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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所以院长笔记中的楚难，就是……从自闭症疏导室出来的楚难？”
“应该没错。”苏期道：“自那之后，老院长看他比较可怜，于是让他住在了这里。”
“所以，偷走那本整理笔记并偷偷拿到图书室的人就是楚难。”
“也是因为老院长一不小心才暴露的。虽然后来楚难住回了原来的宿舍，但他依然在被孩子们排挤笑话的同时，时不时地来帮老院长做一些杂活，与老院长聊天。”
“于是他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被老院长放在床垫下的整理笔记。”
“老院长日记中的原话说道：「当他知道该祭祀不仅能抚慰亡灵，更可能使一个人拥有足以支持灵魂重生的力量时，这种诱惑便彻底改变了他的心智。他的所有记忆都疯狂地向自己所受到的苦难与委屈涌去，这进一步促使他将全部的欲望都定义为灵魂重生、摆脱苦难。于是他一定会在他不断的自我说服下，完成祭祀。」”苏期道：“于是楚难偷走了整理笔记，并花了很长时间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各种道具。”
“不仅如此，楚难还进入过老院长所说的祭祀之地，帮助他一起布置场地……这使得楚难进一步了解了祭祀的原理，他对自己的信心更强了……我有一个猜想。”宋唯直勾勾地看着苏期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老院长在利用楚难呢？第一，老院长不会不知道，接楚难来这里住一段日子，好言安慰后，再放他回到那帮孩子的身边，对楚难究竟有多大的影响。楚难扛不住的话自杀都极有可能。第二，他仿佛一直在引导着楚难……2016年到祭祀真正实行的2017年可是整整隔了一年，这一年中，老院长的目的极有可能是‘让楚难自己完成祭祀’。”苏期还没说话，宋唯便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绝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无私的伟人。我更倾向于相信，老院长自知寿命不长，于是想尽办法，千般掩饰万般筹划，最终才导致了这一结果。说不定，楚难自生下来就已经是老院长的道具了。”
苏期反驳道：“我不这么认为。相反，我认为老院长是真的在为楚难考虑，他的一言一行时刻都在说明着问题。”
“如果后期为楚难考虑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事呢？这样才能让楚难在冷漠的世界中感受到一点温暖，不至于让楚难绝望最后自杀，却可以让他一直积攒着老院长所说的‘压抑的记忆’。当这种记忆在一种‘虽然变态但却是他唯一的希望’面前集中爆发时，他才能丧心病狂，做出老院长想让他做的事。老院长完全有能力在祭祀这种事情上蒙骗楚难。”宋唯反问道：“难道你不认为这种解释更加合理吗？”
“我……”苏期打心底不愿意相信老院长会是那样的人。他相信，老院长比看起来的还要单纯。
他只是为了孩子。
“他只是为了孩子……”
“错！他是为了他自己！”宋唯的话就像钉子一样锋锐：“不要被他的演技给蒙骗了，苏期。”
苏期有些烦乱地摆摆手道：“先不说了，真正的谜底还没有揭开，这都是猜测。”
“这是推理。苏期，你害怕了。”宋唯的语气软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苏期的右肩膀。
苏期浑身一颤，随即低下了头。
其实经过之前宋唯的推理，苏期心中已然有些相信凶手就是老院长这一推断，但是，他不想接受这个结论。
036
「楚难已经疯了。当我看出他的意图后，连内脏都在颤抖。我还没有完全化解他的怨恨，就差最后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就能让他放下一切回归善良的本心了……这种时候却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我不怕前功尽弃，大不了我再从头慢慢引导他……但现在，我必须先阻止他……现在的他一定能毫无阻碍地进行祭祀……我必须阻止他……」
「当初我带他布置祭祀场地的时候，刻意地引导着他，我想让他深入了解生命的厚重、脆弱与美丽，这样对他的心理有好处，于是我在面对他的问题时，故意将一些事例以心理暗示的形式夹杂在答案之中……我能看出来他的感触很深，眸中闪烁着令人心生暖意的善意。他是个好孩子……但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那本笔记误导了他，让他疯狂地向着我不希望触碰的方向冲刺而去……」
「于是我一边不着痕迹地引导着他、压制着他内心的邪恶，一边悄悄地准备着我最后的保险——玩具赛车。这是当初收养他的父母第一次与他见面时送给他的玩具，最初的那几天中，他几乎是抱着这辆玩具车睡着的……它就像是这个祭祀之阵的阵眼，这是我还没有告诉他的一部分，阵眼，有着决定祭祀命运的力量。」
「我送给他的那块怀表，楚难一直将它戴在身上，这很好，因为怀表便象征着我，象征着他唯一的温暖。正如怀表压制着楚难心中的疯狂一样，这辆玩具赛车同样会压制着这场祭祀。」
「不！楚难的三观已经完全扭曲了！怀表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良知以及内在的道德判断！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为此而自责，将来，说不定我还会为无数的孩子们自责！不！我决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我要彻底压制他！」
「楚难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他就像是一个恶魔！由于我很久没有露面，于是他竟然趁着我接待那九个家庭的时候，在所有人的食物中下了剧毒！！」
老院长的字迹越来越潦草。
「看来我就要死了。虽然我也很想发狂，但是我的自责督促着我——我不能崩溃。我将在这里写下最终的保险，同时我会将它交给苏期的父母——苏期没有回来，这很好，也许只有他能保持神志，清醒地来到这里了……」
「苏期，拿上玩具赛车，逃离这个房间，然后，结束这一切。」
「当初的祭祀压制举措我只来得及完成一半，好在我将楚难封在了祭坛……为了彻底打败楚难，我必须用最后的生命为你制造线索……不知道我的灵魂会不会留下来……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你了，苏期……一定要打败他……一定要打败他……」
037
苏期放下了日记本，静静地看着宋唯。
宋唯耸了耸肩道：“好吧，现在，你是继续相信我呢？还是要相信老院长？”
苏期平静地问道：“你是谁？”
“你觉得呢？”
苏期皱眉道：“到了现在你也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难道你是楚难？”
“拜托，楚难是男的。”宋唯无所谓道：“我只能告诉你，我见到了老院长的灵魂，并且与他有过一段对话——就在你探索理发室的时候。他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同样问出了‘你是谁’这样的话，然而他却说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坏我的好事。’”
苏期依旧紧皱双眉，没有出声。
“且不论他话中的意思。单是他分明可以出现，却从来不与你这个救世主对话来看，他的心中，一定藏有很大的阴谋。”
长久的沉默后。
“对不起，宋唯，我的面前有两种完全相反的论断，我又没有足够的信息，于是我无法确定谁真谁假……这种情况下，我对你的信任已经被打上了问号。”
“理解。”宋唯笑了笑，随后突然说道：“我是恶魔。”
“什么？”苏期愣住了。
“我说，我是恶魔，货真价实的恶魔。”宋唯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比你要高上一个维度的恶魔。”
苏期吃惊非小，强自镇定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这是我的业务啊。”宋唯拿出一张名片道：“30年以内的恩怨由我负责。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灵魂、重生等禁忌。”
“有天使吗？”
“没见过。”
“那你为什么说自己是恶魔？”
“你叫我死神也行，鬼差也行，这不是随你了？我只是觉得我的性格比较接近恶魔。”
“你也是来探索整件事情的始末的？既然你来自上一个维度，那么你为什么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确实什么都知道，我甚至一早就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什么。至于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恕我无可奉告。”
“你的目的是什么？”
“无可奉告。”
苏期摇头道：“我还是不能相信。”
“怎么样你能相信？”
“我相信。”老院长出现在了一旁，他的腰板依旧挺直，慢慢走到苏期身旁，将玩具赛车递到苏期手上道：“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
“唉，果然是低了一整个维度的存在啊。”宋唯在此露出了极为不屑的笑容，嘲讽意味显露无疑，颇感无聊地起身摇摇头道：“苏期，我会继续看着你到达结局的……加油。”
说着，宋唯竟直接消失在了那里。
与此同时，老院长也消失不见了。
苏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玩具赛车，随即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叹息之声。
沉默许久之后，苏期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尽管他再次梳理了一路上宋唯的所作所为，却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他将玩具赛车放入背包，准备继续把老院长家搜完，并通过后院的地下通道去祭坛看看时，楚难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楼梯口。
此时的楚难依旧如一具尸体一般立于原地，黑底白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楚难，浑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
“真的是个小恶魔……为什么他不是成年后的样子？……难怪老院长让我逃离这里，估计他也暂时没有办法抗衡楚难吧……”
看着愈来愈近的楚难，苏期知道没有办法再继续搜索老院长家了，于是他转身便向外逃去。
当他跑到别墅门口时，前方道路两侧的树林中已经充满了各种无意识的灵魂，只是看他们此刻的样子，怕是不会轻易让苏期逃离这里的。
“呵……”苏期看了眼腰上别着的警棍苦笑一声，没有犹豫地跑到了小道之上。
「糟了，他们已经非常近了。」苏期看着距离自己还有百米左右的网格铁门，气喘吁吁地想到：「光对他们完全没有作用，我的警棍也触碰不到他们……」他一扭腰躲开了一个灵魂的手，先前他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警棍，害得他险些被灵魂围起来。「好在他们的速度比较慢……但是这样的距离之下……」
就在苏期咬着牙有些不甘心的时候，狗叫声再次响了起来。
在空中静静地观察着苏期的宋唯左手托着下巴道：“喔，原来还有这样一手，可以啊。”
灵魂们因为狗叫声停滞了片刻，随即再次围了上来。
土狗穿过几个灵魂来到了苏期身前，对着四周大声且急促地吼叫着。
灵魂居然被逼退了两步。
苏期面上大喜，对着土狗一招手便疾速跑向了网格铁门。
楚难慢悠悠地追了上来，灵魂们同样再次围了上来，这一次，任由土狗叫得再疯狂，他们也没有再退一步。
苏期急速地喘着气，在距离网格铁门还有三步的时候，一条胳膊伸出拦住了苏期。
苏期猛地停下了脚步，就见土狗已经从他的身侧扑出咬在了那条胳膊之上，同时撞在了苏期身上。
苏期趁着这股力道紧跑两步踏出了网格铁门，回头看去，土狗已经被无数灵魂无数条胳膊死死地抓在了原地，而土狗的口中依旧狠狠地咬着那条拦路的胳膊。
“不！！！！！”
不知道为什么，苏期的心在一瞬间揪了起来，其心痛程度甚至超过了见到父母死亡的那一幕。
苏期无力地跪在网格铁门前，右手紧紧地揪着心脏部位的衣服，心痛到哭都哭不出来。
就连隐在空中的宋唯都咬紧了牙，眼中闪过无穷无尽的怒火与疯狂。
当土狗消失时，苏期已经因为心痛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