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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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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人和他们动了手,眼睛都没眨完,就躺了两个。”
  殷一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水洒了一地,整个人弩箭一样弹了出去,惜春楼的姑娘早就抛去到九霄云外了。
  “叫九组人,立刻去大门!”
  “大的”自然是宋煜,“小的”自然是宋岸。
  宋煜从来就不喜欢惹麻烦,可大厦门口那两个眼睛不太灵光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让他和宋岸去见殷泽华“楼主”。
  这本也无妨,有拜见,自然就有不见,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大家都下得来台面。坏就坏在这两个家伙上来就动了手,结果就是动手的人现在躺在了地上。
  一口茶的功夫,大厦正门就齐整整地站了二三十个护院,为首的自然是殷一平。他看见原本在大门值守的两个人,一个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大腿骨至少断了三节,另一个直挺挺躺着,鼻子软塌塌糊在脸上,青紫色的像个烂茄子。能徒手把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手下伤成残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于是殷一平从头到尾地观察起宋煜和宋岸。
  这两个人衣着寒酸得很,可眼角眉间、举手投足,实在是很有神采。这样的精气神,不是行内的高手绝不会有,尤其是那个青年人,锋芒藏而不露,精气足而收敛,看着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平静的目光后也不知道埋伏了多锋利的刀剑。
  殷一平定定神,喉头动了动,鼓出一句话来:“朋友,怎么出手伤人?”
  宋煜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又望定了殷一平,道:“你应该清楚,先动手的不是我。”
  殷一平朝刚才跟自己汇报的手下歪了歪头,手下立刻凑上前,附耳悄声道:“是我们的人先动手。他们说要见老爷子,兄弟们以为他们是哪儿跑来的乞丐,就拿棍子往外哄,没想到这…….”
  “这样的两个人都能当成乞丐,你们的眼睛长到裤裆里去了么?”殷一平狠狠瞪了手下一眼,咬着后槽牙骂道,然后缓了缓神色对宋煜道:“这位小哥,我手下人确实有失礼的地方。不过就算是这样,小哥的出手也太重了吧。登门拜访,出手就伤人,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听见这话,身后的宋岸就要往前冲,像是又要出手打人,却被宋煜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我们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宋煜淡淡回道,“只是殷家的架子未免太大了些,看见我们衣着寒酸,就连多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了。难不成,殷老爷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待客之道的?”
  殷一平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嘴角。
  “想拜见我们家老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兄弟我替你通报一声也就是了。不过……”殷一平指了指受伤在地的二人,“看我家兄弟的伤势,就算不残废,三个月内也都下不了床,这笔帐还是得先算算。想来小哥也是个练家子,习武之人有习武之人的规矩,我殷家的门,也不是那么好闯的。”话毕,向左右一使眼色,那二三十个护院就一起围了上去。第一层,四人,第二层,八人,第三层,十六人。看似随意的一围,实际上却是暗合了奇门的阵法,开、休、生三门堵死,死、惊、伤三凶门倒是大敞四开。
  宋煜和宋岸的退路已然完全被堵住。
  马路上看热闹的人渐渐聚了起来,无论多大危险的事儿,从古至今都不缺少看客,而看客中居然还有巡差。巡差们没有上前阻止即将发生的斗殴,他们知道,申肖楼财大气粗,是断然惹不起的,待两个乡巴佬被痛殴一顿后,上去呼喝一番然后拍屁股走人才是自己该干的事儿。
  宋煜看着围上来的护院,淡淡道:“我只想见殷楼主,不想打架,也不想伤人。”
  殷一平冷哼一声。
  宋煜接着道:“所以我奉劝各位,还是不要动手得好。”
  话刚说完,护院们果然很听话地停止了一切攻击性动作。这话前后不过十几个字,当他说到第四个字时,目光已变得凌厉,当说到第七个字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已透出杀机。整句话说完时,在场的人都已笼罩在一股森严的杀气之下。
  殷一平开始流冷汗,他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有如此之近。除了定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因为只要稍稍那么一动,眼前的对手就很有可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死人。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殷一平故作平静的嗓音变得非常勉强。
  “齐州宋煜。宋朝的宋,李煜的煜。”
  宋煜!这个名字一出现,人群中的骚动就再难止住了。
  “你,你就是宋煜?十年前叛逃宋家的‘冷面阎王’宋煜!”殷一平大惊失色。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寒酸的年轻人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一动手便十几个人一块儿杀、不留一个活口的活阎王。可此刻他却不得不相信。因为只有如宋煜那般的人,才能瞬间散发如此凌厉的杀气!
  “他当然是宋煜,除了宋煜,齐州还有谁能跑到这儿来?又有谁能让我在如此远距离之外就感觉后颈发凉?”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这个女人忽地就出现在了申肖楼的门口,好像她原本就站在那里一样。
  女人一身干练简洁的衣裳,紧身的外裳完美地展现了她凹凸有致、妖娆姣好的身材。随着她一步步走近,婀娜的身姿和妩媚的笑容引得周围绝大多数的男人不自主地浮想联翩,围观的人群里已经有人打起了口哨。
  宋煜不是那“绝大多数”,而宋岸也还只不过是个大孩子。所以当她扭动着腰枝来到两人面前时,宋煜只是客气地打量了几眼,身旁的宋岸则抢前了一步,横在她和宋煜之间,眼神一点也不友善。
  女子被宋岸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她没想到连宋煜身边的一个孩子也能有这样的气势。莫非,这是宋煜的弟子?
  宋煜仍是很客气的样子,像在等着女人说些什么。
  于是女人收起惊诧,嫣然一笑。这笑恰到好处,再多一分就成了媚俗,若少一分又有点儿虚伪。显然,她也是一个很懂得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的人。
  “老爷子已经知道你要求见,跟我来吧。”说着一回身向大厦里走去,步步生莲,风情万种。
  宋煜自然地跟在她身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大厦。宋岸则在宋煜身后三尺随着,步伐很稳。
  “头儿,你看,宋煜和那小孩是不是穿着下地干活时穿的烂衣服?”一个护院看着宋煜一行人的背影对殷一平说。
  殷一平艰难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看的。”
  “可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好像比穿着最好的裁缝剪裁的最合身衣裳的人都要精神?”保全又道。
  殷一平叹了口气:“是啊,的确更精神……以前听人说宋煜有多么厉害,我总以为是长他人志气。今日一见才知道,才发现以前听人说的还不及人家能耐的一半,我的确不如他……”
  申肖楼的前二十几层和普通的高楼并没有什么区别,要么是文员做事的桌案,要么是集会商讨的议事厅,只要是来拜会殷家的术法界人士,这些地方大多可以随意走动。但是最后几层见过的人就不多了。那些见过最后几层的人,要么是对所见到的东西绝口不提,要么是没有办法透露——死人是不会透露任何东西的。这是殷家的规矩,江湖上但凡给殷家“几分薄面”的门派也都把殷家的规矩当做是江湖的规矩。
  女人对师徒俩倒是不避讳,走到第二十三层之后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就往第二十四层的楼梯上走,反倒是宋煜停下了脚步。楼梯口大篆写着的数字“二十四”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数字,可对于任何在术法界呆过的人来说,那无异于是用活人鲜血涂上去的警告,“擅入者死”。
  宋煜是懂规矩的人,大多数时间里也是个守规矩的人,所以他停下了脚步。
  他停下来,宋岸当然也就停了下来。
  女人察觉到了身后停住的脚步声,也不回头,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像银铃儿一样清脆好听:“老爷子请您做客,您还拘个什么礼啊,随我上来就是。”说完继续往楼上走。
  
  宋煜低声嘱咐了宋岸一句“跟紧”,也就跟了上去。
  通向二十四层的楼梯和之前二十三层不同,每一级台阶都是一尺厚的上好碳木所做,里里外外漆上十二遍红桐油,没光的时候看起来暗沉沉的,有光照上去的时候又显得锃亮。台阶上方要远比身后亮堂,宋煜逆着光向上看,连女人的背影都变得模糊了。
  走了十八步,他们到了二十四层。
  等到宋岸的脚步也全都踏上第二十四层后,原本一片白光的二十四层忽然发生了十分细小的变化:四面八方,连着头上和脚下,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赤色。
  二十四楼是藏书的地方。
  红木书架,宽五尺,高一丈,精雕细刻,一撘眼就能看出来是东阳木雕的手艺,做工极其精细讲究。而比做工还要讲究的,是这些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摆放的位置。女人带路的方式很奇特,并不是一直前行,而是时而前行时而后退,甚至还会连续左转三五次,或者原地转几圈。可不管女人的行动多么荒唐,宋煜师徒都一丝不苟地照做,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层楼的书架并不是随意摆放的,看似凌乱的位置都是奇门阵法的阵点。如果自作聪明胡乱闯,死在这里也就是眨眼间的事儿。
  绕过了书阵,三人又上了二十五楼。
  二十五楼是藏兵室。藏兵室的颜色是碧色的。
  接着是青色的字画阁、绛色的法器厅、黅色的雕像馆、紫色的花草地、练色的异兽园、玄色的鼓乐台还有缙色的陈列着无数封魂瓶的“太平间”。
  赤、碧、青、绛、黅、紫、练、玄、缙。宋煜一个一个数着,正好数了九个颜色。
  九霄。
  江湖传言,有一个叫做九霄阁的地方收藏了各种各样的宝贝。只要是你能叫得上来名字的珍宝,就能够在九霄阁找到。当然这样的说法有些夸张,但不管你去问术法界人士当中的哪一个,他都会十分肯定地告诉你,九霄阁的的确确是一个藏品丰富的宝库。至于这个说法是从何时、从哪里流传出来的,那就考据不清了。
  可是,尽管江湖中人都知道九霄阁是个巨大的宝库,却又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九霄阁在哪里。
  宋煜现在知道了,九霄阁就在申肖楼里。但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能说出去,就像是那些来过九霄阁的人一样,连一个字都不能透露。他是带着徒弟来投奔殷家的,是得求着殷家才能活下去的。
  “徒弟”宋岸并没有想那么多,宋岸只是跟着师父一层一层往楼上走。虽然这个少年人要远比绝大多数同龄人成熟得多,也抵抗不住年轻好奇心重的天性。他的头从这头儿转到那头儿,又从上面看到下面,走几步就不自觉地倒吸一口气,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等到走完了九层楼,他的嘴都有些合不拢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大概只有在虚构的神话故事里才应该出现罢。
  还没来得及从“虚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宋岸就又陷入了另一种来自于真实的震撼。
  走上第十层楼之后,他看见了一个房间。或许他不应该把这个“房间”叫做房间,因为没有任何一间房能像这间一样,大到足够跑开马去。这样的宽敞又豪华的房间,宋岸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有梦到过。
  脚下每一寸地都铺着最柔软最舒适的地毯,周围的墙壁上绘满最精致的水墨图画,梁上悬着的是最名贵的紫水晶吊灯,他甚至还看见了一片种在花坛里的竹林和竹林旁的假山与小溪——小溪岸边不是土地,而是羊毛地毯。
  这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竹林对面摆着一张紫檀木雕成的书案,书案后是一位年逾花甲、看起来相当精瘦、目光却炯炯有神的老人。老人身上并没有任何饰品,可他那身剪裁得体样式得当的衣裳和稳若泰山的气势,足以让所有穿金戴银的凡夫俗子黯然失色。
  “老爷子,人来了。”女人把宋煜师徒二人领到老人桌案前两丈,恭敬地向书案后的人行一礼。
  老人随意挥挥手,女人便退到一旁。
  “你是宋煜?”
  老人笑呵呵地将来者打量了一番。
  宋煜望定了老人,道:“我是。”
  老人点点头,用手摸了摸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似乎在回忆什么。
  “宋煜。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将近十一年,我还记得十年前这名字有多响亮。名字的主人听说是个不世之才,七岁精通云篆,十二岁授上清五雷经籙,十四岁就学会了清微派五雷正法。据传,他还以极高的悟性悟出了驭摄之术,法令可达天听,驱驭十二天龙为其护法。乙亥年京城城郊的恶鬼一事,白云观折了好几位道友,最后却凭他一人之力把恶鬼给收掉了。”
  宋煜淡淡道:“好像是的。”
  老人接着到:“而且他武艺之高,同辈中无人能出其右。一身太极功夫很有些火候,与人交手从没打过败仗。这人还是个用刀的高手,佩刀名曰断,长二尺七寸三分,重十斤八两一钱。平时出手极少拔刀,但只要拔刀,就一定会杀生。”
  宋煜依旧淡淡道:“差不太多。”
  老人忽然把目光定在宋煜面上,正色道:“我说的宋煜,就是你?”
  宋煜道:“是我。”
  老人道:“你既然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来找我做什么?”
  宋煜腾地红了脸,沉默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声,语声也比之前弱了三分:“十年前销声匿迹是因为我背叛了宋家。”
  老人道:“我当然知道。不仅我知道,全天下的的人都知道。你重伤了宋氏掌门,盗走了宋家至宝龙渊剑,可那又如何?”
  宋煜语声更低,眼角的锐气荡然无存,目光斜斜地向下,望向远处不知哪里:“我逃了整整十年,宋家整整追杀了我十年,不仅是宋家,江北术法界的每一门每一派都在盯着我的项上人头。我是个人,是人就想活。”
  老人忍不住冷笑道:“的确,当年‘冷面阎王’的名头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如今不仅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连活命都成了问题,换了是我,我也受不了。”
  这话,宋煜完全不能否认。
  老人又道:“而一个宋家的叛徒,江湖上除了我殷家,还有谁敢收留呢?所以,在被追得走途无路时来找我就成了你唯一的出路。”
  宋煜依旧无法反驳。
  “可是…”老人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眼神像刀子,刀尖正顶着宋煜的眼睛,“宋家的人我怎么可能放心地用?”
  宋煜的眼神霎时间黯淡下去,说话的语声都像是喃喃自语:“宋家的人?宋家何曾当过我是自家人,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捡回来的野种……”
  老人对这番说辞并不感兴趣,摇着头讥笑到:“宋家当你是野种还是龙种,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宋煜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撇嘴苦笑道:“哦,原来你是觉得我是宋家派来的细作……”
  这回换做老人不言语了。
  “你是觉得,我这么一个行刺过宋家掌门,然后被宋家追杀了十年,杀了宋家包括救过我命的师叔在内的几十个人的,宋家的细作。”
  敲桌子的手指忽地止住。
  宋煜的苦笑慢慢变成了冷笑,不屑道:“宋家要是有魄力花这么大工夫设局,划江而治的局面恐怕早就打破了罢。”
  不止手指止住,连空气似乎都止住。
  女人在等待,宋岸在观察,老人在权衡,宋煜在思考。
  就是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响。
  宋煜似乎在这场并不很像谈判的谈判中稍稍占据了点儿上峰。
  咔哒,咔哒,咔哒,挂在墙上的西洋钟钟锤摆来摆去,被称为时针和分针的两条铁片重合在了一起,然后钟箱里传出了撞钟一样“震耳欲聋”的鸣响。
  鸣响之中,老人的声音居然格外清晰:“为什么叛逃宋家?”
  宋煜嘴边的冷笑一下子僵住,眼神瞬间变得的游离,感觉就像是一个站在山顶的人一脚踏空。
  “怎么,不能说?”老人手指又开始轻敲桌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活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宋煜干脆闭上了眼睛,摇摇头道:“不能。”
  “为什么不能?”老人声音越发低沉,好像这个问题宋煜回答得不合心意,他就要下令把宋煜师徒千刀万剐丢到野地里喂狗。
  “因为,我不说假话。”说完这句话宋煜又睁开了眼睛。在别人看来,他的眼神无比坦荡,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坦荡,分明就是孤注一掷,俗了讲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寂,直到老人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连道了三声好字。
  “好,好,好。”每一个好字后面都跟着一声响亮鼓掌。
  老人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不说,我便不问,我殷家交朋友从来讲究一个敬字。”
  宋煜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可还未等他点头示意致谢,老人又抛来一个问题:“你盗的龙渊剑呢?拿来我看看。”
  宋煜像是没听清楚:“龙渊剑?”
  老人道:“是。”
  确认了老人要看的就是龙渊剑后,宋煜忽地转身就走,毫无征兆,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呆了。沉默已久的女人被他这种失礼的举动惊得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厉声喝止:“宋煜,你好大的胆子!掌门人不发话你就敢走?”
  宋煜倒是不以为然,站住身形,冷冷道:“既然我在殷老爷子心中如此一文不值,何必还浪费大家的时间?”
  老人本来对宋煜的举动也很不满,可听了这话竟又来了兴致:“这话怎么说?”
  宋煜转回身来,正正地看着老人:“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是个傻子?”
  老人道:“你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像是个傻子。”
  宋煜道:“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把用来保命的龙渊剑带在自己身上?”
  老人一时语塞,琢磨了半晌,突然朗声大笑:“真是包天的胆子呐!老夫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求人也能求得这么放肆的。宋煜,你倒是让我开了眼了!难不成你是想连投名状都不纳,空口白牙地就让我殷家收留你替你抗下宋家的雷?”
  宋煜昂首道:“殷老爷子要是觉得我宋煜的本事比不上一柄龙渊剑,倒也无妨,遣个人随着我去取剑便是,想殷家门大户大,纳了我的龙渊剑,也不会吝啬护我师徒周全。可若是觉得‘宋煜’这两个字对殷家还有些用处,区区一柄战国古剑,在谁手里拿着又有什么分别!”
  谁都听得出这番说辞是摆明了的强词夺理,但无论是谁听了这番强词夺理的话,都无法不认真衡量计较一番。
  宋煜的话说得很狂,连号称术法界半壁江山的宋家镇门之宝居然也只被称为“区区一柄战国古剑”,言下之意,自己的身价还要远超此剑。这般不把教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宋家放在眼里,当真是个离经叛道之徒,能做出背叛师门的事儿倒也不奇怪。
  老人当然也清楚宋煜的本事,不仅是宋煜,每一个殷家敌人的底细他都了如指掌。要说单凭功夫和术法,宋煜对殷家的价值远不及千百年死对头的镇门之宝高,宋家掌门如果知道自家的宝贝被世仇得了去,还不气得吐血身亡?不过宋煜此人有一项天赋却是一百柄龙渊剑都比不上的,这份天赋要是能为殷家所用,宋家满门七千四百三十二人加在一块儿也不过是杀个十天半个月便杀干净了的小事儿。
  如此一算,倒也简单了。
  老人居然又让了一步:“我殷家求贤若渴,在江湖上也有些虚名,至于龙渊剑,无非就是一个摆件,能拿来把玩鉴赏是雅事,拿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江湖久传盛名的小八杰之一‘冷面阎王’能以身作价,拿自己一身本事当投名状,我要是不接着,倒显得殷家不识货了。”
  听了这话,宋煜才敛了敛一身“狂”气,抱拳道:“多谢!”
  老人点点头,打量了宋煜几眼,又道:“剑看不得,你的刀可看得?”虽然收留宋煜师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这位殷家的一门之长一时间竟也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突然想要见见斩了宋家几十人的刀是把什么样的刀。
  然而宋煜并没有因为老人的让步而改变自己的底线,说起话来依旧十分不客气:“我的刀,不是用来看的。”
  老人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是不是看过你刀的人,都已经成了死人?”
  宋煜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悲哀,低声道:“不,见过我刀的,连死人都算不上了。魂魄都消亡了的死人,最多也只能算是一堆还没腐烂的肉。”
  老人听罢,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宋煜的刀,是杀人杀鬼的刀,确实不是用来看的。这么一说,我倒是应该希望永远不要看见你的刀。”说罢朝领宋煜师徒上楼的女人挥挥手,吩咐到:“给他拿一张五万钱的银纸。”
  女人轻柔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置办。
  等到女人离开了房间,老人又对宋煜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应该做傻事。我不管你之前和宋家有什么恩怨,既然到了殷家,就不要在我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我不是宋家老二,我也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在我的肩头上刺伤一刀,你明白么?”
  宋煜仿佛没听出老人话里话外的警告,只是抱拳当胸,应到:“是。”
  看宋煜与自家子弟如出一辙的听话反应,老人满意地嗯了一声,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这是送客了。
  宋煜只好和宋岸离开。
  直到他们离去,女人才又来到老人身旁给老人续了杯茶。
  “老爷子,您真觉得宋煜不是宋家安插在在我们这儿的细作?”
  老人微微一笑,道:“一个人要是有隐秘的事要做,就绝不会做错事,因为哪怕做错一步就会失败,甚至丢掉性命。所以细作通常是极其小心、决不会犯错的。可这个宋煜,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错了两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女人想了想,道:“第一,他收了个徒弟。以他的智慧应该知道,亡命天涯的叛徒不应该也不能够与人亲近,身边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牵挂,迟早坏事。”
  老人赞同:“不错。”
  “第二,他太狂了,居然把宋家的龙渊剑贬得一文不值。自古以来狂人误事,也没听过哪家的细作会派一个狂妄之徒去做。”
  老人又点了点头:“这两件错事可能是无意为之,也可能是故意犯下的,但这并不重要。如果说我对他的信任有十分,那么他的错误最多占两分;宋家几十条人命算两分,刀伤宋家掌门也算两分,潜逃十年算得上四分。有一句话他说的没错,宋家如果有魄力花这么大工夫设局,今天他们的势力范围早就不止江北那一亩三分地了。”
  女人轻蹙秀眉,若有所思:“但是最关键的那个问题他却没有回答。”
  为什么叛逃宋家,宋煜没有回答。
  听了女人疑虑,老人忍不住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所以,对宋煜十分信任,却要九十分提防。怎么用这个人我还要好好想想,得有十足的把握拿得住他,让他想翻天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老人眯起了双眼,“叫你大师兄解决南海郡的事后马上回来,有了宋煜,那件事终于可以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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