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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青血子宫 / 第十章 物极必反

第十章 物极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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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树乡的生活随着时间,也日趋平淡下来。
  单晓婷已经不再写信给我们,似乎谈了朋友,青梅竹马都要化为点头之交,这算不算一种默契?逢年过节打声招呼客气几句,少年的玻璃弹珠,一去不复返。
  那天午休,我在做一课一练,高二下半学期临近期终考,全国众志成城对抗非典,小镇的街道上经常空无一人,偶尔经过学校门口的邮局和超市,门可罗雀,戴着口罩的人们哪怕咳嗽一声,都会引起一阵围观。我和苏信在某天突然就收了心,大概厌倦了彻夜喝酒网吧,加上鼓手的离去,刘筱枫的疏远,苏信和我居然决定真的拼一把,看看自己能不能一起考进市里的大学。
  我也想去大城市看看。
  正做到最讨厌的双曲线函数,万分投入,苏信穿着一身细衫细裤,头上一把白色的粉笔灰,像个巨大的蓝精灵朝我走过来。
  “阿北,今天下午操场上要弄卫生洗手池,你帮我去画画场地。”
  阿哥要帮忙,这事我义不容辞的。我们在操场边上画格子,阳光很灼热,晒得我晕晕乎乎。恍惚间失去了听觉,耳边只有尖锐的啸叫声,眼前白晃晃一片。我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我又一次看见那个绿色的太阳。
  我从来不知道绿色是什么样,但当我看见那个太阳时,我就是知道,它一定不是平时的太阳。
  “不记起,不忘记,三千仙将上天顶,不落天来不降地。因灵青木响铃音,夕北不知金翅情。”
  我脑海中响起一首奇怪的歌谣。声音空洞而悠远,不断循环像某种经文,我在巨大的白光里感觉无助恐惧。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出现了巨大的空洞。黑色一片,像闭起双眼后,那无尽的黑色。然而在黑色之中,却看见若隐若现的无数粒子,像是低血糖引起的眼冒金星?或者是正午阳光太过强烈产生的幻觉?
  “龙出于水却不可见,其形不固,清浊之气最为调和,故灵气旺盛。时而化为蛟龙,长千由旬余,吐水而成天雨,跃动撞击漠舌而转水轮,其鸣如雨,沥沥淅淅,断点成续,如诉如泣,失了高亢瑰丽,多了情仇别离,延续一世有余;时而为漓龙,盘旋覆盖万旬,吐息之间遇漠之口,便浇灌万物,生机勃勃,若漓龙狂怒,其水冲刷洗漠之巨口,造洪水,御方舟,龙息拍打在“漠”的巨齿上,如海浪拍岸,震耳欲聋,延续六十四年;时而为应龙,无形无体,化作银河之水,环因灵而行。“
  教学楼和医务室、物理实验楼、图书馆逐一消失,一片巨大的丛林取而代之,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到了颜色?参天巨木的青绿色把紫色的天空搅得活泼许多,脚下的植物多为圆形,像孢子或菌类,硕大无比,色彩绮丽。奇了怪,我从内心一一知道这些颜色的名字。鲜血,少女脸颊,嘴唇,中国;深海,天空,勿忘我,希腊。忽然在林地深处,远处的地平线剧烈的震动起来。延绵不绝的群山开始崩溃,巨大身影突破天际,呼啸而上,影子覆盖群山,龙鳍遮蔽半个天空!随着那个庞然大物逐渐升起,天色被完全遮蔽了。而地面,从那巨龙升起处,黑暗中一股绿色的气体蔓延迅速蔓延过来。我孤身一人,动惮不得,绿色的沼气像蝗虫群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我他妈要死了!终于是轮到我了是吧!
  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
  低血糖引起的昏迷,摔倒引起轻微脑震荡。这是官方诊断。苏信皱着眉头说一个轻微脑震荡怎么能睡一个星期,你平时是有多缺觉。
  我爸妈从青镇赶过来,老妈含着眼泪不停嗔怪我不懂得照顾自己,怎么零花钱不够吗?老爸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看到这场景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菜刀的豆腐饭,而杭哥和小晴现在又怎么样了?这世界上一个个家庭说散就散,顿时湿了眼眶。
  我妈看到我哭,她也哭起来,整个病房气氛压抑。
  这梦太邪门,我真的害怕了。在梦里我看到的那些,是叫做颜色的存在吗?那些张牙舞抓千姿百态的梦魇。
  苏信的第二次住院,就像连续剧一样,发生在这个时候,一环扣一环。
  这么多年了,我都差点忘了这家伙曾经有哮喘。
  我缓过来一点以后,脑袋里像一个蚊子大家族住了进去,嗡嗡嗡嗡,嗡嗡嗡,折磨让人疯。
  然而苏信的事我不能不管,更何况他是在看我的时候发病的。
  我去看他的时候说,没事的,你在医院睡一觉就可以滚回家了。
  苏信一点都不给我面子地说,你在这,我睡不着。
  那我走行了吧?反正我呆着也是看着你睡觉。
  你不陪我睡觉吗?苏信略显虚弱地贫嘴。
  我会搭理你才怪,带上门准备走,苏信突然叫住我,你明天到我家帮我拿样东西过来。
  什么?
  你问我妈好了,就说是抽屉里那个我放书的盒子,绿色的。
  哦,好。
  我再去看苏信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于是那个盒子就这么被我耽搁下了。
  去苏信家的时候,我干妈正好在,她问我,苏信好点了没有?我嘴甜地说,干妈,放心吧。他在医院睡一觉就没事了。然后干妈就叨叨着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我想我怎么没有这么心大的妈呢,干妈真是想的穿。我说,苏信要我帮拿一个他抽屉里放书的绿盒子。干妈说,我也不太清楚,你自己到苏信的房间去找吧。
  苏信的房间就像我自己的房间,我们在这里打游戏,吃西瓜,看小黄书,一起睡觉。哪些东西什么时候添置的我都一清二楚。我打开书桌的抽屉,两只盒子重叠着放在一起。
  然而我实在有点分辨不出哪只是苏信口中所讲的绿盒子。拿好放书的那只盒子我就出来了。我说,干妈,我走了。是这只绿盒子对吧?我特地说了下颜色,生怕自己拿错。我只是凭记忆瞎蒙了一个。
  干妈点头说,对。就是放书的那一只。
  夏天真是个容易头晕的季节,我刚走了没几步又开始犯晕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张结结实实的大床,可以让我踏踏实实趴一会儿。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确实都躺在我家的大床上。
  自从菜刀的事情后,我们的生活或多或少都发生了改变。虽说我们的青春并没有因为菜刀的离开而彻底戛然而止,但我将窗帘拉起后,白昼和黑夜就顿时没了差别,黑色果然是最包容的颜色。每次和老妈打电话,苏信和干妈打完电话,总能听说谁家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去世了的消息,有几次唢呐锣鼓都顺着电话线,敲到了树乡电话这头。这也是我们不愿意回去的原因之一,搞得后头几次,我们把阿年都弄丢了。
  苏信和我开玩笑说,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把我背着你干的好事都告诉你的。我把玩笑烧开了浇他一脸。
  和自己脑袋里的蚊子大家庭决斗,一次,两次,屡败屡战,渐渐地,我能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见自己结实的呼吸了,能听见隔壁的响动了,甚至对面三楼的吉吉大力神半夜看小黄片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一个星期后,我突然想起苏信被我遗忘在了医院里,干妈发消息叫我去医院看看苏信,我估摸着,现在去他也差不多要出院了。正奇怪这消息为什么是干妈发来的,来到了医院门口。
  医院是个坏地方,医院是个讨厌的地方,医院是个让人受不了的地方。在能推就推能吃药绝不上医院得原则,为数不多几次去医院,我满耳朵都是抱怨、牢骚、痛哭、喊叫。
  一路上我就奇怪为什么高二期末我和苏信都和医院接下梁子,被打了一套连招。靠,这是什么道理?于是我一边诅咒着医院一边往苏信的病房走去。
  “老太婆一针要八千啊!吓人伐!”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要治房子卖卖掉了。”看起来是她丈夫。
  “治个鬼!就是把命吊住,拖延几天算几天,这钱扔进去有意思吗?”
  另一侧。
  “医生说……”
  “嘘!你轻点。”六十多岁的哥哥把看上去更年轻的弟弟拉到一旁。
  “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个月。”
  窃窃私语现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我的耳朵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那次事件的影响吗?那十秒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信的床边放着一束快枯萎的花,单晓婷、章正鸣、阿年,还有隔壁弄堂的烂冬瓜,豇豆也在。也罢,单晓婷她不叫我也正常不过,但是这阵仗?苏信的声音暗哑得吓人。我想起那几根铁丝,原来这么多年它们一直在摩擦拉扯。
  然而我不知道为什么苏信被关进了隔离病房,透着宽大的玻璃窗,我依然能够听见苏信虚弱的呼吸。他戴着呼吸机,身体薄得像一张纸。哭肿双眼的单晓婷嘴唇不断开合,好像隔着玻璃在和苏信说话。
  我意识到有点不对。我看见苏信抬起头,隔着玻璃,疲惫地挤出一点笑容,朝我伸出手。或者是朝我身边的单晓婷?我不知道。然后他开始咳嗽,呕吐出的液体一定鲜红得比我的想象浓郁。
  医生们都赶了过来,我不知所以,我只想把那只盒子交给苏信,完成大哥布置的任务。医生不让我进门,于是那只盒子最后也没能交到他手里。苏信看着我,我隔着玻璃,也能感觉到盒子对他的重要。结果他伸手好像很吃力的样子,我发现苏信的手臂突然之间纤细得像个姑娘。之后我才发现不单单是手臂,苏信整个身体都瘦得像根竹竿。可这个时候的我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我笑着说,哮喘原来好减肥的。苏信的嘴唇一张一合着,从唇形我看到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他说。这是我的秘密。
  但他又什么都没说。这是只有我能“看懂”的一句话吧。
  直到干妈拿着苏信的病危通知来找我,我才知道苏信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哮喘,命运真是弄人,奉学校之命,制作预防非典的卫生洗手池的苏信却染上了非典,哮喘不过是身体变差被引发出来的毛病,而且和非典极其容易混淆,耽误了治疗。我看着干妈,她的影子就和菜刀爸爸重叠在一起。我不想哭,我一点都不想哭。可是我周围的人都在哭,单晓婷在哭,阿年一边叫着老大一边在哭,医生通知我们也都要住院观察,抽血化验,我想躲,但病房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哭,哭得整个人发毛。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火车上我对苏信说的一幕会变成现实,在苏信被推进抢救室的路上,我有些语无伦次,你等等……你等一下……我说过我要向你坦白我背着你干的坏事的……你先等一下,你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
  我什么都没坦白,苏信摇了一下头,在各种哭声里对我动了动嘴唇。
  “我都原谅你。”
  我激动地叫道,不要这样敷衍我啊!
  这句话,苏信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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