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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缘故,珠港区经济水准远超赤宇内陆,加之四面环海,又属于贸易进出口特区,才有了商圈雏形、城市缩影。
西贵区华龙广场便是最好的例子。
殖民地,不是能坦然接受的标志,但沉疴痼疾往往能滋养浊世白莲。时代变迁与新旧杂合,各种试剂在不同状态下相互反应,使得调酒师也不能准确判断,自己这杯鸡尾酒应是怎样的滋味。
放肆点说,珠港的世界交融度不算桂冠,也是翘楚。这种行径看似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是爱尔罗王国真的蠢?不过是占他人巢穴布己之温床。不必在意决策布局的正确与否,还能实验出最为适应的经济政策,捎带的利益攫取,最后打包带走,回家直接一波乱矿流爆种,至于留下的基地车是否真有那么重要?
同样,政策是否适合赤宇内陆不说,仅遗留杂症就够喝一壶,爱尔罗方面对此十分淡定,就问飞龙骑脸怎么输?
虽然大抵能反映珠港、赤宇、爱尔罗三方微妙的纠葛,但话题还是扯远了。
坦白讲,华龙广场当的上销金窟,
男人有爱尔罗绅士皮革店,愿意的也有格子裙,女性又花旗联邦的众多时尚服装店。
渴了有月慕斯(MoonMoose)绕齿醇香的咖啡,饿了就更多,爱尔罗风的奶油茶与哈吉斯、必胜派(PizzaPаrty)的披萨、洛森堡(Rosenburg)的汉堡等等。
至于正餐,有赤宇大陆的各色菜系,光食谱都能念成相声贯口几分钟不停歇的;还能全家围坐,共尝巴马廷色香诱人的秘制碳烤。
待夜幕降临,顺带为小孩买个爱尔罗国民玩偶佩琪猪,便心满意足的离去。
至于成年男女嘛,随便找家酒吧,饮一饮爱尔罗的“液体黄金”威士忌,抽一抽巴马廷发酵的手搓雪茄(Sikar)然后………
总之,但凡来此,必不辜负,日夜春宵与盛情。
时间缘故,三大导流出口的人群倒还繁多,但里面估计早已疲软,差不多快到散场之际了。
这种地段,许多流动摊点裙带滋生,而龙蛇混杂之处必分三教九流。
其中某摊点就分外不同。
在几方地里,他的器材摆放、食材处理,以及身处期间的种种布局,都给人简美的落落感,加之摊点装饰明亮无垢,销售的棉花糖、水果沙拉、章鱼烧等各国风味小吃不生油烟,分外讨喜。
最最重要的是,经营之人内衬高领,外套复古花纹毛衫,最后围上暖色系的围裙,修身之余,多能给人舒心。
言行举止,都足以用爱尔罗王国的绅士形容。他内心也是这般自诩。
这一片,他也算老户了,所以主顾也多。亲昵地抚了抚眼前小女孩的柔发,看着对方伸着小卷舌舔舐着要靠双手才能拿住的蔓越莓棉花糖,对方间或羞涩的瞄他,他也有些满足。
又来发福利啦?对方父母笑道。我也就这点爱好,他答。
的确,不说摆摊本身,光各国进口食材就不菲,加上儿童半价,让本就微薄的利润大打折扣。
事实上,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喂养这些萝莉正太们。
你是真的喜欢孩子呢,早点结婚,自己也养一个呗,对方母亲打趣道。
他笑笑,没解释,目光温润。
对方告别,他谦和躬身,挥手作别。
看着离去的背影,眼神除了满满的柔软,还有些什么。
回到摊位,翻看机械表,估摸着差不多收摊。
这时,远远一个小身影走近。
宽大及膝的黑薄风衣半敞,深V繙驳领下是斜边拉链,步履间隐隐可见,因为宽大衣衫歪斜而露出了圆润的美肩,这种无意识形成的露肩衫最为致命。
纤细小手隐藏在夸张的蝠袖下,插进身侧衣袋里,对于看不见晶莹粉拳他深表遗憾。但更惋惜的是被风衣遮掩的长腿。依稀可见其穿着的牛仔短裤,与一抹两抹的白花花。
再往下看,只能瞧见被夜风吹得粉苏的脚腕,至于脚掌与美指则被帅气的白色.女鞋包裹。
这时,他才看向对方的面容,不为其它,只是有所期待,却不可得罢了。
炫彩原宿风的棒球帽歪斜,将不大的脑袋盖得严实,柔美小脸更是被黑超遮了大半。尽管如此,他凭着绅士本依旧能嗅到,对方藏不住的美艳。
这让他怔然,空明的眼神飘远,不知多久前,让他魂牵梦萦的感觉。
心房加速,他一呼一吸,平稳情绪。
“尝尝么?”用谦和姿态示意对方,成功止住了没想停留的步伐。
“我这儿有许多,嗯,珠港不常见的小吃,有看上的么?”他大方示意,眼神则停留在她身上。
女孩站定,看着对方温和的模样,扑哧一笑,轻轻把散落脸颊的发梢别回耳后。
“好啊……就要这个。”小手指尖一指,随即又缩了回去。
慢了拍他才回神,嘴里应和道,脑海里却流动着刚才的画面,精巧光洁的美甲,以及纤细而显矜色的秀指。
回过神后,行云流水地把棉花糖缠好,鼓成风涡状,再从抽柜里拿出两瓶无添加调味剂,神色自如地做完最后一道工序。
不经意撇了眼,女孩只垂首看她的小脚,压根没被他花哨的动作吸引。
控制住表情,这才伸手将车好的小吃递出,“呐,尝尝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这才抬头,显得有些慌乱,局促的将风衣拉链下拉,拿出小钱包。
可能图快,她匆忙地掏钱,不慎掉了好几个硬币,滚过摊铺,溜到了对方脚边。
“呀!”她失态地惊呼出来,赶紧绕进摊里,想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文雅一笑,反倒觉得对方显得可爱。弯下身,不紧不慢将硬币一枚一枚拾起,还没起身,便发觉眼前多了双白嫩的小腿,和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脚。
真好看呐,他心想。
感觉有东西碰了碰自己的头,是她的手指么?
然后,他抬头,有些俊秀的脸露出如常的绅士笑容。
……
口水咽下,扬起的嘴角慢慢合拢,随即复然张开。
“哈,哈哈,是在跟叔叔开玩笑么?”他试图稳住表情,可汗水却隐隐往外直渗。
“PPX-CPX-2CBPK,双动式扳机,口径9mm,枪长145mm,管长79mm,全枪质量0.43kg,弹匣容弹量10发,可自动填装。”透过墨镜,她面无表情,轻灵的声音慢慢响起,在他心里荡起波澜,“那么,金鱼佬,这个玩笑,有意思么?”
绅士感觉嘴唇发干,更多的是头皮发麻,她发现了?不对,这枪是真的?
“什么金鱼佬,乖,别,别拿玩具……”
她呵呵一笑,像是被故事逗乐的小女孩,小手也微微抖动,从头上滑落,指向额骨。
口津疯狂分泌,他却仍觉嘴干。就算是真枪,也没拉保险吧,况且,这里开枪……
“哦!”她腼腆得笑了笑,仿佛忘带作业,这才想起来,“毕竟是女士手枪嘛,看,比我巴掌大不了多少呢!而且,它多好看呀!”
绅士努力睁大眼,小手枪外表颜色亮丽,黑色涂装的枪筒,套筒座则是粉色涂装,看上去真的分外乖巧,跟眼前的女孩一样。
只是那颜色的冲击、反差,在自己脸上透出的寒气,都让他不得不相信,枪和人都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
“好看吧?”女孩躬身靠近,顺便大声道:“蜀黍,谢谢你帮我系鞋带咯!”然后又小声说着,“放心,他们不会注意我们的,毕竟,谁让你这么喜欢小孩呢?”
绅士余光乱瞟,艰难地从女孩敞开的风衣望了出去,果然啊,周围人只是笑笑,便回头不顾了。
“其实,这个小玩具最便利的地方,是没有保险,以及自带消音的啦!”女孩开心的说道,就像在炫耀自己的玩具,但又想到了什么,小脑瓜上眉头一皱,“可惜,射程和威力缩水的太严重了。也对,太大我就受不了啦。”
她咯咯笑着,“其实跟玩具枪没两样的,也就打个鸡儿没问题啦。”枪口稳稳放在对方面前,笑颜下,是透着凉意的双眸。
绅士不顾汗水滑落脸颊,表情艰难的问道:“那你想怎样?想过开枪的后果么?你能走……”
“对哦。”她恍然,仿佛才想到这个问题。
“对,对吧?不如听叔叔的话……”他试图改变对方的心意,毕竟,谁也摸不清一个小孩究竟会干些什么。
“算了,好麻烦。”她有些苦恼,“等你倒下我再想想。”
“别!”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放弃抵抗,“你想怎样!”
女孩一手支着下颔,歪头想着,“呣……我想想,这是第几个?”
“什么第几个?”他心中隐隐了然,但嘴上仍旧试图抵抗。
啪的一下,枪口直接撞在了额骨,撞的他生疼。
“你说什么,金鱼佬?改卖小吃就不是变.态啦?”女孩冷笑。
“是绅士……我说!”感受到枪口抵住自己,不再挪开,他选择面对冰冷的事实。
咬着牙,他吐出一个数字。
“十三。”
砰的一下,女孩一脚狠揣对方腹部,“立直了,变.态!”
“咳……嗬……”他痛苦的忍受着,当真立直了身体。
女孩看了眼自己的小脚,决定回去便把鞋扔了,并在心里安慰着,还好没上手。
“把它吃了。”指着摊上的棉花糖,她冷笑着说道。
他默默看了一眼,便拿过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拼命往下咽。
他想赶紧结束这场恶梦。
数着秒,看着女孩墨镜也挡不住的精致小脸,他此刻全然没有半分欣赏的欲望。
不一会儿,腹痛如期而至。
女孩儿见变.态倒在地上,如同软脚虾一般蜷缩身体抽搐着,没多理会,转而倾身打开对方摊下的柜门,里面的确是各种食材原料。扫开瓶瓶罐罐,角落里便能看见安静存放的几个塑装袋,内里整齐有序地安置着各式印有卡通图案的内.裤,棉袜与小背心。
绅士轻轻呻吟着,痛苦感正慢慢抽离,他知道,随之而来的,便是疲倦的沉睡。
依稀间,他朦朦胧胧地看见,小女孩靠近了自己。真是酷酷的一个姑娘,他想,此刻内心唯留遗憾,美中不足的是有点婴儿肥?
嗯?这不是木签么?没来得及细想,耳边便传来如夜莺鸣叫的乐曲。
“醒来后别忘了我哦!”
唰!腿上便传来了阵痛!
还没细细品味痛楚,他便快要撑不住了。
陷入死寂的前一刹那,绅士的他好像听见了什么碎裂声响。
好熟悉啊,他想。
————————
非是今夜万家灯火,夜夜如此,只是在她眼里,都好生乏味。
人人都说无奢求,小确幸便足够。
只是渴望,本身就是一种有求难安的错,她嘟嘴,再次用冰水敷着左脸颊。
因为消肿了小半,所以单看侧脸显得像婴儿肥,还粉嫩透红,煞是好看。可若跟右脸一对比,矜怜之余,多是触目惊心。
她往称作“家”的方向走去,撇头看着手腕被勒出的红印,神色淡漠,硬说要有什么,大抵是眼底藏不住的讥诮。
是啊,再不回去那女人又要找话说了,何况还有父慈兄善等着自己呢!
她啪嗒啪嗒的走着,不经意瞧见了风衣内的小宝贝,仿佛看见了自己。
武器能使强者更显剽悍,也使弱者更显怯懦。
它再怎么精致有杀气,却从未出膛过一发子弹。
不就是玩具么?她问自己。
没有答案。
止步,望着眼前的大楼,她把炫彩的帽子上拉,扬着脖子高傲地进去。
她可以卑微,懦弱,但绝不会妥协,哪怕只对自己!
姿态酷酷的同时,她咬咬牙。
干脆今晚自己就戳了,省的遭罪!
“她说~去它.妈的花海
我说~你这么说好帅
她说~要把它们都打败
我说~我会一直都在”
嘴里含混着曲调,夜空下的小女孩不再那么悲凉。
……
清醒状态下,人闭眼躺在关灯的房里,即便感觉不到外面的夜色,也能用映入眼帘的浓稠漆黑所代替。
路唯洋皱眉,难受地躺在床上,他认为自己状态糟透了。
头脑发胀,四肢疲软,眼皮沉重,体内则有波澜错落的难受在潮起潮落。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
“好吵!”
他曾见过这样一句话:不管世界多么热闹,热闹永远只占据世界的一小部分,热闹之外的世界无边无际,那里有着我的位置,一个安静的位置。
可事实是,喧嚣沸腾起舞,如反叛军起.义,誓把安静诛绝。
灯火阑珊中,幸与不幸,各色烟火气都像疯兔撒欢似的涌入,使得因陷入黑暗而显空荡的房间,顷刻间便拥堵起来。
孤独患者都是过敏人群,路唯洋觉得,明明疲倦地连眼都睁不开,可听着这些声音,眼皮下的漆黑却被各种画面所替代。
耳目所闻,恰能交相呼应。
“烦呐。”有气无力地叹息。
嗅着幻生的家宴美食气息,路唯洋估计自己可能真的饿着了。
他艰难地起床,向着厨房走去,手摸着开关,准备按下。
喧嚣未淡,凭生暗漪,汩汩传动。
啪嗒。
灯亮了,照出他惊错的脸。
……
云泽小区也算颇有名气,尽管楼层设计呈“卅”状分布,每层看似住户很多,但内里户型、采光等诸多方面都算得上无可挑剔,因而价格并非中产家庭能够承担的。
毕竟,珠港只是座离陆岛屿,人口限制了资源的泛滥。
当然,排除那些真正的富佬,对于他们,有钱真能为所欲为。
“桃夭”,九楼三户,在这略显奢华小区里只是普通的某楼某户,就连户主信息也不过是某三流公司的财务主管。
但消息总是这样,够格的都明了。
就比如房主洛羽晟,的确是财务总管,也的确是三流公司的,只不过后者挂靠在邦定旗下。
“邦定”,珠港非官方民营治安管理部门,咸集各路古道热肠的“安邦人士”。其主要职责为协同维护社会治安,顺便抵制18K之类的不法组织。
而洛羽晟,便是邦定的统筹精算师,偶尔也做做愉悦的事。
九楼一户,明明比寻常家庭多些人口,但气氛却有些……
“为什么不让我出门美容?”女主人抄手冷对,看着面前男人。
洛羽晟将最后一滴鱼翅汤饮尽,好整以暇地搁下白玉碗勺,拾起华美的餐纸轻轻擦拭。而后,将银边眼镜随意摘落,并从身上掏出眼镜布慢慢擦拭。
女主人表情越来越冷,但风韵丝毫不减。
哈了口气,“前天说了,最近18K有变动,父亲希望不要凭生枝节。”
女人冷笑,将鬓发挽好,语气有些尖酸,“叫的比我都亲,当人儿子这么满足?”
洛羽晟也不恼,毕竟她说的是事实,当女婿跟儿子没甚两样,哪怕是二手的。
“是不是把咀嘴口给二哥了?”她突然问道,仿佛一点也不生硬。
洛羽晟皱眉,“别沾这些。”里面的盘盘绕绕他不想,也没必要解释。
“可大哥问到我这儿来了。”女人咄咄紧逼,“三井湾、后街、永邦土建,还有……”
“好了。”洛羽晟打断,重新戴上眼镜,“我会跟他解释的。”
女人看上去不依不饶,还想再说些什么。
洛羽晟忍住不耐,“孩子在呢,家里还有外人…”
女人轻哼一声,姣好的脸蛋满是不屑。
“敢多嘴,直接沉铜锣湾喂鱼!”
洛羽晟笑,“是你父亲的人。”
女人反笑,“不还是你的人?”
洛羽晟眼中愠色一闪而过,还是被女人察觉。
过了……
“麻麻,添饭饭……”一直闷头吃饭的女儿忽然开口,她举着塑料小碗,嘴角还黏着几粒米饭。
顺势接过碗,脸上也瞬间堆满母性的和蔼,“你乖乖坐好,我去给你盛饭。”
然后起身便往外走,根本不看洛羽晟一眼。
“我也吃好了。”下座靠门处,缄口不言的青年见状终于开口。
虽然一直保持安静,仿佛安心享受晚餐,但叮当响个不停的餐具与丝毫不减的饭菜却不然。加上神情惴惴,眼眸也飘忽,明显心有所累。
华烨刚要起身,走过的母亲正好背对洛羽晟,狠瞪了一眼,吓的他内心咯噔作响,于是赶忙打消了离开的想法,乖乖坐好。
华烨面色发苦,只觉迎面的灯光刺眼,照的对面男子身影模糊,照的自己心里发慌。
十七岁,正值花花,而华烨更是将之贯彻到底。尽管在那个男人面前,自己温良和善,还显怯懦,但背地里,眼不见心不烦,该享受纵横的一个不落。
十七岁,没成熟,不提有未成年小畜生保护法,光是自己复杂且不干净的身份,都足以挡灾免祸。花爷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只是在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面前,他还是心有不安,毕竟自己觊觎他女儿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暗暗怀疑,对方也许早就晓得,包括他拙劣的掩饰,包括前两周对她女儿用强,以及刚刚再次的企图奸淫。
是姑息纵容么?他曾怀疑,但他更相信,那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连生了自己的二手女人都敢娶,对母亲逼死那小贱人她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纵容自己对他女儿图谋许久,连付诸实践都熟视无睹。
真狠啊。
华烨纨绔,但不傻。
他估摸着只要自己不当面撕破最后一层遮羞布,那个男人想来都不会有所干预。
至于事后会不会……哼,自己怎么说也是闫允坤的孙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儿子。
应该不敢吧?
华烨眯着眼,那小贱人傲的不行,跟她妈不一样。也可惜,还没试试就被逼死了。
他心里暗想,你女儿我是不会再放跑的了,不过,还真狠。
直到现在,他还忍受着大腿内侧的疼痛。
差点就把我废了啊,小贱人。
等着!
心虚地勾着头,华烨厌厌地刨了两口饭,将阴鸷的眼神全然掩住。
这时,女人已经盛好饭回来了。她将小碗递给了自己快读一年级的大女儿,随手取下她脸上的米粒,扔在桌上。
坐下后,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她若无其事地翻看腕表,故意皱眉。
“都这个点了,那疯丫头还不回来?真是!晚饭也不吃,还没大没小的使脾气,刚差点把华烨给废了!”女人越说越气,柳眉倒立,但语气却变得平缓起来,“还得好好管教,下次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她盯着自己保养完美的双手,淡淡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嘴角那微不可察的笑意,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是我手欠,不该弄坏她的宝贝,不怪她有脾气。”华烨喏喏的说道,好似真的在认错一般。
微微抬头,便直直看见了洛羽晟平静的脸色,华烨咽了咽口水,继续吃饭。
不该那么冲动,动手也该让妈来,他心想,被发现了么?像个小丑一样。
女人直接翻篇,又絮叨起来:“换房吧!别不同意,你每次都用顾忌来搪塞,我好歹也是爸的女儿……”
咚咚,若有若无。
“要求不多,独栋就行,不用太大……”
洛羽晟脸色微沉,幻听?不。饮鹿?她一向是摁门铃……
呱呱泣鸣响起,哇哇不停。
“又怎么了?”女人有些无奈,“琊姑!去看看,筠儿是饿了还是该换尿布了。”
洛羽晟疑惑,太紧张了?
偏厅的奶妈路过,微微躬身,旋而快步跑向婴儿房。
客厅还剩一人,其余轮守的都在偏厅进食,他百无聊赖看着报纸,忽的打了个巨响的喷嚏。
好饿,还没吃完么?那群家伙。
女人神色难看,“搞什么搞?真粗鲁。虞婶!”
保姆虞婶闻之急忙来到餐厅,请安问道:“有事么,小姐?”
“我吃完啦!”大女儿bia地从座位上跳了下去,扯了张纸就撒丫子跑没影了。
留下哗啦啦如铃般的笑声。
“别乱跑!”女人见状有些气急,叹了口气便对躬身的虞婶说道:“你那边吃完没?吃完了把这儿一块儿收拾了。”
虞婶点头便往回走。
华烨随手将餐具放回餐盘,叮当一声脆响。
咚咚。
这次敲门声很明显,停了半刻又嗯响了门铃。
女人轻哼一声,脸色如墨,“还知道回来?出门也不带钥匙!没规矩!”
华烨眯着眼,静静坐着,没发出一丝声响。
洛羽晟下意识直了直腰背,心中似有什么在盘旋。
客厅男子放下报纸,将手伸进怀里,看向大门。
“谁呀?”虞婶顺势走向大门。
偏厅内剩余的三人放下碗筷,彼此眼神交汇。
嗡嗡的声音传了进来。
“物管部……检查电…报修…通知户主……”
断断续续。
不是那丫头?女人愠怒,站起身来,将木椅后推出去,在地板上磨出声响。
兹啦。
客厅内,报纸抖得哗啦响,男人重新拿起报纸,心思却全在咕咕作响的肚子上。
电视不知何时被打开,卡通片正欢快地上演。
应是那个小淘气干的,只是人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虞婶瞄了下猫眼,然后开门。
偏厅内三人默默起立,将手伸进怀里。
锁声清脆,大门应声而开。
……
客厅的男子瞟了一眼,门外男人正向他微笑示意。
哗啦啦,像是报纸翻开、合拢的声音。
“谁呀?”女人有些不耐道。
洛羽晟微微侧头倾听,双手放在桌下。
男人走进屋内,先是路过偏厅。
厅内三人六目相望,只见对方身形瘦小,个子不高,脸上还带着歉意,微微点头便走向餐厅。
年纪稍大者示意,想跟上。
客厅有小黎,余下的一年青不以为意,却被身旁之人阻止。后者看着前者,向大门处努嘴。
前者摇头,还是照办。
男子站在餐厅外,没在意身后的响动。
一阵嘻闹,在欢快的气氛中,动画唱起了片尾曲。
男子站在餐厅前,没理会一旁原本看着报纸的保镖小黎。
“打扰了,电梯报修,要停运一段时间,上面要求挨个通知户主。”
华烨头也没回,心思根本不在这,就想着那小贱人怎么还不回来。
女人听着对方的低头致歉,本就不耐,突然注意到还没换鞋,瞬间就炸了。
“你什么素质!就这样穿鞋进户主家?物管就招你这样的人?”她秀指戳向对方,回身说道,“看你叫的什么人?这都给放进……”
如同被勒住脖子的母鸭,戛然而止。
眼前男人脸色如铁,阴云密布,似能滴水,却一言不发。脖颈处青筋血管分明,压抑着雷霆越池,杀意沸腾!
双手还在桌下。
她头一次见男人如此狰狞,毫不遮掩情绪,没想到那面孔竟如此可怖!这还是那个阴鸷不显、绝情到骨子里的洛羽晟么?
咯噔!她想到了什么,玉臂一颤,有些僵硬地放下,却怎么也不愿回头。
不是真的。
否则……她神情恍惚,脸上的蛮横渐渐被取代,剩下了阔别多年的柔弱。
与绝望。
有些静悄悄。
啪嗒。
臭味弥漫。
是尿布扣在了地上,屎尿横撒。
琊姑不知何时来到客厅,她呆愣的立在原地,双手不知该放哪儿,一副无措的模样。她唇齿微张,却发不出声来,就这么傻傻地看着。
一声轻响。
一声重响。
华烨困惑的抬头,旋即便被洛羽晟及女人的模样给镇住了。
他唰地起立,看向身后。
一个巴掌在眼中放大,盖住了整个视界。
啪!
哐当!
华烨倒在地上,手指被破碗片割伤也未察觉,只是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脸。
鲜血在掌心漾开。
华烨眼角噙泪,呼吸急促,整个人抖若筛糠,却大气都不敢出。看着眼前腼腆的小个男人,他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洛羽晟仍旧一言不发,冷冷盯着他。
尽管事态明朗,但他并不打算彻底妥协。
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着小个子眼中的神采,洛羽晟似乎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眨眼间,便是风轻云淡。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平静的缓缓起身。
然后倒地。
砰。
“呵呵,馗爷可没让我向你问好。”小个子嘲讽地看着对方,轻轻摩挲着手中枪,“他压根就不认识你。”
看着洛羽晟惊愕后怨毒的表情,他淡淡道:“你看,最后的机会也没把握住,还幻想些什么?”
“嗬…嘶…嗬…”
洛羽晟没空搭理对方,他的双手正死死捂住喉管,用力的进行着一呼一吸。
脚下,是之前一直紧握的手枪。
“加油吧,听说喉管破裂还能活上三分钟,不知道你行不行。”说完便没再理会地上这将死之人。
连枪都懒得踢开。
转而是注视着一直背对他,身体不停娇颤的女人。
“好久不见。”他有些害羞,挠了挠头,眼神却没离开过对方,“想我么,美人?”
他深深凝望着,那是一见倾心的表情。
笑了笑。
“看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些不知所措,“对了,有人托我向你问好,就一句话。”他真挚地看着对方背影,一字一顿道。
“重来,死也不再吻你手!”
听罢,女人身体僵住,默默转过身来,死死盯住小个子。
泪打妆红。
他恍然,不好意思笑道:“第二个……”看了眼地上眼神恍惚的洛羽晟,“……呃,三个。”
摆摆手,不再纠结。
“总之,想起我了么?”他步步靠拢,面面相对,用枪尖挑起对方下颔。看着妆泪滴落,怔然。
“真美。”
身后悉悉索索窜进来一行人。
“丧良,还没好?麻溜点!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别耽搁大家时间,想干嘛自己一会儿再弄。”
“挺标致的。变.态,有眼光,可惜了。”
为首之人身形彪悍,气质沉稳,明显是带队之人。
而身后两人就稍显年轻,一人手提消声冲锋坐靠沙发,一人手捏两颗手雷,像玩保定球一般来回搓着。
虞婶哆嗦着身子被夹在其间,双手死死捂住嘴,泪水弥漫,都快看不清她绝望的眼。
丧良头也不回,闭眼轻嗅美人脸,漠不关心地说道:“你们五人行,关我屁事。我只负责,不让你们糟蹋她,美丽的容颜。”
女人闻之,表情更加凄婉。
“狗屁!”将冲锋斜挂,木鸡推开趴在茶几上的尸体,捡起报纸,翻得哗哗作响,“她落在你手上,不知得被糟蹋成什么样,还不如让……”
砰!
枪响,丧良头也没回。
“你疯了么?!”木鸡跳起来吼道。子弹打在他脚前几寸,关键是,室内的跳弹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可能从你背后破颅而出。
队长伸手拦住试图找场子的木鸡,眉间微沉,盯着丧良。
眼前这人,是真疯子。
“干正事。”他不容置疑地说道。
“啐!”木鸡一呸,转身同糯米一起,搜查各个房间。
屋里,摇晃的风铃,婴儿的啼哭。
“不要!”女人这才回过神,她拼命挣扎,指甲撕扯着,脸上的凄惨更盛。
可惜丝毫没能逃出丧良的怀抱。
“放过筠儿,她唔……”
“嘘。”他将手按在女人嘴上,阻止她继续哭闹,“乖,别理他们,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你看,人活着终究会变得丑陋。”他指了指不知死活的洛羽晟,又蔑视着瘫在地上抽抽的华烨。
“枪在身旁都不敢反抗,给你机会也不把握,非得将丑态带到永恒。”他回头,看着怀里的泪美人,安慰道:“这多没意思啊。”然后轻轻刮了刮对方娇挺的琼鼻,柔声道:“你也是,还不够美丽,让我们把最后的妆红涂上。”
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便将她拉向浴室。
“不!”女人崩溃的叫喊,死命折腾。小个子终究还是吃了身材的亏,女人用头狠狠撞了一下,挣脱开来。
她踉跄地没跑几步,便被捉住,然后跌倒。
“不要!放开我!”
丧良不为所动,拽着女人一条腿,慢慢拖向浴室。一边摸着顺滑的丝袜,他一边为女人祈祷,刚别把脸给撞花了。
那就不美了。
队长见女人被拖走,发出惨绝人寰的嘶喊,双臂抠着地板,却丝毫不能减缓即将发生的惨剧。对此他也心有不忍,但还是希望那疯子能快些下手,减少风险,还能落得清静。
洛羽晟此刻幽幽眩惚,眼镜滑落,整个世界都在远离,发生的一切也就不重要。
呼吸似乎变得通畅,手也没那么沉重,慢慢松开便好。
他想。
自己谋些什么?记不清了…
但还记得,自己为此养了卖.身还债的澹台莜以示弱,为此衣食住行拒绝奢靡自证,为此仪态庄重,为此和善谦逊,为此做出无数选择,越陷越深。
朦胧间,他见到一张脸,想起一些事。
关于曾经的珠港渔樵的见闻。
林深时见鹿,临溪饮潺淙。
闻香食果腹,埋骨抽绿萝。
生于溪岸,盘结林树,育果,诱食,鸩而化骨为肥,再生新萝。
谓之饮鹿萝。
他想,世间怎会有生存方式恁么奇绝的植物?
果然呐,存在必有缘由。
是吧?
洛澹饮鹿……
眼皮深重,阴翳爬上剩下的世界。
砰。
队长收枪,看着血泊,心有遗憾。
“邦定”,“谦算师”洛羽晟,终得一见。
虽为仇敌,上面却多次赞誉,还扬言要招揽,为何这次……
收敛心思,他微微侧身,乜视趴在地上的华烨。
华烨涕泗横流,知道自己将要降临命运。他哆嗦着跪趴起来,向队长大腿抓去。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只是个孩子!”鼻涕流到嘴里,他浑然不觉,像牲口一样疯狂惨叫。
队长默默抬枪,华烨便猛然往后滚,可惜本就在角落。
尿液浸出。
“真给你父亲丢人!”队长厌恶地说道。
华烨哽咽,顺势哭喊,“对,我就是个垃圾,他也不是我亲爸,我不会给他报仇!真的,别杀我!求求你!”
这是他今生头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身世。
轻快的步伐响起,队长回头,见木鸡已经出来。
华烨看见,对方的侧脸,洒上了鲜血。
他突然咽住哭声。
房间内,静悄悄。
啼哭默默远逝。
见华烨望过来,木鸡顺着视线,往脸颊上一抹。
望着手中血,他嘿嘿一笑:“还别说,不是一般新鲜!”
华烨怔然,旋即发疯似的大叫,捞起身旁的手枪。
跑不掉了!
……
倏忽而来的喧嚣,仓皇而去,留下静悄悄。
“处理完了?”队长没再低头多看。
“房间都摸遍了,没活口。”木鸡应道,抽了张纸擦拭。
“好像还少一个。”糯米蹉着手雷补充道。
“你知道的。”队长回身,俯视着瘫在地上、无声哽咽的虞婶,“对吧?在哪?”
虞婶拼命摇头,泪水四溅,悲怆的气息弥漫开来。
哗啦啦,那是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啪嗒啪嗒,小脚丫欢快地踩在地板上。
“麻麻快看!花花开啦!”
手捧小花盆,她忽然停住,疑惑地打望着眼前的陌生人,又瞧见了虞婶和琊姑。
“鱼婆婆,你怎么哭了?”
“牙奶奶怎么睡在地上?会着凉哒。”
“麻麻呢?”
队长低头,络腮胡随着下颚的张合,轻轻摩挲。
没说话,他转身往外走。
越过静寂的茶几。
越过哭咽的佣人。
越过华美不再的餐厅。
越过鲜红浸润的偏厅。
最后。
越过正在沐洗的浴室,他走出大门。
罪恶感氤氲。
从掩护者嘴里夺过香烟,深吸一口。
全都吐出,殆尽。
寻常人间事,没差。
……
嘀嗒。
水珠从花洒坠落,义无反顾。水面涟漪,迭起跌宕。
男人神情庄重,略带柔意,轻轻擦拭。
水晕波光,肌理绝白,体态轻柔,飘忽若离,隐现。
沐浴中的美,窒息。
雾里,水里,心里。
粗砺的指肚摩挲,从上到下,里外兼顾。
沉迷。
除遗秽物,灭烟火气。
便是永恒,旖旎。
男人痴念,为对方收拢秀发。
水珠滴落。
美人出浴。
眉心嫣红。
男人唇齿翕合,捧手颤抖。
快要沦陷在这苍白与潮.红之间。
悉悉索索。
他要完成最后的仪式。
……
叮。
电梯打开。
洛澹饮鹿迈出,伸手摸脸颊,抿嘴,挺胸。
穿过漫长幽暗的走廊,光线在尽头。
粉拳紧握,她试着放松。
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
小女孩儿放慢脚步,在尽头处右转。
那是“家”的方向。
然后。
便站在那儿。
“还没好么,队长?”一人低头擦拭枪具,埋怨道。
重新叼上烟,那人嫉妒地说着,“肯定在里面玩嗨了!”语气一顿,好像发现了什么。
队长不再打望窗外漆黑的夜,看了眼手表,转身面相大门,招呼道:“该撤了!”
恰好碰上队友玩味的表情,顺着视线,他回头。
一个小小身影背对自己。
脚步缓慢,反向走去。
只是颤抖的肩臂,暴露了情绪。
手有些发痒,松口,烟头坠落,踩熄。
他掏出手枪。
交谈声已无,身后变的安静。
只能听见,砰砰砰砰的急促声。
洛澹饮鹿机械地迈着腿,一步,两步。
明明想若无其事的远离,步伐却不受控制,越来越大。
走廊变得好短,尽头就在眼前。
咔擦,咔哒。
是打开保险、压倒击锤的声音。
洛澹饮鹿拼命松开,拳头还是紧紧攒住,肩膀微抖。
高傲的小脸,因为唇齿紧闭而变形,嘟圆。
她死死闭着眼,泪水犹在。
小脚僵直,没停。
啪嗒,啪嗒。
啪嗒。
她看不见,却还是停下了。
大门便在眼前。
男人有些不满,甩开队长挡着的手臂。
“走吧。”
身后传来声音,糯米走了出来,“怎么了?”
“木鸡呢?”
“在收尾。”糯米也看了过去,见到小小的身影,迟迟不动。
终于,还是抬起了纤细的手臂,颤巍巍地向门靠去。
“那变.态呢?不管他?”
“不管他。”
屋内,谆谆善诱的声音传出,和蔼,体贴。
“对,一定要握紧哟!这是叔叔送你的礼物,松开就不见咯!”
“大人也是,给孩子做好榜样啦。一只手捏一个,对,就这样,真听话。”
“不会吧!”男人神色一慌。
糯米无奈,伸出双手示意,空空如也。
“反正是延时的。屋子也大,经得起炸。”
“哇!太夸张了吧!”笑声回荡。
“那变.态呢?不管了?”
“木知呀。”
“谁叫我?”
轻快的步伐,愉悦的小调,木鸡也退了出来。
摇晃的手指上,有三根插销。
“你想搞死丧良吧?”男人笑骂道。
一顿。
激烈的碰撞声,隔着门传了出来。
木鸡冷笑,“他要搞si,活该啦!”
然后也直视走廊尽头,那里有个可怜身影。
咚。
咚。
咚。
女孩清浅无力,梨花带雨。
一下,两下。
「求你……」
无声喃语。
不再骄傲,她只是个孩子。
木鸡饶有兴趣的看着。
一直倒腾手枪的男人终于歇停,抬头向队长示意。
气氛有些冷淡,只剩下无力的敲击声。
“走吧。”拉起口罩,队长说道,不容置疑。
一行人慢慢往走廊中央走去。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从身后半掩的门内传出。
有些凄迷。
隐隐的。
女人啼哭。
小孩牙语。
走廊上怪笑响亮。
也有呼吸沉重。
以及,尽头处的。
无声啜泣……
。
人间寻常事,没差。
“你怎么下得去手?”
“怎么?反正上面说的,两男三女,铲草除根。我哪儿知道,还有两个这么小,尤其还有……哈哈!”
“啧!”
砰,说笑着的木鸡没刹住脚,撞了上去。
领头的队长左拐后没径直出走,反倒站住了。
木鸡正要抱怨,糯米拉住了他,眼神示意。
只见队长脸色不定,斜眼看着右侧。
女孩儿一僵,然后继续,努力地抬手。
一下。
两下。
越来越重。
嘀嗒。
背身看不到的地方,眼泪落了一地。
“我记得,好像没说有婴儿吧?”
“没有么?”
“有吧。”
“不就三个小孩,两女一男,还有洛羽晟夫妇嘛。”
“说了小孩,婴儿不是?”
“才一个月,消息这么灵敏?”
几人大喇喇争论着。
顺着队长视线,有人看过去。
好像想到什么。
咚。
咚。
女孩怯懦地勾下头,帽檐摆低。
手上还在机械地敲门。
“求求你……”
若有若无的呜咽。
走廊上,铃声反复。
“救救我……”
被掩盖的呻吟。
队长慢慢侧过身。
……
“摸摸自己的心脏,她敢,你敢么?!”
背靠大门,路唯洋抬手抚摸自己的心房。
“虚伪的人类。”
话语在脑中回响,在心中刺扎。
黑暗,能掩盖一切,什么惶惶无助,什么冥冥拷囚。
咚。
手掌滑落。
“开门啊……”
她噙泪,苦苦哀求。
走廊的气氛有些幽沉。
路唯洋静静听着,默默凝视。
床头,那张相片。
同她唯一的合影。
谁让她那么骄傲,倔犟。
黑暗中,他感到自己的懦弱,因为一切,都在他的“眼”中。
所有讯息,蜂拥而入。
“队长,难道……”
那个肩挎微冲的男人夸张丑陋的表情。
“嘿嘿,不会吧?”
他越过领队之人,慢慢,朝她走去。
去确认什么。
路唯洋下垂的双手握紧、松开,反复变换。
窗外的天空好压抑。
一如出院的那个夜晚。
那个绝望的房间,佣人惊呼频传,还有啜泣,哀鸣。
啪嗒。
男人走近,看得见,他的狞笑。
梦境,将五年前的悲剧重演。
唤醒了他不想回忆的,用VCR录下的,她的模样。
“现在…很难看吧?呵呵。”苍白小脸,血污点点,她挤出笑颜。
“一直,都没好好说话……是不是……很任性?”
“我嫉妒你……比我年长……”因而有了完整的童年。
“我喜欢诺比兔球棒……”那是唯一在父母陪伴下得到的生日礼物。
“也喜欢……坐ESI兜风……”只有那时,她才能放下伪装,紧紧抱他。
“……讨厌洗衣服……”那样一点也不酷。
“也讨厌打架……”那样,他会担心,难过。
“但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哥……”第一次,她如此称呼。
“即便我再……任性一次……”语气急促,面泛潮.红。
“一个人活着……一点也不酷……”她嘟着脸,含混念叨。
“而且啊,我怕疼的……”终于,她放下一切,将可怜兮兮的模样,展现在他面前。
有些调皮。
“你是哥哥,你不能逃的……”她嬉笑,眉心的疼痛却掩盖不了。
“要加油哟!”
“一个人,好好的……”
“哪怕一点也不酷……”
“哥……”
“喜欢你……”
……
蜷缩着,背靠门。
黑暗里,情绪无声爆裂。
他没哭。
至少,没人看见。
默默的,稳稳的,他站直了身子。
回身,正对大门。
跟小鹭一样呢。
再怎么倔犟,都还只是个孩子。
路唯洋面无表情。
轻握着门把手。
“我会好好活着的……”
“哪怕一点也不酷……”
轻声说着,不知给谁听。
“抱歉了……”
那一刹那,黑色房间内,漆黑一片。
就仿佛。
没有人存在。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洛澹饮鹿耳中,却越来越轻。
此刻,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如此强烈。
也如此脆弱。
如同生命本身。
一声惊呼乍起,却已没了凄婉情绪。
“不!”
轰!
雷声响动。
一片寂静。
小女孩娇弱的身躯停止了战栗,地板传来的震动让她有些站不稳。
她明白。
往后余生,便是一人。
如果还有余生。
她不敢回头。
因为,死亡是如此贴近。
也如此安宁。
18K一行人回身查看,烟火开始弥漫,从门内飘出。
木鸡饶有情趣,噙笑走近。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咔擦。
门开了。
……
女孩儿咫尺哭泣,男子持枪在后。
还有匪气十足的远远而立,以及火光隐现的破门。
面面相觑。
中年男子先是错愕,尔后僵直,随即赶紧摆手,避开了对视。
“我什么都没看见!”
哐!
大门紧闭!
洛澹饮鹿眼中的希冀转瞬即逝,心像停止了节拍。
随即坠入深渊,留下无尽绝望。
所以气力被抽空,她软软地蹲下,抱膝。
小脑袋死死扣住。
将一切懦弱与无助掩盖。
身后响起轻声询问。
“小姑娘?是不是叫错门啦?”
忍不住轻笑。
她不敢应答,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默默地,试图摸向衣内的玩具。
“小鹭?你在哪儿?”惊呼声,“又迷路了?”
“卅”字横廊另一端,传来关切的询问。
膝盖里的小脸有些恍惚。
来人走近。
在各异神色注视下,转身,继续往前,剩下一个男人。
一脸古怪,一声嗤笑,再擦肩而过。
便是那小小身影。
太过安静,安静到听得清沉稳的脚步声,在靠近。
然后,他在自己身后停住。
洛澹饮鹿还未回过神,便感觉,对方伸手搭在自己肩上。
一个恍惚,便被拉起。
便被拥入,便被怀抱。
看着眼前封闭的大门,轻轻呼了口气,并止住自己微不可察的颤抖。
路唯洋转过身去。
前半程已过,该他思虑的是。
后半程如何度过。
毕竟冲动,碾不过事实的冰冷。
出于本能,他搂紧了怀中的女孩,不让她直视残忍的现状。
而自己,尽管戚戚然,却还是平静抬头。
同无数目光交汇。
冷流缭绕,与热流碰撞。
路唯洋心中滋生莫名,像是在呼唤自己。
那也正是使他冲动的源头。
他感觉,自己快要不属于自己了。
他感觉。
可能这便是以后的自己。
啪嗒,啪嗒。
木鸡看着眼前青年将女孩护住,缓缓向自己走来。
他嗤笑,真当自己不存在?
我管你们,来了就一起留下吧!
他抬起微冲,眼里含笑。
“木鸡!”身后传来惊呼!
他瞳孔微缩!身后竟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嚯地转身后跃,木鸡皱眉。
什么时候过去的?
青年夹在中间,不便开枪,但凶狠本性并未使他退缩。
寒芒乍现,木鸡反握匕首,如鬣狗般扑了过去!
直指青年后颈!
啪!啪!啪!
走廊瞬间陷入了黑暗。
但没能使木鸡犹豫半分,他朝着既定位置,辛辣地划出一刀!
哗啦。
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队长听见灯泡炸裂的瞬间,没等光线完全泯灭,丰富的经验让他矫健地掏出战术手电。
啪嗒。
预料的光芒并未出现!
他顿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轻响自身后传来,有些压抑,但破空的气流暴露一切。
直指后脑勺!
他屈身前滚,顺手将手电如掷飞斧般往后投出!
砰。
砸中了某物。
他稳住心神,不顾暴露自己的位置,大声喊道:“别用枪!开手电!”
然后,队长闭上双眼,一边适应黑暗,一边专注地听着。
警惕着一切可能的袭击,尤其是前方。
“木鸡?”他叫道。
……
黑暗中,烟男有些紧张,万幸的是,刺刀跟自己来了。
虽然那家伙平日一言不发,就喜欢自顾自地保养武器,但好歹跟自己还算熟络。
紧急关头,一旁的他竟能如此默契地与自己背靠背,给对方打掩护。
作为战队中能力最末,烟男此刻也有些安心。
要不是突然灯灭,有些邪乎,那逼崽子跟小丫头早被木鸡杀了。
嗯?队长不是有手电么?怎么还不开?
刺刀应该也有。
“喂,刀仔,开手电看看,有些不对。”烟男头也没回,向身后示意。
没有回应。
烟男见对方还在装聋作哑,有些生气,回头准备说他。
这一刹那,漆黑,幽静,无应。
所有念头一闪而过,他仿佛感应到什么。
可惜来不及,下一秒顺着惯性,他便看向了身后。
空无一人。
咯噔。
烟男神色突变,咽了咽口水,忍住了呼唤刺刀的欲望。
肩膀一沉,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
可刚刚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烟男有些僵硬,还是慢慢转身。
尽管漆黑,他还是看的见。
因为太近了!
啪嗒,啪嗒。
鲜血还在往下。
烟男记得。
这是洛羽晟的脸。
面色惨白,死相恐怖地与自己脸贴脸,还抓着自己肩膀!
“啊!”
烟男亡魂大冒,吓得闭眼不敢直视,慌不择乱地抬枪急射。
就算弹夹打空了,仍疯狂扣动着扳机!
咔擦,咔擦。
队伍末尾,糯米十分警惕。
灯光才刚熄灭,他依稀看见队友就在前面,而队长的提醒也传来。
他赶忙掏向容纳袋,那里放着自己临时带着的手电。
可他将里面的事物摸了个遍,硬生生没翻出手电!
糯米正要出声呼应。
歇斯底里的枪声奏响!
太过突如其来,且就在身前不远处,糯米十分紧张。
黑暗中,情绪在蔓延。
对枪声的应激使他灵敏地蜷缩着身躯,后脚跟微退,便碰到了事物。
手电!
他赶忙抄起,有些慌乱地打向前方。
明明枪响,之后没有惊呼,没有剧烈打斗,甚至连动静都小的有些诡异。
糯米心里惴惴,按下开关。
泛黄的光束穿破黑暗,将前方照的明透。
止不住的,张开了嘴。
前面。
空无一人!
连血迹都没残留半点!
噗通!噗通!
心跳如骤!
“队,队长?”
“木鸡!”
“刀仔?”
毫无半响回应。
糯米眼皮直跳,视线内的景象有些模糊。
不知怎的,他突然闻到,浓浓的味道。
很熟悉。
有些微甜,更多的是……
他想起来了。
血腥味!
可眼前没有丝毫血迹。
不对!
他想到了,是身后屋里的。
将将稳住心神。
若有若无的嘤咛飘忽游离。
糯米赶忙将手电照相身后,同时持枪警惕。
半掩的门里漆黑,因为遮掩,他也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不知为何,爆炸后的光火竟消失殆尽。
尽管他知道,里面有的只是尸体。
可陷入黑暗,唯留掌中光明的境地,唤醒了他对尸体的心悸!
太诡异了!
糯米心想,念头却被一声呼唤打断。
“叔叔,你,你的东西掉了……”
嘎嗞,嘎嗞。
半掩的门扉被拉开了。
视线能及的全被聚焦于一束。
因而格外醒目。
小手艰难的伸出,费力抬头,露出可怜而难受的表情。
只是血肉模糊,眼眶空洞,下颚遗失,许多白骨破露的样子,跟楚楚可怜完全没半点联系!
“我艹!”糯米惊喝,完全压不住心中的恐惧!
手电微微往后,女孩的半截身子已经炸成烂泥,内脏还拖拉在地,血水如泉,汩汩涌动!
糯米凭借本能驱使,避开对方手中不知为何留存的手雷,发发命中大脑。
噗,噗。
子弹钻进肉泥中,打出密密的弹孔,让本就狰狞的脸越发惊悚。
“好、好痛,叔叔,不要!”
女孩小脸鼓动,想做出疼痛的表情,身子则不停的往前蠕动。
糯米经不住往后退,这是什么鬼东西!
“日!”
见子弹无用,他转身就跑。
手电回拉,光芒在黑暗中乱窜,有些惊慌。
可刚一回头,视线尽头,封闭的大门莫名开了条缝。
血水不激烈却不停留,无声蔓延!
糯米头皮发麻,匆忙跑到走廊中央,他记得左边就是出口,不论坐电梯、下楼梯,总比在这等死强。
兹喇。
手电灭了。
黑暗重新包裹住他。
汩汩流动,嘤嘤鸣哭,哗啦哗啦的拖动声。
都向他围拢。
糯米摸黑找到了出口,却发现大门不知何时锁死。
“该死!”他此刻哪儿顾得上纠结,恐惧吞噬着他的心神,也给予了他无限的气力。
侧身猛冲!
咔!
大门应声而开!
忙不迭间,糯米被绊倒,整个人都扑了出去。
“啊!”
惨叫缭绕!
唰!下腰后仰,战靴上劈,汹汹去势撞了个满怀!队长以退为进,同时敲开了对方的袭.击。
收腿,前掌微触地,骨裂的痛楚隐隐传来。黑暗中,他脸色不明,但沉重的鼻息暴露出不佳状况。
此刻,眼前的危机分明,可身后的情景却莫测。
适才,身后破风声让他警觉,凭借猎人的本能,瞬息便挣破陷阱。可没待他喘气,眼前咚的声响抓住了他的心神,几息幽静,黑暗中又杀出来这般吊诡人物,不畏生死,招招血拼,恨不能同归天命。
甫一交手他就明了,只能同对方以伤换伤,换言之,授身以毙。
可此刻染血的前襟与撕裂的割痕告诉他,没用!
他以擒虎之力轰击对方肺腑,同时意图乘胜追击,膝撞,肘击,各种搏杀技巧接连向对方薄弱处招呼。
怎奈何对方在吃自己第一下定身技时,压根屁事没有,随即秉持其凶险的贴身伎俩狠狠地给自己来了几下,之后的局势便彻底扭转。
要不是他身板魁梧,虬结的肌肉力量雄浑,在交手失利的第一时间将对方擒拿抱摔,现在就得在地上凉着。
毛骨战栗,阴冷的气息在漆黑中弥漫,编织着收获的结网。
右脚骨裂,胸腹出血,左掌贯穿,机体疲惫,神经紧绷。
这是自己,脆弱的自己。
而对方……
手同利刃,身似飞凫,躯体如铸,视死无物!
是鬼么?
他心神摇曳,顿生出诸多郁结。
起初袭.击自己那人,此刻……
交手途中,身后同伴间或惨叫惊呼,直到寂静无声。
身前,木鸡被放倒,生死不知。
怎么会这样……
呼吸的律动渐渐扩缩,在自己耳中愈发清晰,尤其是未抹平的急促尾声。
尽管适应了黑暗,眼前却依旧模糊的身影,带给他淡淡的平和。
歌舞升平的宁和。
看不清,却能感受到。
对方,在笑。
哒。
动了。
哒哒哒哒!
密集的脚步声。
眼前这点距离能跑的起来么?他想。
眼前,除了漆黑,便是漆黑。
不对!
汗毛倒立,气息都为之一滞。
身体本能在驱使,骨骼呻吟,灵魂深处有不甘咆哮!
一切骤然,燃烧殆尽,迸发!
撤步,抡捶。
风雨搅动。
虎咆!
……
身体有些僵硬,也能感受到巴掌小脸上还未干透的泪渍残留的难受感。仅有的温暖,来自肩胛,来自上面轻轻搭放的双手,手心的热量如晚风,渗透外套,作用在身上,微微熏灼,呵护自己惊惶不安的小鹿心跳。
那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即便如此,洛澹饮鹿仍不敢抬头,帽檐压低了视界,她就像鸵鸟一般自欺欺人。
面对真正刀口舔血的凶徒,亲临家.破.人.亡的境地,十三岁,国中三级生,天地翻覆便在咫尺,她能做什么?
一点点体会,虐杀老幼,谈笑自若的噩梦,卑微的求生欲扁舟启航,便在风暴与深渊中载沉载浮,直至绝望爬上心头。
五感被汹涌泗水充斥,无止境的下坠,深不见底,十几年来可笑的挣扎在此刻全然没了意义。
死亡并不可怕,她一直都做好了准备,只是,通往粉身碎骨的道路太过压抑,如同陷入泥淖,缓缓下沉,终不可知。
在黑暗荒野,在墓中棺柩,挤压,粉碎,蹂躏。
这便是死亡么?
好恐怖……
深渊中,终于,坠入了怀抱。
枕着胸膛,她心想。
就这么死去,也不错。
砰!
枪响。
洛澹饮鹿下意识抬头望去。
终究要看见那些家伙丑陋的嘴脸么?
眼中的景象清晰呈现。
颈嗓一动,粉嫩唇齿微张,终究发不出音节。
言语在此刻变得苍白无力,她无法描述,也无法想象。
眼前怪诞诡谲的画面。
只能任其放大,如烙印般刻在自己心头。
似乎还是被吓到,洛澹饮鹿回头想寻求依靠。
不知何时,搭在肩头的手臂放下。
放松的娇躯,慢慢战栗,又恢复了僵硬。
这,是什么?
她抬头,看着与自己贴靠的……
漆黑魅影。
黑色身上在流淌,似无声的潭水,在幽暗里,在死寂中,在心头上。
光线明亮,照射走廊,却照不到他的身上。
藏匿深邃虚空,蚕食卑微人性,俯视尘世媸妍。
如墨吞噬的身影,两点幽紫勾勒眼眶。
尽管没被注视,洛澹饮鹿仍感觉,自己被凝视。
冷月霜照,入隙无光。
身体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这就是……
她呆呆地,脑海一片空白。
看着那抹黑影,间或有星辰粉末,缱绻抟旋,交织于眼耳口鼻。
光素在黑色中灵性浮掠。
这……是自己最后的……倚靠?
如陷冰窟。
骨碌,骨碌。
两道声响在背后发出。
有些刺耳。
洛澹饮鹿忽的回过神,正要回身察看。
便被一股力量拉扯开,扫到地上。
砰。
嘶嘶嘶。
她余光还是得以瞅见,光色污染旋即堵塞视线。
天下大白。
只剩一个念头。
闪,闪光弹?
刺鼻的气息接踵而至。
“咳,咳。”
白色烟雾中,古怪的声音于地板上响起。
好像……赤脚丫子声。
随即一声重响,什么东西的碰撞声。
紧接着形骸的激烈接触,夹杂着噗、噗,与无力的两下弱响。
簌簌声若有若无。
烟雾里,重归平淡。
一直未动的黑影骤然横移。
仍旧没躲开,大片泼洒而来的液体。
各色气味混合,搅拌,重新散发蓬勃的诡异。
去除不了,萦绕的腥臊。
呼。
烟雾被揉碎,人影于半空中弹射而来。
精准狠辣地扼住。
黑影的颈脖。
同时刀光一闪,笔直.插入对方胸膛,旋即投掷身后。
“咳……”
来人忍不住呛。
“抓住你咯!”
赤条条,与漆黑撞了个满怀。
他双手死死擒杀,须臾不曾卸力。
血液如泉喷洒,自动脉处。
“你该死!”
裸男,或者说丧良,睚眦欲裂,阴仄地气息如血喷涌。
“仪式被毁。你说,是不是该死!”
丧良气急败坏,老饕最大的忌讳,便是被打扰享受盛筵。
他的大象兀自扬鼻,身上的水渍反倒显得狼狈。
明明身材矮小,却生生将眼前黑影拔离地面,让对方体会他的苦楚。
以死亡的形式。
感受着手中的挣扎,丧良反倒有些畅快。
“异种……可不止你一个。”他不屑的说着,心里却忌惮不已,同时亡命死掐。
“放心,我还在你的领地……话说还真是惊人。”
他半带发泄,试图让对方被打进深渊。
“我一直以为,凭借血液定位这种能力是真废柴,没想到竟能救我一命……”
他愉悦地说道,让对方在死亡前感受悔恨。
旋即眼中景象幻化,他脸色一变,旋即如常。
恶魔的力量啊,他暗叹,还好没拿武器,否则……
他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顾发力。
尽管已经感应不到对方的行迹,但他确定,只要保持现状,死亡便会光临对方。
“放心,你肯定撑不到我被放血流死的时候。”
他坦然应对,仿佛自己没受干扰。
“所以请你……”
“乖乖去死!”
手中的反馈无法感应,但身体对应的痛楚却在加强。
这就对了!
最后的无畏挣扎。
他暗忖。
可惜了,觊觎几年的美人,竟没个善终。
该死!
他凭借思绪摆脱此刻混乱的景象与感知。
还没死么?
有些吃不住了。
咔擦,周遭画面破碎,如玉镜砸地,激起轰然。
“撑不住了么?嘿嘿。”
终于可以一睹对方猪肝色的祈求嘴脸。
丧良慢慢适应光芒,缓缓睁开眼。
脸上。
只留下最后的表情。
惊愕。
「忘了这茬……」
噗通倒地。
不再起。
小小的双手颤抖,冲击还是超出估量,疼痛如潮水慢慢袭来。
啪嗒,终于持不住,小宝贝徒然落地。
洛澹饮鹿咬牙忍痛,因球帽落地,秀发缕缕散开,贴在脸颊、肩颈。
终于,开枪了。
有些无措。
在她视线恢复后,便看见颠覆的处境。
黑影被扼住,脚下有暗红的血液流淌。
他的血,也是红的么?
有些发懵的她,瞧见黑影困难的撇头望过来,同时伸出了手。
手心向上。
不知怎的,心中萌发出念头,她坚强的站起。
做了自己期望已久的事。
回过神来。
黑影又站在身前。
她面色无措,却骄傲的仰起了头。
直视对方的吊诡,漆黑,和点点璀璨。
与幽紫烛火交织。
剖析感撒入心神,体无完肤。
要死了么?
在她倔强注视下,黑影靠近,屈膝。
惊慌地欲往后退,洛澹饮鹿刹住脚,站的笔直。
他将之拥入怀抱。
轻靠肩头。
她身子微颤。
缓缓放松,闭眼。
纤细的手臂抬了几次。
终地。
环住腰背。
……
身子勉强立直,木鸡晃悠悠站了起来。
“最后这下才像话。”捡起地上的刀具,他准备继续。
“别跟之前一样软绵绵的!”
说完便向旁边的身影冲去!
光线慢慢柔和,打在眼睑下,反射成像。
“队长?”
没等他多想,身体机能开始负反馈。
形骸仿佛失灵,这才接受到信号,高强度对抗作用躯体已久,各种能量对冲,器官功能作用,信息素如潮水般搭乘树突,抵达大脑皮层,连接神经。
大雪崩塌,倾世而下。
噗通,便倒地不起。
留下最后的死不瞑目。
一旁的队长也是弥留之际,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络腮胡,睡眼惺忪,数十载光影在恍惚间流逝。
最后定格今夜。
之前的念头再次浮现。
「人间事,没差……」
……
眩晕中,烟男睁开了眼,身体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可脑海中更是之前惊悚的面孔。
匆忙间四处打量,他怔然。
极目远去,尽皆黑暗。
只有自己,在无垠天地间,成为最后那抹光亮。
“不!不!”
正是这点点光明,将漆黑与未知衬得淋淋尽致!
没由来的惊恐再次袭来,明明如此骇然,却丝毫挪不开腿。
一低头,竟已深陷幽深泅水!
“滚开!别过来!”
再抬首,滔天浊浪笼罩空间,将无限黑暗变得逼仄,天上天下,再无出路!
微微光芒,便被浩瀚黑水给淹没!
“啊!”
生机抽离,心率逝去。
物理层面,又多了具尸体。
……
松开女孩,双方面面相视。
对方面容再次靠近,拢拢披散的柔发。
贴了上去。
旋而分开。
路唯洋脸色惨白,轻带着女孩儿的手往回走。
对胸前刀伤漠不关心,对走廊周遭视若无睹。
而后者则陷入某种惊吓,痴痴傻傻的任其牵走。
就这样,收拨一画。
曲终人散,杀场惨寰。
……
柔光静静拂照,室内,诸事安详。
身前是瓷碗盛放的小米山药粥,已然发凉。
小姑娘貌似对此不上心,视线则顺着沙发外沿的窗畔望去。
红蓝刺芒晃的心烦,她也不再留意,只是茫然远望。
夜空低沉,一如此刻的心境。
早先还在踟蹰,特警怎么还没找上门,想到对方的诡异,她便释然。
旋而转为思虑。
再次望向拐角,她悄然移步,慢慢靠近。
第一间便是他的卧室。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没有关门,只是半掩着,可以瞧见里面昏黄的台灯还开着。
洛澹饮鹿犹豫了半晌,最终推门走近,靠在床畔,俯身打量。
光线在脸上逗留,形成柔和的一层媒质,他正平稳的休憩,鼻气微响。
只是枯槁的面色与胸前的绷带都残留着,之前触目惊心的遭遇。
也让她联想起黑水身影与最后的……
从怀里慢慢掏出。
粉黑涂漆的小玩具已然展露锋芒。
少女持枪,比向床上熟睡的他。
房内,静谧与杀机冲撞。
她想了很多,也见识了很多。
救你的未必不会害你。
何况,他……
手指慢慢往上靠,直到勾住扳机。
……
思绪放空,自己已然坐回沙发。
洛澹饮鹿盯着案几上发凉的粥,适才刚盛出来,当着他的面,没喝。
肚子咕咕叫,小女孩有些脸红,双手捧起。
舌尖微沾,凉凉的,有点甜。
刚好。
将将果腹,她便知足。
客厅只剩一盏台灯,似烛光,予人说不清道不明却分外珍惜的暖洋。
另一边有为她准备的房,可她并不想去。
倚靠沙发,斜望夜空,烛芒适惬。
这里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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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寰宇,同一场人间。
诸事无常。
青年躲在巷口,压低了喘息。
他忙里偷闲,望了望天。
之前的吊诡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黑沉。
是浓厚。
是低压潮。
尽管是相对而言稀松平常。
但他冥冥中自有体悟。
扯旗。
作鼓。
搭台。
大戏将起。
而自己,貌似不幸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