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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毕业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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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初三,学校教学楼前的一棵不知名的树已经长到了窗玻璃的位置了,教室偶尔因为花香还会飞来几只蜜蜂,苏信就捂住鼻子不敢打喷嚏怕被同学们笑话,然后桌角边的纸巾越堆越多,再然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帮他到学校小卖部买无香型的纸巾。单晓婷身边总是带了用不完的纸巾,于是我很为苏信着想地帮伊省了不少铜钿,我去问单晓婷拿纸巾的时候单晓婷就用“厚颜无耻”四个字来喷我,可之后我告诉她是苏信要用她就立即换上一幅心甘情愿的面孔。
  就在苏信不知道用掉多少包纸巾的时候蔡小刀回来了。
  蔡小刀再出现在我和苏信面前的时候,我想了有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和苏信干了一架的菜刀,他长高了很多,人也不再面黄肌瘦,大概大城市的水土比较养人,菜刀整个人洋气挺刮老多。菜刀稍微说起,他爸爸是医生,被安排在青镇的医院轮岗,他这才回来了。“就混一年不到,我初三毕业就要去美国了。”菜刀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嚣张的感觉,然而我感觉得到这种嚣张是冲着苏信的,因为当年在混乱中菜刀说的那句刺痛我的话,又因我心虚的“赔礼”始终没有正式的下文,我对菜刀的言行一直蛮敏感。不过这次回来,应了这种敏感,我特地留心,菜刀却再没提及半句有关我眼睛的事。
  9年前的事情为什么总感觉一回头就可以看见?
  菜刀转到了单晓婷的班,那个班上都是广济寺弄堂的那帮家伙,章正鸣,长脚鹭鸶,豇豆,烂冬瓜,每当放学看着长脚鹭鸶身后跟着个菜刀,我们总是嘲笑没头脑和不高兴来了,菜刀成了庆元里叛徒。我和苏信的那个班上,一个弄堂出来的只有阿年一人。单晓婷倒是经常跑到我们班来说什么是替老师传话,其实我们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有苏信不晓得单晓婷良苦用心。
  到底是不晓得,还是不想晓得?
  这几年苏信的个头长得势头迅猛,浓眉大眼,五官分明,没有哪家妈妈不喜欢的。可偏偏情商却和身高成反比逆生长。初夏的时光苏信几乎是困过去的,他就整天趴在桌子上,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住无法动弹,到了放学的时候,那只大手也下课了,苏信才能才勉强睁开眼睛。菜刀开玩笑说苏信的上学八小时和回家八小时,都活在梦里。
  这个想法我绝对同意。单晓婷倒没说什么,只是偷偷看了看映在夕阳下苏信的脸,苏信很没出息地又打了个喷嚏。单晓婷便在夕阳余晖下,乘着公交车跨越三个区到一个市重点退休老师家补课。那段时间她一周好像有四次补课。自从初二下半学期开始,她的用功,态度越来越凶悍,和她初入教室自修的也变成了个弄堂学霸。我和苏信经常在年级光荣榜里看到,喔唷,又上榜了。她好像是铁了心要考个名牌高中。我晚上玩游戏累了爱到弄堂那儿溜达溜达,还经常看到单晓婷书桌上的台灯。考个好高中,到市里去,改变人生,这是我们小镇每个正常少年的想法吧。可是那个时候我和苏信大概是叛逆期提前了有个很不正常的想法,我们说好要考到另一个小镇的一所默默无闻的高中。
  做了决定,人就轻松,考到另一个小镇为目标的我们,和等待被安排出国的蔡小刀不知怎么就走近了。在我们三人和电脑缠绵的时候单晓婷不知道已经做掉了几本参考书,这也注定了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刻。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单晓婷以一个很傲人的成绩被市里一所名牌高中提前录取了。等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和苏信不考这个城市的高中。
  那个时候我们一度以为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单晓婷应该为我们高兴的。
  结果单晓婷当场就哭了。我,苏信还有菜刀也当场懵了。然后四个人站在马路中间装哑巴,打哑语,不出声,百口莫辩地接受着路人怎么流氓欺负小姑娘的目光。
  那天晚上我和苏信没玩电脑。我把脚翘得老高一摇一摇地看着屏幕发呆很久。久到单晓婷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我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们以前说好考一个高中的。很久很久以前就说好的。为什么只有我记得?
  为什么只有我们记得?原来记得以前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单晓婷是不是拥有的记忆太少的另一个人呢?
  那以后又像往常一样,第二天单晓婷还是来我们班传作业递纸巾,却好像是穿了一条裙子。谁也没有问起那天单晓婷为什么会哭,我也没有对谁说起过。那一瞬的记忆就像流星迅速掠过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
  直到毕业那天,我的记忆也一塌糊涂,就连手牵着手拍照那种真实美好的感觉也总有一天会淡忘的吧。
  轮到我们班级拍毕业照,大多数班级都已经拍好了。菜刀就倚在墙角对我们手舞足蹈,如果再给他条夏威夷舞裙的话相信他扭腰摆臀的功夫更能发挥得淋漓尽致。长脚鹭鸶也有样学样,一高一矮简直像冯巩和赵本山。我和苏信看得早已经麻木,其他人笑得东倒西歪。然后那个摄影师就火了嚷着你们班如果再笑的话,我就拿你们这幅丑样拍下来,你们的毕业照也就这德行了。
  没想到那个摄影师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了,果然一言九鼎。结果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堪称我们学校有始以来最搞笑的毕业照。后来有个人说这张照片给他初中三年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菜刀听后笑得身体柔韧性大增,苏信说,你就是块坏料,掀开马桶盖,吃屎老门槛。
  菜刀一边笑一边说,等会儿体检的时候我要让医生帮我检查检查我是不是得了笑病。我和苏信一致认为他应该让医生检查检查他的脑袋。
  刚到体检的医院门口我们就看见单晓婷走出来,她说,女生都体检好了,你们快进去。
  那你呢?苏信问了一个我也正纳闷的问题。
  我要留下来记录。单晓婷晃了晃手上厚厚的一摞档案袋。单晓婷的嘴唇形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她嘴唇的色彩是叫红色对吧,可惜我看不到。
  在医院走了一圈该检查的大多都检查过了,苏信差不多又用到了一包纸巾。他说,我最受不了医院的味道。
  只剩下最后的色觉检查了。排队的时候菜刀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旁。他说,阿北,到我阿爸那去吧。
  菜刀对我态度的转变,我很久之后才知道原因,或许因缘巧合都有定数,之后没多久蔡小刀就背上行囊,飞到很远很远的太平洋对面去了。
  那次打好假回来后,我第一次用新买的电脑,上网络查看了有关眼科方面的知识。色觉异常,也就是人们所称的色盲。6岁那年我懵懵懂懂地晓得了,我和别的小朋友的不一样。菜刀因为他的爸爸是医生所以他也懵懵懂懂地知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只不过他知道的不太正确,我不是和瞎子差不多,确切地说我得的是先天性的全色弱,那时候的百度总能告诉我真相。
  全色弱是极少见的,患者也无辨色能力,但是与全色盲不同的是,他们的视力比较好,无羞明与眼球震颤。他们拥有椎体细胞,但是在胚胎时期,锥体细胞没有进一步发育分化,因此只能分辨光度。全色弱比例约在0.001%左右。
  黑白灰,几乎是我所知道的世界的全部。这些支离破碎的颜色在我的眼中组成了这个翻来覆去的世界。没有人知道我拿到毕业照的时候有多难过,那天学校好不容易大发慈悲允许我们穿自己的衣服,我知道很多人都穿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一定有很多很多我未知的色彩,可是那些缤纷斑斓的照片到了我的手中就成了记忆最角落的旧色照片。
  小学的时候,我很喜欢的一个老师教我们词组搭配。她笑着对我们说,蓝色的天空,金黄的麦穗,碧绿的荷叶……我发誓我很努力地学想讨这个老师的欢喜,我甚至求苏信放学后帮我补习,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因为我很快就把那些词组搭配都背下来了。
  我很得意,于是我撇着嘴对苏信说,我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你只不过是聪明,而我,是天才。苏信指着自己,像樱木花道一样挫气却让人喜欢。
  而很多年后的某一天苏信才告诉我,更好的回答就是你缺乏安全感。结果我在很多年以后还没搞清安全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它是不是同样有色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确没有,苏信也说得没错。
  80分。那次测验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我被那个我喜欢的老师叫过去,在走上讲台的路上,阳光像是漫过了山谷通过了甬道抵达了我的眼眶。
  她说,别的都答得很好,就这两题,(黄)沙千里过(绿)草,(白)雪一夜上(青)丝。这怎么会选错呢?于是我就这么百口莫辩地成了她眼中没有常识的孩子。我当然不会辩解说我没有背到这几个,看不见这些所谓“常识”。苏信和阿年也很男人地为我保守了秘密。
  大概那件奇怪的事情,选中了能够保守秘密的小镇少年。
  单晓婷和每次测验一样,得了班级里的最高分100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饱满的分数是怎样刺痛我的。幸好后来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我曾一度以为像我这么没有常识的孩子连小学也是毕不了业的,可小学毕业的那次考试我竟然考了一个比单晓婷还要高得吓人的分数,想来是因为小学毕业时,老师没有再出那种令我尴尬的题型,为此我很感谢那个虽然曾经让我在很多人面前出丑但还是让我顺利毕业的老师。
  结果苏信拍拍我的肩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从体验室五官科出来的时候,我的手里拿了一份在色觉检一栏查盖着“正常”的档案。菜刀在身后推了我一下,发什么戆啊?然后菜刀推着我泰然处之装模作样地走到单晓婷那里把我们两的档案交给了她,可想而知当单晓婷看到“正常”两个字时的反应。菜刀挤眉弄眼了一番,接着单晓婷安之若素地把那份档案一模一样地抄下来。直到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我才放开自己紧握着的手,手汗已经浸湿了整只手,我很感激菜刀为我做的,所以我踌躇着要不要对菜刀郑重其事地说声谢谢,但这么矫情的事不要说菜刀了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接受,最终我什么都没说。
  等到有一天已经忘却了某种心情也没有一股脑儿想要说出口的冲动的时候,是长大?还是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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