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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小插曲，并不影响宴席气氛。很快，众人再度陷入歌酒狂欢之中。有了苏羽芊开头，另外两位歌姬也纷纷献曲，歌喉虽然比之苏羽芊有差距，但也是难得佳音了。
经历了刚才这一幕，方远与苏羽芊，不知不觉就亲近了很多。方远能感受到，初落座时，苏姑娘对他，应酬感觉居多。而现在，却是有些朋友间味道了。
作为朋友，方远对苏羽芊便多了份关心。闲谈中，他询问起苏羽芊家乡哪里。说起这事，娇媚少女神色一黯，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往事，低沉着声音回话道：“奴家本辽东人氏，家父亦在卫所军中任职。十年前朝廷弃废外辽诸卫，我们一家随军内迁云府。后来家父犯事......”
她越说声音越低，聊聊数语，讲出一段官家小姐因父亲犯罪沦落为教坊歌姬的凄惨经历。方远听了着实于心不忍，没想到触及苏姑娘痛处。他赶忙扯开话题，顺便也想搞明白那个辽东外辽诸卫废弃，到底怎么回事？因为他为了让自己有个来历，捏造的籍贯就是辽东。
“朝廷废弃外辽诸卫？”方远一脸不解地望向范鹏。
范鹏面前的一壶老白干早就干完了，身侧美姬正百媚娇柔地拿第二壶酒给他斟上。听见方远发问，他带着醉意想也不想回道：“嗨，这是寻常军将都知道的事情。不过方兄弟新晋升，没听过也难怪。毕竟朝廷也不想这种鸟事大肆宣扬。”
谈到正事，范鹏倒也有个正经。他收起慵懒状，坐直身子，醉熏熏地一边双手比划一边解释道：“俺们大赵京师东北面，出了山海关的大片地方，通称辽东。那地方实在太大了，俺们一般把从山海关到义州、北宁这狭长走廊一带，汉人比较密集地方称为内辽。再往北、往东，那些与鞑靼、高丽接壤，多为女真、达斡尔、苦兀等外族居住的地方，称为外辽。”
这些地理知识，方远原本就熟悉，现在听范鹏一解说，他大致了解内外辽差别了。范鹏见他理解，继续说道：“自太祖立国，兵锋横扫宇内，不论燕云、西域还是辽东，俱都复归入俺们汉家河山。”讲到这里，他双眼放光，大概想象着当年大赵极盛时煊赫军威。方远听得也是目眩神迷，郑益谦和一众美姬使女，亦是翘首凝神，或站或坐，竖耳恭听。
“这些收复之地，燕云自不必说，眼下已是京畿重地。其余西域、辽东，本朝皆广设卫所，镇抚当地。至今已两百年。只是近几十年来，国势渐微，朝堂上放弃外辽的呼声日高。哎，俺也不知那些大头巾们到底怎么想的，说是外辽之地靡费国帑，于社稷却无丝毫益处，此等化外之地，不如让外族自生自灭为好。”范鹏越说越情绪低落，声音也轻了下来。
郑益谦见范鹏沉闷下来，就接着补充道：“朝堂之事，在下也听闻过一二。近些年来，朝廷开支愈增，而收入反降。户部库银，恐渐有亏空之势。”说到这里，他略看看周围。有些涉及朝堂犯忌讳的话，讲得太深，被有心人告发的话，难免引来麻烦。
不过瞧阁室这些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想了想，又接着往下讲：“近些年来，鞑靼实力日益增强，屡犯我大赵。外辽地势，平原为主，无险可依。再加地广人稀，驻军军资粮秣全赖内地远途供应，所以耗费虽多，军也善战，但这些年与鞑靼的战斗，败多胜少。而外辽终究是外族聚居之地，于北境防务也无明显裨益之处。早年我大赵国力强盛，驻军行羁縻之策，自是正途。而今国势日下，朝廷下此废弃决心，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孰对孰错，一时倒难下定论。”
郑益谦是商人，从经济账上算，他对朝廷这一决定倒是理解。可范鹏是军人，听郑益谦这么说，就不乐意了，没好气地说：“郑东家，账可不是你那样算的。”郑益谦笑笑，也不答话。
两人这番详细解说下来，方远总算把前因后果搞明白了。他仔细研究过辽东舆图，那上面，整个辽东还都在大赵版图下，也没有注明什么外辽、内辽。现在他明白了，内外区分，只是大家口头上约定俗成称呼罢了。至于外辽诸卫虽已废弃，但地图上还有标明，这个也容易理解。大赵只是撤回驻军，并没有宣布说那些地方不归大赵了。外辽各地官吏，原本就实行当地少数民族首领世袭制。大赵给那些首领任命官职，让外辽之地名义上成为大赵统治区，实际还是基本独立状态。只是国势强时，有卫所军驻守，威慑力强些。眼下撤回驻军了，那些少数民族阳奉阴违，甚至暗自与鞑靼人勾连，恐怕也再正常不过。但看大赵朝廷意思，这些破事并不打算管了。
盘通了这些，方远内心反而轻快许多。对辽东事情多些了解，他解释自己来历就多些底气，免得被穿帮。实际上，若有心人真要追究，他肯定是说不清楚来历的。毕竟，一个人正常成长到二十出头，肯定有无数痕迹可寻，不可能一丝线索也没有。
但他现在已经不像初来时那么担心自己来历不明的事情了。毕竟，他如今已是立有平叛大功的正五品将军，寻常人等惹他不起。除非是朝堂大佬来对付他，还有可能拿这事作文章。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一个京师大佬的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什么对付不对付了。唯一算得上重量级的军中大佬吕总兵吕伯爷，自己帮他弄了个世爵，他感谢自己还来不及呢。所以，方远虽仍有些忧虑，但并不太紧张。
眼看扯过这个话题后，宴席气氛变冷，天色又已不早，酒也喝饱了，方远便提出告辞的意思。诸人这就散了席，方远哼着小曲，带着两个护卫，还有郑益谦送的锦缎首饰之类礼物，心情愉快地回家去。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得给自己，想个妥贴的辽东某地籍贯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