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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二层都是脑瘫、肢残康复训练用房，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却一次都没有进去过。”
“正常。”宋唯径直走到楼道末端自闭症疏导室门口，冲苏期快速挥手说道：“我从这边开始。”
五分钟不到二人便在楼道中间的语音训练室汇合了。整个二层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二层毕竟比较特殊，一层和三层应该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苏期话音刚落，就听到自闭症疏导室内传来了嘎吱的声音，像是木椅扭动时发出的噪音。
两人对视一眼后疾速跑到了疏导室门口，当苏期看清坐在桌子对面之人的脸时，急声对宋唯说道：“我去看。”
宋唯也看清了，那个孩子是楚难——看他胳膊上仍未消退的红痕，此时的他应该从隔离室出来不久。
楚难蜷着双腿，脚后跟搭在椅子前端，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一如既往的空洞，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
若不是此时他的肤色像一具尸体，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重度自闭症患者。
隔离室和疏导室一个在最西面一个在最东面，等看到苏期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时候，宋唯心中已经有了一种猜想。
“不见了。”苏期走到楚难对面问道：“怎么说？”
“我估计我们想的差不多。”宋唯坐在苏期身旁道：“束缚衣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从隔离室出去后，楚难一定受到了其他孩子们变本加厉的嘲讽。我相信如果我们现在去一层的公共浴室，一定可以看到楚难在角落里被指指点点甚至被尿一身的场景。”
苏期悄悄咽了口口水，宋唯说的有些过了，福利院没有那么坏的孩子。
015
离开疏导室后，苏期和宋唯先从教学楼西侧的楼梯去了三层。
三层是所有福利院学龄期孩子都异常熟悉的地方，因为这里既有他们喜欢的美术室、手工室，也有他们不喜欢的体育室、图书室和教室。
这所儿童福利院虽然坐落在较为偏远的山区，却毕竟是当年市内直资的事业单位，规模已经不小，更何况还经过了多年的扩建和翻修，再加上老院长来这里之前就富甲一方，因此就这里的建筑和设施来说，一点也不比大城市里的差。
楼梯口正对着的就是教师办公室，门是敞开着的，二人还在楼梯上的时候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楚难，背着双手的楚难。
双臂上的束缚痕迹依旧未消，楚难低着头，仿佛正接受着谁的训斥或是指责。
苏期走到楚难身前观察着他的表情，宋唯则在办公室大致翻了一圈，尽管她认为这里没有什么线索，但该做的还是得做，尤其是在苏期的面前。
“看来他一定是这里的主角了。我已经脑补了事情的部分经过和结局，却依然不明白事情的起因。”苏期起身看了眼摇头的宋唯，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不了解经起因就不明白他的动机，也不明白老院长在事件中起到的作用。”
宋唯出门前瞥了一眼楚难的侧脸——那低垂的头发后面，是狰狞到极致的表情。
楼梯的隔壁就是库房，苏期用力推了一下没有推动，便和宋唯一起进入了库房对面的手工室之中。
手工室内有一张极长却不是很高的桌子，旁边还有五个四人共用的小桌，平时孩子们就在小桌上制作自己的工艺品，最后则会由老师带领着在长桌上做展示。由于长桌够大，许多孩子都爬到桌子上，带着满身颜料和小花猫似的脸不安分地滚来滚去，顺便和附近的小孩子拌拌嘴。
手工室壁柜中满满的都是手工材料，蜡笔、彩笔、细沙、各种拼装积木、各种颜色的布片以及大大小小的洋娃娃，均整齐地摆放在各个位置，唯有装着橡皮泥和染料的盒子扔的满地都是，多余的染料洒了一地。
宋唯上前打开了只开着一条缝的小衣柜，拿出里面的围裙和袖套，在围裙的一角上找到了楚难的名字。
他的围裙就像在各种染料中泡过一样，没有一处是原来的样子，显然不是因为正常的手工作业而变成这样的。
苏期向前走了两步，忽地在衣柜旁边的角落中发现了一个人影。
他向宋唯招了招手，宋唯将衣服放回衣柜走过来皱眉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泥人？”
泥人不大，目测只有一米二左右，最外面的表皮早已干涸皲裂，是一个极为粗糙的人的形象，粗糙到连五官都没有。
“要不要掰开看看？”宋唯蹲下身，扭头对苏期道：“肯定不会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苏期也蹲下身点了点头，随即二人一人拿住了一条胳膊，一用力便掰了下来。
泥块掉在地上变得粉碎。
“很轻松就能掰下来……”苏期看了一眼断口，直接起身将这条胳膊扔在了泥人身边道：“这是真人，真人被封在了泥里。”
倒是宋唯，拿着胳膊仔细地看着。
苏期重新蹲了下来，看着宋唯小心翼翼地扒开胳膊上的泥，皱了皱眉，将目光放在了泥人的脸上。
深吸口气后，苏期抬起双臂，同样谨慎地扒着脸上的泥。
“其实看到尸体就不怕了不是么？”宋唯抬眼看着苏期道：“他就在那摆着，也没有血，就像个蜡人、假人，没什么可怕的。”
“这是尸体。”苏期头也不回道：“别说的那么没价值。”
泥块簌簌而落，片刻后苏期说道：“不是楚难。”
“想一想也知道不是他。”宋唯挥了挥手中染着各种颜料的胳膊说道：“可能是楚难对别人的报复。”
“可是这个孩子……”苏期看着头发被染得五颜六色、双目紧闭、嘴唇毫无血色脸颊苍白的孩子说道：“你看他的校服，是新款的……他不是当年欺负楚难的那些人之一。”
“事先被肢解、还全身都是染料，偏偏脸蛋这么干净。”宋唯笑了笑，随后猜测道：“也许，楚难已经心理变态且开始无差别报复了。我们要再小心一些了。”
“你毫不在意地端着人家的胳膊，哪里小心了？”
宋唯一笑没有接话，将胳膊轻轻地放在泥人身旁，看着杂乱却明显没有任何信息的手工室拍了拍手，站起了身。
苏期在说话的时候就起身走向了门口，此刻突然站定，皱眉问道：“奇怪，为什么我对这些事情没有半点印象？按理来说，和我同年的他发生这样的事情，哪怕说我欺负他也不为过，为什么我什么印象都没有？没有打架的印象、没有某人因为暴力被隔离的印象，总之就是没有任何与他有交集的记忆。”
宋唯答道：“我也没有……其实，咱们孤儿院还是挺大的吧，人也不少。”
苏期强压住心头的疑惑，摇了摇头走向了隔壁的体育活动室。
「你究竟是谁？楚难又是谁？」苏期站在体育室门口眼神闪烁不定，当宋唯走到他身旁时，他闭上了双眼，推开了体育室的门。
“咚！”地一声，苏期连忙睁开眼，看着正缓缓向两人滚来的哑铃，快速开口问道：“从哪掉下来的？”
宋唯一指羽毛球、网球、排球三用场地旁边的仰卧举肩训练器，一具尸体正被一个硕大且巨重无比的杠铃压在仰卧板上。
“现在的装备都这么先进了。”宋唯道：“想当年我们只是有个没网的大理石乒乓球台就乐得不行了。”
苏期快步走到仰卧器旁道：“他的胸都被压扁了。”
杠铃下的肉体凹下去一大块，估计这里的厚度也就只有骨头那么高。
“一点难度都没有……看来我们猜的没错。”宋唯道：“楚难被人欺负的场景可能不会再有了，他也不是那种需要我们同情的人，看来剩下的房间，几乎都是他复仇后的惨状了……他已经变成了魔鬼。”
“魔鬼？”苏期不置可否，抬了一下杠铃发现根本抬不动后说道：“我们要不要把杠铃……”
宋唯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刚才也没见你把泥扒干净啊。而且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抬不动这个杠铃吧，你看看这个钢管的弧度……除非你想把这个孩子当做面团，把杠铃当做擀面杖，然后……”宋唯做了个碾的动作。
苏期无奈一叹，耸耸肩左右看了看道：“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一进入教室，宋唯便笑着拍手道：“哇哦！大场面。”
教室里座无虚席，满满当当全是学生们的尸体。
所有学生都低垂着头、脊背挺直、双臂在桌前叠好、双腿并拢，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
每个人都低着头，像是无声的祈祷，又像是静默的哀悼，安静又诡异。
“即吓不到人，又什么信息都没给，这样的一幕有什么意义吗？”
“其实还是挺渗人的，但的确意义不大……或许他们坐在这里本身就具有意义？”宋唯也不清楚，摇摇头道：“难道，楚难把所有的死人都放置在了合适的位置之上？他究竟要做什么？”
苏期轻轻锤了锤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先不管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