异。
  老张五惨嚎一声丢下了菜刀,整个人被竹笔的力道带得仰面跌坐在地上,而呆愣住的柳嫣也透过那堵“血墙”看到了课室门口正站定一人。
  “师父!”身后的宋岸轻呼一声,来者正是那位“家长”!
  此时的“家长”一脸的冷峻,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肃杀之相,和之气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宋岸,带柳先生走。”宋煜的声音低沉,不容置疑,柳嫣听了之后竟不再固执地想要护住宋岸,而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宋岸的拉扯退到了课室最里面的角落。也许她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屋子里面最需要保护的其实是自己罢。
  爪子的主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激怒了,随着一阵青紫色浓雾兀自打地底涌出,那只折磨了老张五数日之久的妖兽终于完完整整地从雾气中现出了真身。包括宋岸和老张五在内,这是所有人第一次清楚地看见,老张五口中所谓的“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是一只身高五尺、长七尺巨兽,周身紫皮青毛,前爪既像是人手又像是蜥爪,后肢却长了一对儿山羊蹄子。从后颈到尾巴都与骏马无异,可脖子上顶的却是一个人头,一个像是被水泡烂的、惨白浮肿的人头。人头上的眼睛紧紧的闭着,而真正让它可以视物的,是前胸靠近腋下部位的一双圆滚滚、滑腻腻、被一层薄膜罩住的青灰色肉球。
  妖兽暂时放过了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张五,把注意力放在了更具威胁的宋煜身上。青灰色的“双眼”死死盯着宋煜的一举一动,见宋煜没有再向前进攻,便抬起了受伤的爪子像是要舔舐伤口,但是伸出舌头的地方不是头上的嘴,而是脖子上裂开的一道裂缝。猩红的舌头舐了舐爪子,又缩回到鲨鱼牙齿一般的兽牙后面去。放下爪子之后,裂缝里忽地又传出了一阵婴儿的笑声,咯咯咯,咯咯咯,本来应该是很甜美的声音在此情此景之下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看着这个绝不是任何一个熟识的妖怪的东西,宋煜的太阳穴开始狂跳起来。如果自己没有记错,不,自己绝不会记错,这个东西就是传说中在钩吾山才会有的狍鴞。
  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匏鸮,是食人。
  狍鸮这种上古妖兽不是早就应该在封神之战的时候就彻底从人间消失了的么?这下,想要救老张五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了!殷家的命令是调查灵力波动的原因,而只有老张五活着,他才有机会问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殷合又说“无论引发波动的是妖魔还是鬼怪,都只能抓,不能杀”,如此一来,原本杀了匏鸮就能解决的事儿忽地变得复杂起来。
  遇到复杂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所以只是稍稍一思考,宋煜就在人命和匏鸮之间做出了选择。
  杀匏鸮。
  上古妖兽果然不同凡响,宋煜杀机一起,它便马上察觉,连想都不想就扭过头去,冲着老张五的脖子便咬,大有不咬死誓不罢休的劲头。这一口下去,莫说是人,就算是头熊的脖子也得给咬断。
  宋煜当然不能让它咬下去。
  前一步匏鸮转头,后一步宋煜便如离弦之箭一般一步跃到匏鸮身后,探手一把牢牢抓住匏鸮后颈的鬃毛,生生把后者的头拽得止住在了半空中,而这时匏鸮的虎齿距离老张五的脖子只有半指的距离。
  老张五还在捂着自己的手腕呻吟,这几天被折磨得迟钝了的神经也让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离死亡有多么的近。要是察觉到了,会不会直接吓死过去?
  狍鸮试着挣脱了两下未果,突然一动不动定住。宋煜刚想拔出自己的刀来斩杀怪兽,却发现前一瞬还牢牢握在手中的鬃毛在这一刻已经消失不见。
  不仅鬃毛消失了,整个狍鸮都不见了踪影。
  整间课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柳嫣急促而断续轻喘。
  咯,咯咯咯,咯咯。
  阴森森的婴儿笑声渗透了沉寂,缓缓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恻,宋煜护在老张五身前机警地向周围张望,可是就连开了天眼的他也还是没有办法找出声音源头的确切方位。
  而这短暂的“静”几乎是马上就被墙角传来的嘶吼打破。消失的狍鸮那张巨大的死人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柳嫣身后的那个墙角里。
  宋岸反应神速,还没等柳嫣惊叫出声来就将她一把推开去,自己却中门大开,被飞扑过来的狍鸮撞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
  但宋煜“飞”得更快,不等宋岸跌下来,就已经稳稳地接住了他,轻放他平躺在地上,又几乎在同时抽出刀回手掷向匏鸮。刀尖一点寒芒,擦着柳嫣的脸颊飞过,直奔匏鸮灵台,可眼看着要戳进脑袋,匏鸮居然又一次凭空消失。
  “铮”的一声,宋煜的刀钉进了墙壁,墙上的灰土随着刀身轻微而迅速的颤动而簌簌掉落,柳嫣鬓角边被刀尖划过的断发也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看住人!”宋煜低喝道。
  听见这三个字,刚在地上一个咕噜爬起来的宋岸就绕着老张五迅速忙活了起来——布法阵守护住阵中的老张五。
  宋煜甚至都没有去看宋岸在干吗,他信任宋岸就像信任自己的手,所以除了喊出三个字之外,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墙角不远处的柳嫣身上。
  柳嫣缩着肩膀瑟瑟发抖,眼睛半是惊惧半是乞求地望向宋煜,身子却一动都不敢动。
  宋煜冷峻的目光快速地扫过柳嫣上下左后,最后接上了柳嫣的目光,而就在那一瞬间,宋煜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了温度:“别怕,慢慢走,到我这儿来。”
  柳嫣用最小幅度的猛烈摇头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建议的否定。她实在太害怕了,无论是对那只不知是什么鬼东西的怪兽,还是对眼前这个朝自己飞刀的奇怪男子。
  宋煜只好伸出一只手,又道:“相信我,过来。”
  柳嫣的目光凌乱起来,她很挣扎要不要听从眼前男人的话。
  “老师!”布完阵的宋岸抽出空来也朝柳嫣喊了一声,柳嫣这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咽了口口水,像刚刚学会走不的稚子一样,蹒跚地向宋煜蹭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柳嫣离宋煜越来越近,只差三两步,她就能触到宋煜的手,所以她也伸出了手。可就在这时,柳嫣发现宋煜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猛地朝自己扑来,自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压倒,后背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啊!”一声惊呼,她终于还是喊了出来。
  但她并没有后悔相信了宋煜,因为在倒下的一刹,她看见那头凭空消失的怪兽贴着宋煜的背后跃了过去。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扑到了自己,自己可能已经成了怪兽的盘中餐。不及再多想其它,随着两个人的重量全部落到自己身上,柳嫣感到一阵气滞,晕了过去。
  宋煜没工夫顾及太多,刚刚扑倒柳嫣,整个人就又从地上弹了起来,转身面朝匏鸮,用身把它和柳嫣隔开。右手微微一抬,钉在墙上的刀便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嗖地一声飞了回来,刀柄正正好握在手中。
  匏鸮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似得意地抬起了前爪。那只前爪勾着什么东西,有黑色的,也有红色白色的。
  黑色的宋煜的内裳,红色白色的则是宋煜后背被抓下来的肉。
  宋煜的后背被匏鸮借着一冲之势抓出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鲜血顺着撕烂的衣衫往下淌,伤口翻起的肉也因为疼痛在轻轻的抽动。但宋煜丝毫没有因为背后的伤受到任何影响,他仍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就好像受伤的那个人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不是不痛,只是,若连这种痛都不能忍受,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法阵?”
  “已成!”
  简短的对话之后,宋岸离开老张五,加入围捕匏鸮的战局中。
  匏鸮倒是机警得很,察觉到身后又多了一个敌人,立刻放下炫耀的爪子,“咯咯”笑了两声就要隐去身形。不过宋煜的反应也一向不慢,左手一抖,一道青芒打在匏鸮右肩。
  那是一道追踪符。
  随着匏鸮身形的隐去,追踪符也消失无踪。可持刀的宋煜非但没有四处寻找匏鸮的影子,反倒是闭上了眼睛。就在他闭眼的同时,宋岸急急从身侧掠过,直奔躺在地上的柳嫣,一把抓住后者的衣领,半抬半拖地退到墙角,又回手拍在左右两墙各一道符,算是设了个简易的防护法阵。
  宋煜的双眼紧闭,天目却看得更清楚,一点青芒在老张五那处的法阵外一圈圈徘徊,似在找阵法的破绽。不过宋岸摆阵的功夫学得相当到家,匏鸮逡巡许久,也没找到哪一处方便下手,于是只好又奔向宋岸和柳嫣二人。
  “小心!”宋煜睁眼转头冲宋岸喊道。
  宋岸几乎连想都没想,在听见“小”字的时候就已经蓄足了力气,双手握拳,交叉挡在前胸。
  “砰”地一声,兀然出现的匏鸮重重地撞上了宋岸身前浮现出的金色法阵,匏鸮被阵法的力量弹飞出去三步,而宋岸则被震得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晃几晃,险些坐倒在柳嫣身上。
  相比起宋岸的惨状,匏鸮却丝毫没受到法阵的影响,一咕噜爬起身,嘶吼一声便又冲了过去。
  它的速度很快。
  宋煜的刀更快。
  宋煜的刀带着撕破空气的气势从后面追上了匏鸮。如果不是匏鸮消失得及时,那么此刻,它的尸体早已经被死死钉在地上了。
  眼看匏鸮没了踪影,宋煜只好再次闭上眼睛。
  青芒又绕回了老张五身边——因为宋岸受伤,护在老张五周围的法阵也弱了下来。
  宋煜很想去救老张五,可他发现只要自己朝老张五的方向稍稍移动一点,青芒就会立刻奔向宋岸和柳嫣。以宋岸的本事,面对匏鸮最多也就是勉强自保,想回护他人简直是天方夜谭,而自己要是想救老张五,就没办法同时护住宋岸和柳嫣,毕竟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也打不着的敌人。
  老张五还是柳嫣?
  完成殷家的任务还是救一个完全无辜的人?
  宋煜不得不又一次做出选择。
  “宋岸,解开法阵。”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眼下唯一的选择。尽管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昏倒的昏倒,受伤的受伤,可是他既没有把握杀掉匏鸮,也救不下来人。
  他只能选择放弃老张五。
  就在法阵解除的瞬间,匏鸮忽然出现,一口咬“断”了大半老张五的脖子,三下两下把七魄三魂外加所有的血液都吞下肚,又回过头朝宋煜阴恻恻“咯咯咯”几声,彻底消失不见。
  宋煜再三确认了青芒已经不会再回来之后,才回身拔出了刀收好,低下身子来检查宋岸的伤势。
  “如何?”
  “没事,刚才用力过猛咬破了舌头,没有内伤。”
  “她呢?”
  “也没事儿,估计是摔的那一下子,憋着气了。唉?师父,老张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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