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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行走在喧炳之下,恪守信条,心怀悲悯。晨昏醒视,穹顶疏络,我们缄默,大地火热。看呵,在拥簇我们,渴望最后的笙箫,尔后,我们奏劾,我们变革。——最后的窗口期
大隐市中,钢铁如铸。
黑夜将每个行者的标签辖分为二,一为狡兽,一为忍猎。谁能主宰自我,本格分野,谁便能大隐市中。
沿海,晚风吹得不骤,裹着湿咸,也有些浮躁。
不知从何处走出的男子,衣衫见长,舞着风也有几分君子气度。夜空浑色一片,将他脚下影拖的歪斜。天光不明朗,衔影理应不那么浑沉如练。
“想来迎客应坦然,只是,这般行径怎么也不算讨喜。”
周遭无人,话头不知予谁。
却亦有回响。
“中山先生谦雅,能道同行,应是高怀不拒。”
声自影中来。
“言及坦然,入榖之人何来?不若顺性使然。”
钟單行低头,半框镜下眼色无奈。
“素闻‘流影’寡淡,如今想来颇有不符。连我这等薄名都能入耳,不知幸也不幸。”他微嘲。
影中声色略显低沉。
“先生之名,须得耳闻,不是么?”
“想如何?”
“藤须顺捋,早些谋算,同行如何?”
“凭我不上台面的微末伎俩?”
“自贬也是自持,谁都有些手段。”
“黄巢直捣,莽撞了。”
“同行者魍魉府沉,内外胁迫,恐竹篮打水,时不我待。”
钟單行沉思片刻,释然一笑。
“能者当精勇奋进,我……愧不敢当。”
影中绰绰,氛围遇冷。
“也罢,是我孟浪了。逾时再会,还望先生仪度仍旧。”
说完,黑影如滤网翻洗,不再凝练。
还复模糊。
钟單行耸耸肩,自嘲。
“警告么?”
到底是蛊虫,谈什么姿仪有容与慈悲有度。
染血之人的确不配。
也不怪他人鄙夷。
“嗯?”
忽觉别处有闹事,他摇摇头。
“还是帮上一帮。”
矫作呵。
……
呼。
哈。
气息紊乱如团。
缓急轻重的个中伤势一股脑猛过来,压得徐磐源气喘如牛。
尽管经历不算老辣,但他还是试图掌控肺腑鼻喉,进行匀缓吐息以将养破损的技能。
他明白,躲回洪老头屋子的举动并不妥帖,虽然这儿早已被翻砸得狼藉一片。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不过是笑话,倘若枚举对方应有的行动步骤,并能缜密细微,对方剩下的只是时间的列序与坐以待毙。
而徐磐源便陷入了这般境地。
“逢大事,先静气……终究差了一筹。”
他轻握手中刀,摩挲墙边索,敞坐大门后,等待命运再次的撞个满怀。
起初在街巷察觉到守屋的扑街仔,徐磐源当机立断夺路奔逃,片刻间拉开相互的距离。尔后,寻一个没被明光普照的街角,“慌不择乱”地拐弯,步子踩的响亮,夹杂零碎事物碰掉的声音。待两人赶忙转弯跟上时,利用拐角的时间差,低身与之照面,坚毅果决地连捅两刀!
弧光在.m6s上乍现,照耀了逼仄的小巷,旋即消失。
徐磐源将两人拖进巷子,潦草地为其盖上“被子”,转身便融入夜色。
留心躲过好几趟追巡者,他才走出小段距离,其间无可避免的有闲人,因而影踪依旧处于暴露状况。
直到在某个附近无人的通巷,才找到了时机。
TLC公司的K社是见光死的,然而实情是每每任务中频生围虎困龙的险境,因而,上面给了最后一手陈仓计。
身附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相不逢。
即易容术。
徐磐源犹记谷鸣道将之交付时的言论。
“这是部里的后手,可堪箱底货、救命方,后勤而言尤是。”
“易容这活儿,无法规避最致命的缺陷——上手。任你千般思量,触手便给戳个通透。”
“‘双.飞翼’则不同,它薄如蝉翼、拟人栩栩,轻舐嘴唇处物质可变声,最重要的,是能上手,且无漏无缝。”
“因为呵,它直接长上去了……”
“所以事后的脱落有些费事,相比性命,些许回忆也就不足而言了。毕竟,你可是白象哩!是吧?”
回过神,徐磐源摸向手腕处的金刚藤钏,这是儿时母后大人为他戴上的。
环形而成的藤节应有些许罅隙,而左手藤钏的则被黑色软管套合,形成闭合圆环。青年食指内扣,拇指中指外压,呈掎角之势将其拨出,随后夹住一侧,向另一侧缓缓挤压。
漆黑软管中,圆润剔透的胶体状物质滚落徐磐源手中。
他用指尖轻轻探入,将包裹的小片如发屑般玩意儿取出。
湿咸而微凉的夜空,青年掌心,名为精致的珍品缓缓摊开,幻化为说不清道不明却如何也不会留下印象的一张脸,他称之为……
“双.飞翼·改”。
随手将胶状物遗弃,徐磐源支手迎向脸庞,双眸盖闭,鼻翼微微翕动,嘴唇舔shì,再睁眼。
世事如常,了无变换。
他将双式外套脱下,一边翻面,一边感受着脸上那犹如虫豸蠕动的微妙触觉,顺带打量着四周。
落魄却不肮脏的巷道,废箩筐、草席、竹竿肆意横斜,夜光曲折,照射无门,因而阴暗有余。
这寥落之夜与街与如缕不绝,都置当的妥帖,违和不现。
徐磐源穿衣的臂膀骤停,视线逡巡余光一片,眼皮骤跳!
哐啷!
“搞你个扑街!死你老母呀走咁快?”
一下子,逼仄的通巷倏忽间涌入几人。
为首的草鞋瞅见一人躺在地上衣衫凌乱,头被塞入烂草箩筐里,脚上胡乱踢着,嘴里秽语不断。
身后一老四九单着打底背心,只手便把地上那人拎起,箩筐啪啦落地。
“有嘢走咗去咩?”穿着花衫的草鞋掐着那人腮帮,脸贴脸质问。
“唔……去,去嗰便嘞!”那人歪手一指,旋即便被扔在地上。
“走!”
几人不多看一眼,火急火燎地追了过去。
留下那人在原地咳嗽,缓缓才扶墙站稳。
他暗骂,都说了还动手?鸡掰!
那人望向星野,四周本就狼藉,此刻没了生气,便又恢复了清静。
仿若无事,无动,皆空虚生。
感受着疼痛,他直咧嘴,本就有碍的脸颊被动粗后伤口直接迸裂,哪怕隔着扮妆与面具他也能感受分明,就仿如直面湿冷空气那般刺.激。
“嘶!”
青年眼角一抽,这玩意儿也太真实了,跟没戴一样。他忍不住触摸伤口,试图缓解情绪,哪怕此刻表面什么也没有。
紧了紧外套,反向走去,徐磐源摩挲着手指,神经反馈,传递,接收,一系列复杂信息便在一个简单动作中完成。
他低头,结愁。
凝视指尖红。
仍是寥落之月,与安详如墓的潦草通巷。
徐磐源顷刻间兔起鹘落,将画面凭添了帧数,扣软管、挤胶体、取面具,整个动作紧密有序,却谈不上行云流水,更像是亡命徒在末路上的最后声嘶力竭。
啪嗒,面具合脸。
来不及捡起箩筐,身后便有了细细如缕。
却是如雷大作!
外套掀了小半,人便已然坠地。
“边个?!”
“搞你个扑街!死你老母呀走咁快?”
哗啦啦一行人堵路。
老四九上前抓向青年,后者抵死不从,拼命拳打脚踢,嘴里“冚家铲”“屎忽鬼”骂个不停。
老四九二话不说便是膝顶,青年直接发呕,声势都弱了下来,但仍旧死低着头。
脸上的蠕动感愈剧愈烈。
花衫草鞋一把攒住青年头发,猛地往后扯!
后者一个闷哼,半张脸仰了出来。
“争教训是乜?”草鞋虚眼,凶狠从中喷涌,旋即掐住腮帮,手劲暗使,观赏着青年扭曲的表情。
“系唔系有嘢走咗去?”他不忘正事,逼问道。
“系!系呀!去嗰便嘞!搞唔做乜?”
“哼!因住呀你!第次唔好再撞我手里喇!”
老四九怒瞪一眼,吐口唾沫就将之扔麻袋般撂倒,而后一行人随草鞋追出去。
青年晃荡着注视对方远离,心中微定,转身默默离去。
“不对!站住!”
气氛突变!
徐磐源下意识跑了两步,便知瞒不下去了。
“个贼仔!够胆偷我银包!”
“呢班四九仔算乜嘢?让揸fit人饮我洗脚水啦!”
不起眼的巷中草席,一贼仔猴精儿似的钻了出来,叫嚣同时抓着一把钱夹,拍拍屁股撒丫子溜了。
听的徐磐源一口老血没吐出来,被实锤还没避过人祸,这账也只能认了。
哐!
门板遽然撞响,幽暗里,徐磐源双眸始动。
淡漠一片,连同火热!
吱呀呻吟随振动传散,在青年倚墙后背处交汇,直击心腔。
「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烂仔!畀我死出嚟!”
哐当!
漆黑小屋在谩骂中迎来一抹光,与剧烈的碰撞!
人影已然于门板撞击墙面前后完成腾挪,不仅面颊被卷携的激烈掴过,连耳廓也任由短促到声势都凝为一点的聚爆肆虐。
神色却沉浸黑暗。
不见。
直至屋内迎来第一位“归客”的入门一迈。
青年手里早已起汗,攒握的尖刀刮过墙边细索,迅速收回并掏出裤带拴的尼龙束线带,等待一个讯号。
打头那四九仔手持甩棍破门而入,老练地向门后方向凭空挥去,自然落空后,这才仔细打量起室内早先便被翻的凌乱的场面。
正要示意让兄弟跟上,身后便传来撞击与惨叫混合的声响。
他回首便看见,入门另一侧竟倒放着长桌,上面摆了冷藏箱等重物,此刻直直地压住了兄弟,将其下半身卡在里面,顿时眼睛就红了!
“我做死你个扑街!畀老.子……”
一股窒息感悄然爬上心头,直至脖颈。
黑暗里,尼龙扎线带唰地一下就套住四九仔,卡条咔啦啦直接勒紧,一往无前!
四九仔瞬息间肘击腰侧,打中柔软后转身便要挥棍开瓢!
脚下却一个重心失衡往后跌去。
应声落地!
四九仔顾不得其他,颅内一片空白,双手死命掰扯脖上束线带,身子则不停得翻滚、抽搐,毫无章法地踢打。
嘴巴张的老大,宛如搁浅的生鱼做着最后挣扎。
“嗬~!嗬~!”
而黑暗里一隅,一抹身影蜷缩在地上,不住地打干呕。
“咳咳!”
站起身来,徐磐源掏出尖刀走近狂暴的18K成员。
在晦涩的帷幕中,他像个死神,一点点将刀头埋进那人胸怀。看着那人形骸一震,随着利刃的探索慢慢平复情绪,直至温热涌动,却也化不开刀芒生冷。
伸手一抚,为其阖目。
不拖泥带水地起身,捡了个花瓶,信手一抛便放任自流,短暂的滞空后,他与它都落了遗憾。
如孩提的玩闹,来去匆匆,小屋又重归安宁,多了俩远道而来的归客,与他们不舍的安息、纠葛和腥咸。
洗了把脸,给绽裂的新旧创口上药,青年没敢多留,拉开厨房的侧窗跳走。
尘世谈不上美丑,简单到素昧平生的你我却总能坦诚相待。你看,总有人说所谓相遇便是上帝高屋建瓴的信手涂鸦,每每诵念或抱怨于心祂视而不见,直至欢喜平常才予你果偿,即便你早已希冀不再如愿。
是呵,上帝终会拥抱你我,除了恶魔,祂一视同仁。所以,我也得是个特立独行之人,这样,便可脱离恶魔的行径,重获怀抱。
也许,就在下个拐角。
如期而至。
依偎的姿势,许是暧昧的,却也能苦涩。
华灯灰暗,瓦墙翻旧,人与人的拥抱在盈月黑幕之下。
显得悲怆。
“缘,妙不可言。好似我,佢哋惯称阿汤。好彩见你,今后就得唤我阿汤哥。”
拍着对方后背,将另一只手抽出,滴滴黯淡深红滚落,他不甚在意,只是抚着对方靠在肩胛的头,在其脸上比划,留下红艳的花蕊。
“身手唔得,胆识还唔错,换个地方,或者可以做朋友。”
“四九仔冇前途嘅,草鞋都强唔去边,红棍、管数些个大底勉强温饱,到咗揸fit人才算出人头地啦。”
噙着笑,阿汤哥轻轻推开怀中人,看着他随风晃荡的形骸,手指抚拂过自己侧颊。
青年无力靠墙,感受冰凉侵蚀与气力流散,抬起头,看清对方的容貌。血渍在那人眼角至雚骨的疤上涂抹,有些狰狞。
吐口唾沫,听着自己声音的微弱。
“相互恭维而又背地轻蔑,便是众生所谓的嘴脸,不是么?”
阿汤哥笑容散去,旋而更盛,他抬手指向对方,摇头笑骂。
“我赠你以玫瑰,你就……”
“喏~”
青年微抬下颔,目光落向其身后。
阿汤哥蔑他一眼,手掌翻覆便滑出一棱军刺,这才望向身后,皱眉。
“屈宝你搅咩!”
不远处守着大门的屈宝莫名趴在地上,让另一人搭手拉了起来。
“冇嘢呀,因住跣咗一跤。”屈宝捂着头站起来,有些晕晃。
阿汤哥歪头,下颔直冲另一人,“你边个呀?边支嘅?点解我冇见过你?”
那人神情冷漠,耸耸肩转身就走了。
阿汤哥看着屈宝过来,眉间紧锁,“作乜事啊你?”
屈宝无辜的摊开手,“因住因住啦!”
随即他便看到阿汤哥和青年神色不定得看向自己。
“点呀?”他疑惑,顺着两人是视线,伸手摸向自己额面。
噗叽。
指尖经过轻轻阻碍,便戳了进去。血肉还在蠕动,挤压着异物排出组织内部。
啵儿,屈宝拔出手指,木然看着两人。
“愈合有啲慢,唔好意思唔好意思。”
话音未落,身影便横渡丈尺间距,憨厚的脸密布怪诞,眼珠里反射.出近在咫尺的阿汤哥苍白且狰狞的脸!
人没了骨骸便会成为一摊烂泥,屈宝右臂正是如此,臃肿肥大而恶心,烂泥般抹向阿汤哥。后者哪怕经年械斗,但在悚骇的心态与贴身距离的限制下,身体机能的躲闪只能不尽全功。
“啊!”阿汤哥面如金纸,低头便能瞧见自己失踪的左半肩臂,浸透开衫的血污如瀑流飞湍,肋骨在空气里呻.吟,一如自己嘴里的含混。
这明显活不成了呵!
“唔理你咩妖魔鬼怪,食屎啦你!”他颤着声儿,表情扭曲变形,刀疤如蚺蛇蜿蜒,将剩余之手以此生最为果决悲愤的姿态刺出!
哗啦啦。
只剩下这么些液体落下的声响,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珠。
阿汤哥怔然,眼里的半截胳膊与那怪物憨厚麻木的脸揉成一团,无声炸裂。
“呵,呵呵……哈哈哈!”
他似哭似笑,涕泗横流,半晌前的斯理从容荡然无存。
“食屎啦你……食屎啦你……食唔……”
屈宝锋芒逼人的肌理手刀再次幻化,双手鼓涨,像屠宰厂里横躺的无数油腻肉质一般,予人视觉冲击的恶心感箍住面前两人的颈脖,轻而易举便提溜悬空。
眼神里却不见丝毫戏谑、残酷,隐约倒有点悲悯,那模样细想,能勾起人对信徒洗礼仪式的幻想。
早在认知诡谲起,徐磐源就以莫大定力强忍拔.出腹部的蝴蝶刀,本想待气力回唤些就默默撤离,谁料故事结局太快,触手措不及防地缠绕以“爱”。
熟悉的窒息再次现身,一如之前越过墙中门时的感受。他拼着最后一口氧气被身体机能榨出的气力用手中刀环形刺割钳制自己的肥硕触手,怎料刀锋切开的伤口竟如野草般疯长出臃肿畸形的肉瘤,使得自己向死亡边缘加速飞驰。
手臂灌铅,无力垂落,青年慢慢翻出白眼,视角开始天旋地转。
这是……要死了么?
客死异邦?
恍惚中,她的背影越发清晰,青丝垂髫,岁月也不忍动刀。
他知道,背影之后,是怎样威仪有度且妩媚大方的容貌。
那个称作颜璇姬的女人,就要茕度余生了么?
不!
撕裂之痛在徐磐源内心盘踞,如伐木工在旷谧森林里重复拉锯,一下,一下,撕裂着燃烧着内里的每一丝生机,不知疲倦,唯有空谷传响。
青年二十余载里,首次崭露如此强烈的欲.望,以至苍白的脸都变得异常惨绝。
他颤抖的十指绷紧,一次又一次摸索着所有可能的生机余望,却在反复转还间一无所获。
没有,什么也没有!
不能这样!
突然,他摸到裤兜里的隆.起,那是生者手里最后的一根稻草。
顾不得是什么,他一把掏出,将满是豁口端扎向快要把自己推向深渊的巨触。
一下!两下!三……
青年动作未停,便觉脸上一片湿润,淋淋洒洒。
大团空气刹那间重新与呼吸道建立联系,没待他多吸两口,人便跌落地面,踉跄摔倒。
窒息交织了太长的网线,以致徐磐源陡然跌落后,一时间头晕脑胀,不说重新站起,就连眼眶耳廓都变得酸胀嗡鸣,也唯有口鼻,贪婪地吸食着习以为常而不可或缺的氧。
强忍难受,他这才朦胧地看见自己手中物。
破碎…蛋壳?
一道流光闪烁,他好像记起来,是亚当斯的遗物。
揣回兜里,他这才抹脸,甘霖在掌中留下痕迹。
抬头望天,仍是黯空一片。
雨水?
酸胀迭起,他不得已再次闭目将养。
耳鸣慢慢从大脑抽离,听感恢复明朗,甚至敏锐三分。
飒飒落叶流浪,车铃叮当远逝,酉人户笑谈,就木者呢喃,以及,俯仰皆是的玄黄天风,点滴涓流次第融汇,以一种无法言喻的方式传响。
青年此刻切身体悟。
那名为尘世生者的欢畅。
直至靠近的步履搅扰。
他这才懒洋洋地虚着眼,打量来人。
来者闲庭信步,足履之轻妙使闻者心生舒放,颇有宫商角徵羽的音律感。
“怎样,感觉?死生之大恐怖,抑或大悲喜?”
视网膜仍未透彻,但此刻能这般闲散搭话的,想来应是施援之人,不然自己就凭那劳什子水晶破壳子能幸免于难?
“悲喜恐怖还行,最难消弥的还是寄居人间的欲.望。”他如是说道,无奈阖目养神,只能用言语表示感激。
“活着不易,深渊狱府走一出,还能尚存人世,分外感谢。”
“倒挺坦率。”对方一笑,“不过,原本是想搭救他的,些许差错,晚来一步。”
徐磐源:“……”
青年眼角微跳,睁眼看向身旁,转而三分庆幸三分唏嘘,以及三分低沉。
形骸残存,破布娃娃似的撂倒在地,半晌前的施害者,此刻只能残喘,任由气血败散。
只是恍惚飘摇中,他嘴里仍旧念念有词。
“食…屎…啦……唤…唤我…阿…汤……”
带着野望与阿汤哥的残念,阿汤上路了。
徐磐源默默不言,转头凝睇让他俩罹难的异怪,此刻,它真成了一摊烂泥,像是沐浴于枪林弹雨中,尸骸千穿百孔,混着褴褛衣衫,血污汇聚,流淌一地。
想到之前脸上的湿.润,青年心悸良久。
许是触目可及的腥红与恶臭,徐磐源残留的晕眩感顷刻间便退散,他这才明了看清身前平淡如水的男子。
只一眼,便是恍惚游神。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毕竟,已经是第三次了。
但这一次,短暂到刹那永恒的画面,让他如临深渊!
仍是淅淅沥沥,繁雨打落芭蕉的骤疾。
腕指连扣,成了一线命悬的挽歌。
雨露甘霖,他贪婪地汲取。
凉风孤寒,他狷狂地攫取。
在层楼孤高的天际,在轩棂冥薄的穹底。
他五心飘摇,他形骸战栗。
掌心摩挲,男子含笑挽握。
不顾身后嘶吼、血痕斑驳,与绽放杀机。
只顾一命!
他之性命。
徐磐源高举之手,那灼炙温热。
便是整个人间!
“……这人也有趣,怎么称呼?”
回过神来,青年发现自己已然站立。
掌中留有一手。
双手成扣。
青年萌然环视,最后看向对方,茫然握了握手。
对方笑意一滞,不留痕迹地将手抽回,反看回去,笑意有无。
“钟單行。”男子谈吐。
青年这才搞清状况,有些尬然,也将手放回,空握。
“贾源生。”
“源生?何解?”钟單行有些兴致。
“也没多少深意,族老信口而取,约莫源法天地,生息造化之意吧?”
“哦?静而法天地,动而顺日月,看来与令翁缘悭一面唉。”钟單行深情惋惜,冷不丁咄口而问:“感觉你口音不像这儿的?”
贾源生挑眉,“你不也是?内陆的?”他看着对方,黑色体毛与瞳孔是赤宇人民最显著的特征。
“内陆?你指……?”
“赤宇共和,不然?”
“我嘛,姑且算是。你在这儿也挺活络,珍惜吧。”
贾源生不由一笑,“稗邺离这儿不过隔海越道,谈不上珍惜吧?倦了也可转回……”
旋即他便一愣,钟單行身上的文气全然泯灭,取而代之,是横亘夜月的冷峻森然。
“再过两天,世人方晓。”他颔首,幽幽。
“何谓……人间如鬼狱!”
远眺。
天地一色。
噗嗤一笑,钟單行抖肩,“抱歉抱歉,入戏太深,没吓着你吧?”
贾源生抿嘴,不知所谓。
“回…稗邺么?”
“……恐怕不行。”
“那,多保重。”
说完,钟單行眨眨眼而后走了。
“搭伙吧!”身后传来,他回头,看着对方平静的脸,“可否?”
“原则上不行。”他道,转而一笑,“但往后嘛,与我何干。”
生死有别么?青年默想。
“走吧,带你见识见识……这人世。”
语罢,两人不着痕迹,凝睇那摊烂泥。
一者若有所失。
一者若有所思。
“先去医院吧,我怕撑不住。”
“没事,我摸♂摸就好了。”
“……突然不疼了。”
“别害羞嘛,都是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