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里一剑

　　二人闲聊间，先前被杜白莲坑害的道德会黑袍长老已经身首异处，倒在了血泊之中，堂堂聚气境高手，死不瞑目。
　　忽然间，平谷之内，万物结霜，随后白雪飘零，雪势愈演愈烈，不觉间，寒风呼啸已经渐渐压过了那鬼哭狼嚎之声。众人打斗间鹅毛大雪已经充斥天地之间，炎炎夏季西蜀旱地竟然天降大雪。
　　“这......”杜白莲第一次见到夏日飞雪，呆呆的望向老头儿。
　　“这是雪影剑的剑意，你所看到的白雪都是剑气寒意所化，想不到这个燕藏锋已经能以神意驾驭雪影剑意，看来道德会这回要栽跟头了。”老人眯着眼道。
　　飞雪一落，手握雪影的燕藏锋气机再涨，隐隐间竟有半只脚踏入归真境的气势。与其纠缠的黑袍身形疾退。
　　燕藏锋剑锋所指，风雪即化为利刃剑罡，疾射而去。寒冰真气极其冷冽，让人措不及手，稳稳压住了对面同境界的黑袍，使其一退再退。
　　燕藏锋剑招再变，出剑奇快寒光闪烁间便是一朵剑花，剑花成，风雪起。原本各自飘零的风雪瞬间汇成一道六米多高的白色龙卷风，一片雪花便是一片剑刃，这样的龙卷风恐怕就算是聚气境巅峰高手在全力戒备的情况下身陷其中，也得落得当场粉身碎骨的下场。
　　黑袍知道白色龙卷的厉害，不敢硬拼，架起阴风闪躲，燕藏锋催动白色龙卷追击，同时又舞出几朵剑花，没过多久，就有四道白色龙卷齐出，共同追击绞杀。
　　本来燕藏锋还想再多舞几道出来，就在在第三道旋风成形之时，他注意到两匹花甲大马已经显得焦躁起来，为避免误伤马车最多能同时驾驭六道风雪的他只能以四道旋风入战。
　　对面两名黑袍，师出同门，修得一身古怪功法，深夜作战本对其十分有利，不曾想名器名剑竟有改变天气、逆反自然之威能，本来势均力敌的局面只要拖住对面俩大高手便有胜算，如今两人却被刀、剑两大红袍稳稳压制。
　　想到这里，两人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当初没有请求真君赐下总舵的名器。
　　打斗间，两大黑袍对视一眼，同时低喝一声，避开了柳刀和燕藏锋的杀招，转身向马车发难。
　　道德会作风，得不到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柳刀怒喝：“尔敢！”
　　杜白莲只觉眼前一黑，浑身泛起一阵寒意，不知何时，雕刻用的小刀已经握在手中。娘说过“如果感到害怕，或者可能会死，那就主动出击。”
　　散遍周身的这股寒意让杜白莲想到一次狩猎的经历，有一次杜白莲被狼群围攻，狡黠的狼群把他逼到一个崖壁下，退无可退，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精疲力尽身上泛起一阵阵寒意。
　　杜白莲想起娘的话，一股狠劲上来，挥舞着仅剩的大弓就冲进狼群，群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离杜白莲最近的‘倒霉狼’已经被大弓击中头部倒下，最后杜白莲拖着已经被撕咬得残破不堪的身躯和那把结实的大弓追出狼群三里地。
　　恶狼也会惧怕猛虎，因为虎的本性要比饿狼的本性加凶猛......
　　娘亲教诲，杜白莲作风，绝不坐以待毙！
　　那名黑袍长老刚落脚马车，同一瞬间，杜白莲抬手，众人便如当初的狼群一般，都错愕了。不仅仅是因为杜白莲出手的勇气，更多的是因为小刀就好像没有任何阻碍一样刺中了那名凝神境的黑袍。
　　不是罡气护体吗？哪去了？恐怕此时那名倒霉的黑袍的长老也是这样想的，下一刻，他才有发怒的想法，怒发冲冠想要将这小子碎尸万段，可再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竟全身无力，险些软到在地。人身上一百零八大窍穴，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杜白莲刚好刺中了“玄丹穴”，准确无误、不差分毫。
　　一身精气汇聚玄丹穴，玄丹一破，功法尽散。高手都会将玄丹穴如性命一般保护起来，黑袍自然也是如此，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护体罡气和精金软甲被轻易穿透，更不知道这个毫不起眼的少年是如何找准的玄丹穴，运气？那自己的运气是有多背？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就是这一瞬间老头子第一次睁大眼睛看杜白莲，还有杜白莲手中的小刀，眼睛中格外明亮。
　　是轻敌吗？对，过于轻敌了，在凝神境高手的眼中，根本就不会把杜白莲当作敌手，自然不存丝毫防范，如果是普通少年，根本不可能打破黑袍的罡气。
　　可是此时杜白莲在老人的眼中已经不是普通少年，不管是从出手的时机、手法来再或是那柄比杜白莲还要不起眼的小刀来看，他都不是一个普通少年。
　　那名黑袍已接近废人，在场高手都已经看出来了，也来不及想这个小子到底用了什么妖法。下一瞬间，另一名黑袍已经被两大红袍逼到绝境，黑袍以一对二走投无路，突然狂笑起来，突然森森鬼气袭来，让本就冰雪覆盖的平谷更加阴冷。
　　柳刀和燕藏锋闻声脸色大变，身形猛然爆退。
　　那名道德会长老打算自爆，来以死谢罪。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黑袍爆体而亡，元气震荡开来，飞沙走石，被波及到的铁鹰卫尽数被活活震死，柳刀和燕藏锋爆退自保之余还合力护住马车，杜白莲只是感到一阵眩晕，老人从笼中伸出一只手搭在杜白莲肩上，杜白莲感到一股暖流自肩膀传来，流经四肢百骸，刚才的不适全部消失不见。
　　“嘭~嘭~”又是两声巨响，两名苟延残喘的聚气境“黑袍”先后自爆，铁鹰卫全军覆没，无一幸免，三场自爆，柳刀和燕藏锋也未能全身而退，各自都受了不轻的内伤，两人收回罡气，对视一眼，都看到一张苍白疲惫的脸，但两人还是露出轻松的微笑，这一战过后只要马车完好，哪怕护卫中还有一人，也能顺利完成任务。
　　不适感消退，杜白莲顾不得看周围凄惨的场面，第一时间跳上马背，抚摸着两匹焦躁不安的大马，嘴里不时哼着几声奇怪的腔调。
　　腥风血雨总算结束，这一战大周朝廷损失二十铁鹰卫，而道德会损失两名凝神境高手和三名聚气境高手，可谓损失惨重，怎么看都是朝廷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柳刀在检查尸体的时候没有发现白渊行的尸首，看来这厮早已趁乱逃走。
　　柳刀和燕藏锋各自服下丹药之后，盘膝而坐，运气疗伤。忽然，在笼子里昏昏欲睡的老人睁开了眼睛，抬头向东南望去。紧接着燕藏锋和柳刀也从入定中醒来，望向东南。插在地上的雪影剑，也轻鸣不止。
　　一道流光自东南而来，那道流光并不怎么璀璨夺目，但其奔袭千里，所过之处所有聚气境之上的修士都诚惶诚恐抬头仰望，敬而远之。那道流光并非流星，而是一人一剑，千里一剑，自不夜城而来之剑。
　　燕藏锋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流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最后略显无奈的叹息一声便从地上拔出雪影剑飘然远去。柳刀怒哼一声，还不忘抱起杜白莲，跟在燕藏锋身后一跃出谷。
　　不是他们二人不想接这一剑，而是他们根本接不下这一剑，归真境宗师十年磨一剑，恐怕已经接近圣境，足以摧城，而他们感到这一剑的气机早已死死锁定了马车上的囚笼，他们知道，这次任务怕是无法交差了，回天无力，他们只能远离此地，以免受到波及。
　　眨眼间，整个平谷剑气纵横，地面和石壁上都出现道道剑痕，剑未至，意气先到。眨眼间流光已至百里之外的上空，俯冲而下的流光光华外放，铺天盖地的剑影和璀璨的光华最终汇聚成一柄蓝色巨剑，犹如天剑斩落。
　　“轰嘭~~”巨剑落地，一息寂静之后，整个平谷土地炸起、尘埃滚走，遮天蔽日。剑气向四周荡散击垮了两侧的悬崖，岩石不断从崖壁上崩塌下来。
　　杜白莲站在远处，被眼前日月无光的一幕惊呆了，呆到飞沙走石吹过来他都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和嘴巴，吃了好多泥土。
　　“啊，噗、呸，这还是人吗？”
　　柳刀和燕藏锋都沉默不语，人若是超凡入圣，可能便不是凡人了。
　　足足盏茶的功夫，尘埃才渐渐落地，杜白莲跟在柳刀和燕藏锋身后，小心翼翼的往马车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为老头子祈祷“可别死了”。
　　燕藏锋惊讶道：“怎么可能！？”
　　尘埃渐渐稀薄，隐约中看到两个身影并肩站立，一人略显佝偻，一人健壮挺拔。待到尘埃彻底彻底消散，不但邋遢老者毫发无损，就连那两匹花甲大马都好好的站在那里，只是那黑亮的囚笼早已不见踪影。邋遢老者身边多了一个人，看起来正值壮年，星眉剑目，左手捋着胡须，右手握着一柄无鞘的青蓝宝剑，仔细一看与刚才惊天一剑的形状一般无二。
　　燕藏锋惊讶道：“传说中足以摧城之剑竟然将深海玄铁所铸的囚笼粉碎，却不伤及周围一草一木，足见剑术果然已经进入化境！看来多数是迈出那一步了！”
　　柳刀：“王谢！不夜城要与朝廷为敌不成？！”
　　旧时王谢堂前燕，千里送剑之人东南不夜城——王谢，手持名剑——堂前燕！
　　“我曾得莫前辈点播，领悟以剑养气法门，才能突破瓶颈一日千里，我名中有个谢字，莫老前辈大恩，不敢不谢。”中年人淡淡道。
　　言外之意，我王谢要谢之人，即使皇帝要杀，也不行！
　　此时邋遢老人伸了伸懒腰，“这一剑可有名字？”
　　听到老人询问，王谢脸上有些笑容：“回前辈，此剑就叫‘不夜城’。”
　　老人眼神有些复杂，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也好”，随后向这边三人走来，王谢紧随其后。
　　老人走的甚是随便，柳刀却感到猛虎出山，自己却如狼似犬，被对方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燕藏锋不禁回想起，二十名凝神境大内供奉以自杀式的方式不惜性命的交战，只为能够消耗眼前这个天下间气机最绵长浑厚的老者，来为两大归真境供奉争取胜机。最后还是落得个两败俱伤，他们才以东海深海玄铁所铸的牢笼将老人困住。
　　东海深海玄铁，乃是稀世珍金，坚硬无比，越是精纯越能散发出其独有的深海潮气，能阻碍真气运转，再厉害的高手只要被关进去，就和普通人无异。
　　其实，最后算起来，哪一方都没赚到好处，而且怎么看都是朝廷亏了，亏大了！
　　能让强盛的大周朝廷如此应对之人，可能天下间不出双手之数，邋遢老者就在此列，天下气宗魁首——莫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