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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姑娘绝代芳华，今日有幸相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方远几杯热酒下肚，正有些兴奋，见苏羽芊这般惹人怜爱模样，心下欢喜，当即不假辞令大声赞叹。
他如今正五品将军，身份地位不一般，更兼年轻俊秀，就这么直白地把苏羽芊夸上了天。就算苏羽芊见多识广，毕竟还是少女心性，此时两颊也稍稍泛起两抹红晕。
“哈哈哈，苏姑娘，方将军可是咱们宣镇的少年英雄。前些日子，南山关前万骑丛中夜突鞑营，蔚州平叛以两百精骑破晋王万军的，就是眼前这位方将军。”郑益谦看方远高兴，更顺着杆子往上爬，把方远狠狠夸上一通。
说起这些事迹，方远自己也有些自得。阁室中三个教坊歌姬、两个酒楼使女，听说眼前这位少年将军就是外头传闻中英勇善战的方将军，人人眼中都光彩熠熠。哪个少女不崇敬英雄？这少女闺梦里的白马王子，就活生生地坐在眼前啊！
起先瞧方远身上打扮，一众女子还以为他是哪家贵公子呢。虽然郑益谦一口一个“将军”叫得欢，但女孩们都以为只是客气地叫法罢了。席面上，一些富豪商人吹捧奉承有军职的官员公子为将军，她们见得多了。哪知道，这位方将军，居然真的是位实打实靠军功升上来的将军。
听人说，一个月前，这位方将军，还只是某个边寨里无名小卒。仅仅一个月，就成了大赵立国两百年来最年轻的将军！而且，这将军，白白嫩嫩，长得竟然还这般清秀帅气。不说破的话，还真以为是哪家的书生公子呢。
苏羽芊此时胸口因心情激荡而起伏，她悄悄抬头瞥一眼身边这位俊秀的方将军，心想自己真是幸运，机缘巧合下，竟然可以结识这等少年俊杰，而且还坐在他身旁替他扶盏。这要是说出去，怕不是被自家姐妹们嫉妒死。一想到这些，她心里甜蜜蜜的，巧手托住酒壶，轻轻地给方远斟满杯中酒。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将军看中她，娶了做小妾去的非份之想，只单纯少女对少年英雄的一丝爱慕崇拜罢了。
室内众人心中各有别样心思，一时都未动筷。那范鹏发现就自己一个人喝酒，却是有点急了，嚷嚷道：“哎哎哎，大伙讲话可以，酒别停呀。来来来，老方，跟俺再干一杯。郑东家，你也一起。”他这一喊，气氛又热闹起来。
再几杯烧酒落肚，饶是方远酒量出众，此时也处于微醺状态。瞧着眼前推杯换盏、莺歌燕舞的光景，不禁心下感叹，都说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权，老子倒没多少，这花酒，却是人生第一次尝了滋味。要说感觉嘛，还当真不错！
酒至酣处，郑益谦没有了初时的拘谨状，他见气氛这般热烈，拍掌嚷道：“都说苏姑娘歌舞冠绝宣镇，前唐霓裳羽衣曲，一舞倾半城。不如趁着今日良辰美景，给咱们露一手喲~”
他话音刚落，范鹏在旁拍着桌子大声喊道：“好好，露一手，露一手~”方远亦是半眯眼睛望向苏羽芊，眼神里隐含期待。
被人这么当众夸赞，总是令人愉悦的事情，而且还是在方将军面前。苏羽芊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低声回道：“郑东家过赞了。嗯，跳舞的话，此处空间有所不适。要不，奴家给两位大人和郑东家清唱个曲儿吧？”
“哎哟喂，瞧我这脑子，喝多了就是不好使。”郑益谦听苏羽芊一说，立马反应过来。那霓裳羽衣舞跳起来，长袖飘飘，衣带飞扬，得有敞大空间施展，还要有好几人组成的乐师伴曲才行。这阁室里显然不合适。
郑益谦自责一下，马上转头问方远：“方将军喜欢听什么曲子？”
方远对于古典音乐方面并不怎么了解，一个月来也没什么闲工夫看戏听曲，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有什么曲子。他懒得多想，就推辞道：“我无所谓，你们看着点吧。或者，苏姑娘你觉得哪个拿手就唱哪首。”
他这么说了，郑益谦和范鹏也就不点，让苏羽芊自选。这美姬略一思索，便回道：“那，我就唱一首《关山月》如何？”见众人都不反对，她便轻挪莲步，到窗边站定，红唇微启，清脆悦耳歌声，如春风拂面般萦绕斗室。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一曲终了，阁室里寂静无声。众人都还沉浸在苍茫磅礴却又凄婉缠绵的歌声意蕴中。一首前唐李白雄厚大气的边塞诗，被苏羽芊演绎得恢宏雄浑，却又情思绵绵。
宣镇边地，将军美姬，这一曲天籁之音仿佛就为此情此景定制似的。方远胸中豪气翻涌，猛拍桌子，大喊一声：“好！唱得是真真好！”他连喊“好”字，却觉得还不过瘾，随即站起身来，抡起酒壶给苏羽芊杯子倒上酒，然后端着两个酒杯，一个跨步走到她面前，将酒杯递给她，大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今日方某有幸，听苏姑娘一展歌喉。这杯酒，我敬你。”
众人被他一番举动扰得回过神来，看他竟给苏羽芊倒酒，还过去敬酒，都惊呆了。这时代，再有名的歌姬，社会地位也是低的。大家场面上可以客气，但实质性不顾礼节的事情一般不会去做。方远一个堂堂正五品将军，居然给歌姬倒酒，还跑过去敬酒，这就真的很突兀了。
苏羽芊一时间也有些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从来没有哪个权贵客人这样待她过。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官员才子，只会嘴上恭维，没有谁会当着那么多人面有这般举动。更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来，方远是发自内心、很真诚的在夸赞她，没有一点虚伪做作。
这一刻，她心底被浓浓的温暖包裹着，深深地感受到被一个男人真正平等对待的尊重。是的，她能清楚感觉到，眼前这位战功赫赫、年轻俊秀的方将军，看她的眼神清澈、平视，就像是看待一个相识朋友。那不是一般男子看待美女色色眼光，也不是一般官员看待歌姬眼光。
苏羽芊感觉到自己幸福得想哭，可是理智告诉她得忍住、得镇定。这时候哭，像什么样子？于是她强自让自己镇定，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抬头深望方远，裣衽一礼道：“方将军喜欢就好。奴家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说罢，深深低头下去。稍后，她又抬头，用很轻，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有机会，下次奴家再给将军歌舞一曲。”
方远听她这么说，再感觉到周围诸人惊诧目光，也晓得自己唐突了。当下也就不再坚持，高声回道：“好好。”转身就回到桌前落座。他一个现代人，男女平等思想早就深入骨髓，刚才举动也是下意识动作而已。既然于礼不符，他就收手呗，不然苏羽芊会有巨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