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意料中的小麻烦

　　一夜歌舞酒宴后，第二天方远依然早起习武，并没有因此懈怠。宁儿已经把新宅子初步规整打理完毕，也稍稍闲了下来，这时就陪在他身边。
　　昨夜一番应酬，方远收获挺大。范鹏和郑益谦都是见多识广人物，从他二人口中，方远了解到许多迫切想要知道、但又不方便找寻常人打探的信息。比如说，从晋王府搜刮来的二十多万两金银，该放置到哪里才比较稳妥。这个困扰方远好些天的难题，现在有了很容易解决方式。
　　据郑益谦介绍，大赵商贸业非常发达，连带着存兑金银货币的钱庄业也跟着兴旺。这倒令方远始料未及，在他印象中，全国通存通兑的钱庄票号还要再迟上几百年才会出现呢。金融业常常跟着实体商业经济发展水涨船高，想不到大赵商品经济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而且据郑益谦所说，大赵因为商贸流通业发达，对货币需求量非常大。但每年金银铜矿产量有限，特别是金银货币，本身流通量就不够，有些富贵人家还喜欢窖藏一些在宅子里，市面上就更稀缺了。所以，钱庄对于吸收金银特别感兴趣，给出的利息也很可观。
　　对于方远来说，这是个好消息。二十多万两银子、一万多两黄金，合计价值三十多万两银子的钱钱，可以称得上是巨款。听郑益谦说，大赵朝廷一年岁入也才三千多万两银子。当然，朝廷实际税赋并不止这些。大量的粮食布帛等各种实物，直接由卫所军屯或各地转运边镇，并没有计算在内。
　　即便如此，他现在拥有的财富也不宜外露。买土地、铺面之类，暂时就别想了，太显眼。放家里面呢，一来不安全，二来不能增加收入，太浪费。前几天他正苦恼这事呢，现在好了，可以存钱庄里，换成不记名的银票，隐蔽又安全，还能生息赚钱。
　　所以，看宁儿有空陪自己，方远立刻就吩咐她带上曾大牛、苏哈，押解银子存到钱庄去。他昨晚跟郑益谦打听好了，大赵最大钱庄“恒隆昌”在宣府的分号，就开在清远街十字路口。
　　宁儿三人出门没多久，解东阳陪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那人才进院门，就恭谨作揖，朗声道：“陆三参见方将军。”
　　方远一桩心事去掉，心情正好，冷不丁见到陆三，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当日一起生死相依并肩突营情景，顿时就喜出望外，疾步上前一拍陆三肩膀道：“哈，陆先生，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今天就在我这里吃午饭吧。”
　　陆三虽只是兵部陆大人的一名长随，但当日众人一起搏命突击鞑营，生死场里结下的战友情谊，不同于一般人。方远自不会拿他当普通下人对待，更何况陆三突然出现在这里，凭方远的敏锐直觉，必是陆大人有什么要紧事联系他。
　　解东阳见人已带到，他不方便在旁多待，就推脱有事忙先行告退。方远知他有意回避，也就不留，只吩咐他道：“解先生，跟岳川他们说一声，陆先生来了，中午大伙一块聚聚。”
　　解东阳现在虽任军职，方远还是习惯称呼他解先生，以表示尊重。
　　陆三见方远升了将军，还是这么记念往日情分，对他这个长随当作好友、战友礼待，心下也是激荡。不过眼下有要事在身，他倒先不多寒暄。见四下再无旁人，他自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方远，解释道：“一封陆大人，一封牧子轩大人。”
　　方远心下略略一紧，连忙拆开信封，快速浏览一遍。看罢，他脸上神色明显放松下来，还好，意料中的小麻烦罢了。
　　蔚州叛乱事定后，陆维和牧子轩便回了京师，临行前对方远所赠银两物件再三表示感谢，又邀他改日一定要去京师作客。当时方远嘴上应着“好好”，心下却知，短期内他是没有时间、也没必要去京师。对他来说，当下最重要的是在宣镇军中真正成为实力派，而并非空有官职。
　　如今，陆维和牧子轩托陆三带信来，说的其实同一件事。那就是，方远身份问题，在兵部任职考察过程中的确出了点小波折。有兵部官员指出方远履历太过含糊不清，虽然立了大功，但大赵对于将军任命自有严格制度，他目前不清不楚的来历，教人很难信服。
　　方远非常明白，说这些的官员并不是有意针对他，仅仅是就事论事而已。这个他也能够理解，毕竟是将要任命一位带三营边军精锐的正五品游击将军，朝廷岂能形同儿戏？
　　好在陆大人刚刚因平叛大功青云直上，升了正三品兵部右侍郎，已经是实打实的兵部第三号实权人物。紧要关头，他抬出“不能寒了边关有功将士的心”，这样的大义名分，又指出，皇上和朝堂诸公对于方远这位英勇善战的年轻军将都很赏识，兵部不能在这件事上为难方远。
　　同时，陆维也提出，完全放任方远履历模糊下去，自然不行。他建议先同意任职，之后让方远补充详细履历。这个折中方案，获得了兵部相关衙司一致认可。事情就暂时被陆维压下来了。
　　这次来信，陆维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及时告诉方远，让他早做准备。另外也向他提示，若有为难不便处，可让陆三捎口信回去，陆维会想办法帮他。牧子轩同样表示会动用牧家的力量帮他。
　　方远瞧着两位朋友的信，心中很是感动。这两位，还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同时，他也有点哭笑不得。他当然明白，陆维和牧子轩是什么意思。他们肯定以为方远之前可能在老家犯过什么事，所以才避到边地从军，而现在晋升时则需要掩盖自己身份。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可以凭借各自资源帮方远摆平过去隐患，还他一个清白出身。
　　问题是，方远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种情况。一个多月前，他方远，在这个大赵，一点痕迹都没有，怎么变都变不出来的。但权宜之计也不是没有。经过昨晚对辽东情况的了解，和他一番深思熟虑，怎么编造个更像的身份，方远心里已经有底。陆大人和牧子轩，也算是很有能量的人物，有他们相助，这个事情暂时是可以解决的。
　　刚穿越时，他就跟岳川等人提到过，自己出身辽东，一家几十口人都被土匪戕害了。北口寨里投军填履历时，他也是这么写的。眼下只需把这件事坐实就行。他初步想好了，就让陆大人和牧子轩去帮他在辽东找出个被土匪屠光整个庄子的地方，作为自己出身地，来个死无对证。凭那两位能耐，调查到这点事，再交待地方上补充完整一些户籍信息，还是可以办到的。
　　显然，这么做仍然经不起详查，但一般情况下，已经可以自圆其说。到目前为止，方远不觉得谁有动机有能量去详查这些事。而陆维和牧子轩，方远不仅从人品上相信他们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就算从利益上考虑，这两位也和他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前前后后思虑妥当，方远当即将要交待的事情口述给陆三。无论陆大人还是他方远，都明白，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写在纸上。而陆三，毫无疑问，是值得信赖的。
　　等到陪着陆三吃过午饭，送他走出大门，方远长呼口气，心下始终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