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源度战纪 / 第五章 扯旗,作鼓,搭台 元

第五章 扯旗,作鼓,搭台 元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谁能料到,倾世的洪流,始于千里之堤的某处决口。
  时光倒回周六上午,行政大楼旁的街道处,亲子一家恰好路过。
  五岁的孩子对身世尚且好奇,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问出了无数人长大后吐槽营业厅业务精湛的问题。
  “麻麻,我是从哪里来的呀?”
  “你是天使送给妈妈的礼物。”一旁的男子随口答道,并看向了身旁的爱妻。四目之间,是斩不断的柔情。
  孩子对此仍然疑惑,“是为了弥补把粑粑送过来的错误么?”
  男子直接呛住了,妻子也在一旁忍俊不禁,眼角是说不尽幸福。
  孩子反倒看开了,还转而安慰道:“唉,粑粑,要坚强。实在不行,你在这别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吃橘子就不难过啦。”
  冥冥之中,男子觉得,这孩子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就这样,三人在欢笑中渐行渐远。
  不远处,柳玫静静的看着,虽然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幸好没听见),但欣羡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更多的是期待,她心里明了,好坏也罢,黔首也罢特首也罢,自己终将陪在他的身边,渐渐老去,即便离开珠港,接受调职。
  她不认为这是丧家犬的作态,毕竟临危受命,且内忧外患。爱尔兰是没安好心,大陆那边不也是虚与委蛇?已是配二鞍之马,谁还会在意你的笃诚?但这又怪的了谁?珠港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总之,在柳玫眼中,他已是盖世英雄,无论成败。到时定居内地,也只是一种归迹江湖罢了。
  至于家在哪里?彼此之间,不就是么?
  她走向行政楼,低首喃语:“到时候呵,我们就一起回去咯!”
  满是孩子气。
  然后,柳玫满带热情的走向办公室,一路上驾轻就熟,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门前。
  轻轻敲了敲门,她含笑的走了进去,看着屋内的三人。
  “喏,正好,她来了。”
  ————————
  七点零九,是夜。
  空透悬月如旧,黯淡光华洒落,照亮下方一所生死地——“珠仁第三医院”。
  缓缓驶停后,颀长的黑色轿车蛮横的堵在了医院中间,周遭人群显然好好上过课,以至于喧嚣一度平息,然后才慢慢自边缘处瓮瓮而语。
  早已等候多时的一撮人赶忙靠了过来,从中窜出个更显身份之人哆这手拉开了车门,同时乖巧的低下头,身后数人连忙照做,眼神死盯鞋尖,不敢有多余动作。
  此刻,一群健硕的大汉,纹身耳钉不再威风煞气,反倒像杀马特少年在虎爸身前瑟瑟发抖,直到男人从车里走出,从身边走过。
  为首之人抹了抹额上汗珠,苦着脸三两步跟了上去,表情几度变换,最终咬咬牙开口说道。
  “爷,龙少头骨开裂,缝了二十……”
  话音未落,便是不轻不重的一声,而后紧接着破麻袋在地上摩擦的沙啦声。
  一众小弟咽了咽口水,眼角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组长,再努力翻眼瞟到了前面男人侧立的手掌,旋即又将眼神固定至脚尖,一门心思怂胆装孙。
  男人没多做停留,舔了下嘴唇后向医院走去。
  里面等候的小弟冷着眼推搡开人群,被冒犯的人回头怒视后也不敢多哔哔。
  即便有一两个自以为是的猛人想动手,三两下就被甩棍击倒,反正来医院不是有病的就是看有病的,左右也不过,方便。
  终于来到四层某间病房,屋外等候的十几个骨干看到自家老大后躬身致敬,然后赶紧打开房门,后者没做理会便走了进去。
  房内病人只有一个,显然,没人能够或敢于和不良组织住在同个屋檐下,更别说是18K这种珠港地下巨擘。
  据说,18K的由来,是每个入会之人都将在18那年血祭一人以自证,即18kill的含义。当然,成年人加入组织头年完成誓言即可。
  至于为何有这样的要求,人们流传说是为了让成员们明白,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血腥与残酷,出来混就要玩得起。也有人说,这是为了净化珠港,毕竟逾年增长的人口只会带来负担与丑陋,而鲜血便是启迪与觉醒。
  总之,这些众说纷纭的言论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18K不是什么闹着玩的混混集结社。
  病房内看守的几人想为魁首讲述缘由,没想到男人只是皱了皱眉,旋而舒展开来,眼神也随之一转。
  于是,几人颔首退出病房。
  屋内顷刻安静下来,只有供氧机轻轻的滴滴声,与洁白房间残留的淡淡消毒水。
  馗羑走到病床前,凝视着血缘上称作儿子的青年,面无表情。
  时钟嘀嗒嘀嗒,他舔了舔细薄的嘴唇,笑了。
  然后伸手搭在了青年的头上。
  良久,床上插管的青年似乎有了些动静。
  “还睡?”
  遽然间,阖目一翻,两道精光透露。
  青年随手拔掉插管,耸了耸鼻,露出大白牙。
  “这觉……挺久啊!”说罢他伸了伸懒腰,闭目遐想后又道,“你系……唔老豆?”
  闻之馗羑狭眉微抖,非但没有动怒,只是舔了舔嘴唇道:“也可以是你妈咪,衰仔。”
  两人相顾一笑。
  馗龘,也就是青年,这才正色道:“那么,所谓的老豆,你系……”
  “列。”馗羑直接搭话。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茬并没使馗龘一头雾水,他只是上下牙抵磨着喃喃道。
  “那唔就成了殖?哎呀呀,这可真系……”
  他神色不明,说不上兴奋还是厌弃。
  没多给他无病,有病呻吟的时间,馗羑看着右手说道:“适应差不多就该干活了,记住,不要轻易……”
  “任意妄为。每次都系这样,唔知呀,啐。”馗龘撇撇嘴,又吐了吐舌头,“正好好生活动,至少成了元……再说。”舌头在唇外律动着,依稀可辨分叉。
  馗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我的衰仔哟,别无事生非!”
  馗龘也不恼,就笑了笑。
  闲话聊尽,馗羑也不拖沓,转身就走,只是到了门口身影才一顿。
  “深渊。”
  “深渊。”
  门前,床上。
  两言同出,配上莫测笑颜,于空气中形成某种共鸣。
  ————————
  时间再往前,约莫黄昏后。
  西贵区中心图书馆,是诺大珠港内分门别类最齐、吉光片羽最盛之所。
  在电网尚未遍天下,多数文人才子自居之辈多盘顾于此,无论学者,教授,讲师,哪怕文编,总能在这儿寻一方天地。
  当然,此时的格调还未鄙俗化,也没有桌当玻璃杯、任尔攻守推的直白暗示。
  所以,仍有内心半真半假充着文艺的青年携女眷以致其倾慕无复。
  就在一处略显清幽的窗畔前,一对依偎恋人正倾诉情愁。
  窗上盆栽着羸小却繁茂的蓝色花骨朵,透过晚风摇曳,不展眉愁。
  “这是什么花呀?”
  “真笨,这叫星辰花,不过它还有别名。”
  “烦!我不蠢啦,快说快说!”
  “哼哼,它又叫呵,勿忘我。”
  “呣~讨厌!很痒耶……不过,真的好好看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它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痴心绝对。我听说当年有一对眷侣,在这儿种下勿忘我,许一生情结……”
  许是地处幽境,周围唯三两读客,加之日昏渐沉,情愫横陈,两人的痴谈些微抑制不住,以至路过的青年也听进了大半。
  路唯洋视若罔闻地默默走过,将书放回书架后转身离去,只是再次经离时,他不由自主地撇头望了一眼那束如繁星绽放的星辰花。
  残阳拖长余辉,酡红溅入,半洒花丛。柔色发晕,花靛胜血,犹若凄戚绵尽的愁绪。
  他知道,当年,有个叫路放的男人同名为洋徉的女人于此许定终生。
  昏色中有些潋滟,路唯洋恍惚间又见到那个倔犟而超凶的女孩。
  “我路飞鹭超凶!死也不用你可怜我!”
  “少烦我!走开!别跟我装大尾巴狼!”
  “你路唯洋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你又不是我什么!你只是捡来的!”
  “庄羽妍她们不用你管,我自己会教训……手、手拿开!别碰我!我、我超凶的!”
  ……
  人们常道往事如烟,因为过去的,都留不住,而甩不掉。
  缠蜷一生,唯叹一声,犹有回响。
  路唯洋敛去似哭似笑的嘴角,默默走出图书馆。在黑夜徘徊之际,他得赶紧回到小窝,摆脱那酸涩的情绪。
  也在图书馆内,另一名男子正饶有兴趣的读着。
  “……人囿于现实的泥淖里,就有着仰望星空的自由,似乎此深之处能安此身……所谓真理,便是于变化中寻求亘久的永恒,然而,倘若前者本身没了归宿,后者又有何意义……千年遗史,与万载流芳,应是个体之于族群的终极命题,以故众生皆为之跋涉拓取。然,抹平载体,洞破千年,所言所举,又怎能不算是清烟一缕……”
  缓缓合上硬壳封皮,其上纂写的字体毫纵而藏衰寞,恰如题:《虚幻的千年》
  蒙殅此刻有些兴致,每次的兜兜转转并非止于封尘如故,或多有添注,或犹有迷鹿。
  这不,又寻到一位?
  只是,真知背后,并不见得就是璀璨,反倒离悲哀又近了一步。
  想到这儿蒙殅有些无措,但转瞬间便被缄默所替代。
  身位男人,至少生理结构上是,肌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修长圆润的指尖透着优雅,妩媚而略带挑逗的眉宇使得他颦蹙之间皆有风华,加上白净无暇的俊貌,身旁不知有多少女性的目光明里暗里地觊觎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有不少雄性的青睐。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至少对于蒙殅来说,这只是无趣的负荷。至少没他的名字有趣,死生相伴即为殅,多么棒呐。
  至于原来叫什么,对他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如不做评价的过往。
  人们往往着于光鲜,因而看不见细腻之处另有洞天。
  有如风相伴的寂寥,与倦怠深沉的眼色。
  在那之中,是蒙殅察觉的、正在失去的百里挑一的有趣灵魂。
  然而便没了雅兴。
  他随手将书放好,不顾周遭暗示的眼神,独身离去,从容之中,自有倦意。
  在馆外,行人匆匆,正是下班时节。
  站台旁,人流紊杂,错落陈置,熙攘与喧嚣搭伙,命运与抵逆捉茬。
  从图书馆中相继走出的两人,错过又重逢。
  路唯洋于茫茫人海中,只一眼,便觉那同自我的弃世疏离之人。
  蒙殅于悠悠岁月中,仅对视,便觉那同自我的孤执逡巡之人。
  他们都以为,自己可能找到了同类,但又深深否定,世上再无我这样二般人。
  谬误与注定,傻傻分不清。
  路唯洋收回目光,继续候车。千人的哈姆雷特又有多少人能打开同一扇门?
  蒙殅则不同。高度决定举动,因而他能更随意。
  只是他却并没有因此显得得意,反而露出罕见的纠结之色。
  不过转瞬间便收了回去。
  然后,他默默走了过去,从路唯洋身前,走了过去,如风扬。
  不做停顿,行云流水的在慌乱人流中闲庭信步,接踵而过,施施然,不理会。
  蒙殅嘴角一噙,转而讥讽,终究又泯然无谓。
  他明了。
  念起,即着相,即叩首,即屈委。
  即遂天意。
  将耳钉拔出,蒙殅随手一挥,视线落于半空,语义不明的吐出二字。
  “恶心。”
  这光景在路唯洋的眼中又是另一番姿色。
  那人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一刹那,周遭便蒙上一层油腻。他清楚而深刻地感受着,心脏跳动,血液贲涌,嘈杂于此刻转变清宁。
  尔后是潮水回迭,喧嚣乍起,所有色彩都扑面而来,留下余光处不尽的灰芒。
  然后,世界撑不住了,开始模糊,开始摇晃。
  愈摇愈晃。
  路唯洋看不清眼中的世界,他只能注视着在熙攘中远去的背影,是黑暗,也是光亮。
  然后,什么东西抓住了离去。
  是一只手。
  哦。
  原来抓住的,只是虚幻。
  咦。
  原来,是自己的手。
  路唯洋感觉天际线在延长,他也懒得理会身边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叫喊、惊呼。
  闭上眼,略去光,在叫嚣声中,他听到了谁家戏曲青衣的悠扬韵白。
  念去去~难将息~
  心戚戚~易舍离~
  尔本挥斥浪荡~山海与相~
  兮归如意~泅渡天荒~
  孰~孤驻永方~
  屠世当~
  噫~~
  恍惚间他闭上沉重的眼,投入幽暗的怀抱。
  似乎有三道身影。
  ————————
  此夜,此月,正盈。
  八九点足以让半数门面打烊,如果是正规营生的话。
  某街巷,乍看食客咸集,光顾着左右邻里。倘若细察,这些人都不自主的将眼神向深处移去,而后一触即回,不敢多做停留。而尽头处,家家餐饮店尽皆落下卷帘门、关紧门栅,如临大敌,内里一丝灯火不见。
  除了一家,灯潢敞亮,仿若门庭若市,与周围形成强烈的对比。
  上面挂着牌匾:“洪记茶果冰室”。
  然而,门口地上是破碎的卷帘门与玻璃门混合而成碎渣,内里吧台损烂,桌椅缺胳膊少腿,装璜被油漆涂鸦代替,碎瓶子、酒水满地,污秽也环绕。
  室内空无一人,却是灯火通明。
  毋庸置疑,附近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多半是某组织。
  只是这么久都没人报警,或说是报警后都没人查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胆寒。
  街尾的气氛僵着,直至乌云盖月那一刻。
  冰室内灯光齐齐闪烁,店内在明暗中有些可怖。
  似乎角落桌上依稀趴着个人。
  下一瞬间,云蔽,光散,店内似乎与周围一同进入永恒的黑暗。
  “呲啦呲啦”。
  灯火骤亮!以至光晕十足。
  明亮慢慢收敛,直至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况。
  不知何时,或坐、或倚、或趴,九人齐聚一堂。
  明明足以坐下二三十人,此时的屋内却显得尤为狭窄,而周遭的混乱,反倒是毫无违和。
  “嘻嘻!先生女士们,好久不见,很荣幸与你们共处!”一个顽皮的声音自半截吧台处响起。
  发言者衣着纷彩的礼服,燕尾拖的长长及地,脸上则用红白涂料抹的滑稽十足,若是在脚踏个独轮,恐怕与嬉皮笑脸的小丑没什两样。
  “这算什么?百变奇装秀?”声音自不远处的木椅上传来。说话者坐靠在墙边,将手套下指节撇的咔咔作响。表情看似惊异,实则充满鄙夷,在他眼里,对方跟小丑的确没什两样,只有对力量不自信的人,才会耍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可在场却无一人认同。
  “这你就错了,小伙子,嬉皮士丹可是在启猎者中小有名气的,相信在座的应当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吧。”
  场中央,身披黮袍之人反驳道,声音嘶沙哽塞,仿佛喉管中有异物蠕动,使得声带发出令人不悦的难听音色。
  “哇哦!这位先生真当学习什么是绅士的美德。斑点狗在后花园里扑蝶,多少花儿摇曳雨露,那是春色与犬吠。”
  丹手指摸着脸颊的腮红,无赖地侧躺在收银台上,向着手套男挤眉弄眼,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还滑稽地滚了一圈。
  他也不恼,三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理着领花,向黮袍女人嬉笑。那红色颜料涂抹的嘴唇弯长,似妖月,看得众人止不住侧目。
  的确,嬉皮士丹的名气不小,但准确来说,是臭名远扬。什么“疯子丹”、“寻乐小丑”等称呼足以反映出,作为利益圈中的异类有多不受人待见。
  与众人或皱眉或撇头不同,黮袍老妪拍了拍手赞道:“有趣!”一边说着,声带的嘶哑越发刺耳。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袍里钻出一条小腿粗细、黏液满身的三角虬蛇,盘绕在老妪肩旁嘶嘶吐舌。
  她斜前方趴着的娇小女人看的清清楚楚,盘蛇自口出,随即整个人都立了起来,止不住的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嘴里还在碎碎念:“哇,老婆婆什么的真恶心!略!一点也不可爱。”一边说着,身前的圆润一边起伏。不难想象,之前她趴着时又是怎样的波撼岳阳城。
  一旁的老妪闻之,只是嗤笑:“哪儿来的野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女人杏眼怒瞪,小脸一鼓,一副“你惹恼我了,快道歉”的模样,看上去与其说是生气,更像是撒娇,颇有“可爱,想……”的感觉。
  没等这两人矛盾激化,旁边的指套男反倒坐不住了。开局碰上跳梁小丑,还被人妖里妖气的明劝实讽,说的自己像是低人一等似的。
  这感觉,王申很熟悉,他想起那婊子白背地里和数不清的畜牲滥交。呵呵,这些狗男女在坟前跪地求饶时真爽,染血的指骨,味道可真是芬芳啊。
  就是肉有些酸臭味儿,不过挺有劲道的。
  王申看着眼前蹲坐望着自己的嬉皮士,脸上的羞愤与不屑骤然不见,下一秒,他也腼腆的笑了。
  刹那间,屋内的气息有些平静。与众人的提防不同,丹仿佛未察,直喊太无聊了,让我来热热场罢。
  话音刚落,他便将手伸向王申,试图拉他起来配合自己表演。
  看着眼中的红白鬼脸逐渐放大,咧嘴刻上整片视网膜,羞辱的画面闪烁,残响回荡。
  王申也笑得越发羞赧。
  黑色在空中横贯,先是光线的紊乱,然后木椅变破烂。
  王申曲腿虚坐,一臂已然盘扎于自己胸前,空置于小丑肩畔。
  很决绝,没有半分委屈,冷得生寒。
  那是丹脑袋原本所在的位置。
  瓜熟滚圆,花香四溅,又是红白泼洒,如墨亦凝练,染了方寸圈。
  纷彩燕尾服无风鼓动,然后砰然倒地。
  王申伸出细长舌尖,轻轻舔舐着拳骨残血与指缝肉屑,满足而轻蔑道。
  “嬉皮士?哼,就是嘴硬。”
  地上还没凉透的尸体,使得场面陷入僵境。
  这时,一句俏皮话打破寒意。
  “嘴硬?你不亲亲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嘴硬。”
  刷的一下,王申骤然后仰,跪靠吧台,望向原地。
  红润的嘴唇打着哈欠,舌尖舔了一圈。一人仰躺在破碎的椅子处,向旁边忌惮的王申抛了抛媚眼。
  不正是嬉皮士丹么?
  王申眼神一变,不着痕迹地用手背在屁兜上揩了两下后,竟反手一个飞吻挥去,然后开怀大笑地走向丹,毫不作伪地伸出了手。
  “真是精彩绝伦的表演!不是么?”说完还挤弄着自己的八字眉。
  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笑着握住王申的手,任其将自己拉起。
  然后他转身面向众人,将后背大刺刺地暴露给王申,随即旁若无人的将食指伸进嘴里,抵住舌苔搅动着,直至“啵”的一声响起,他才将手指拔出,并用力地沿着嘴角向脸颊涂抹去。
  三两下,一张裂的更为夸张的红色嘴脸展现出来。
  他理了理领结,然后才向众人一鞠躬,施施然。
  “感谢捧场,希望大家能喜欢我们的即兴表演。”说完就自顾自的拍起了手。
  显然,他是真的很开心。
  身后的王申就这么背手而立,仿佛自己之前真是即兴参演一般。
  肖宝宝眨巴着眼,blingbiling的好像很感兴趣,右手揉了揉胸前的柔软,再往下捏了捏。她心里不断赞叹王申散发阳性的体魄,甚至不由得咬了咬嘴唇,但一不小心将腰后插着的细薄柳叶刀掉了出来。
  肖宝宝赶紧捡了起来攒在手里,生怕有人夺走了去。
  不过显然,在场没人留意她。就连与其发生口角的黮袍老妪也将注意放在了丹身上。
  毕竟之前那幕受死还生实在难以使人心生小觑之意。
  这时,又有人打破了沉寂,那是轻微的嗤笑,随后,一个轻佻的声音说道。
  “喂!嬉皮士,这儿好像有人并不喜欢你的表演耶!”
  食指中指的一个碰撞,一声脆响自丹手中绽放,在有无视线的关照下,他的身影似乎扭曲了光影,从中产生聚焦又扩张,竟给人从时间中偷走一秒的错觉。
  再然后,一声清脆吸引了众人,那是出鞘之声。
  那是个武士一样的男人,长袍服帖于身,似蹀躞带的腰束随意缠着,剑璏轻斜,长刀连鞘挂扣着。他呈大字状靠着最后的长沙发,就连手臂也倚了上去,一脚轻翘,微微的摇晃,看上去说不出的惬意。
  只是那虎踞的身姿与不知何时启刀的左手都表明,这个懒洋洋的男人更像是沉睡的雄狮。
  长野倏地撇了撇头,向自己左侧出现的丹道:“对吧,菏泽?”仿佛身旁本来就坐着搞怪的嬉皮士一样。
  他那口不对心的表达与慵惬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右臂弯内,衣着套裙与格子衫的女人理了理金色的马尾辫,并顺手从随身的小包内掏出唇彩,一边补妆一边应付道。
  “应该是……的说?”
  嬉皮士双手交叉支着下颔,颇感兴趣的盯着菏泽,的喉结。
  “这位先生,认识一下,我是嬉皮士丹……”
  “哦喂哦喂!别过界!”长夜下皱着眉头将刀弹出半寸,锋气难抑。
  菏泽打理完毕,这才看了丹一眼,并用那雌雄莫辨的嗓音说道。
  “别误会,我不是变态……”话音一顿,他看了对方一眼,“这身打扮只是因为,穿着舒服。”
  说完他便舒舒服服的贴在沙发靠背上、长野臂弯里,闭目假寢,顺便翘起了右腿。
  裙摆微斜,将白腻的大腿与温润的小腿彻底敞露,那盈盈一握的感觉与百看不厌的色泽,真当迷眼。
  至少,长野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也认为自己是个直男。
  听完回答,嬉皮士兴趣不减,还是问道:“在场哪儿还会有人不喜欢我的表演呢?那如花朵在黄昏的绽放,有谁能拒绝?”
  长野又恢复那懒洋洋的姿态,轻轻歪了歪嘴角。
  “喏,那不有人是拒绝的么?”
  顺着他的方向,丹回过了头,在不大不小的屋内一隅,有个约莫四十岁,打扮蓬头垢面的男人正闷着头打盹呢。
  这时,不少人才惊觉,自己似乎一直没注意角落的寂寂无名之人。
  正当丹向身后走去时,一道谦逊而富有仪礼的声音说道。
  “大家能略微克制一下么?作为客人。”
  迎着众人的目光,他站了起来,脸色略带歉意,仿佛在表达着,作为和事佬打扰了诸位兴致那真是抱歉了。
  没等有无挑衅的登场,他继续说道:“相信不少人已经发现,在座的少了一人。至于干嘛去了,我想大家都比我清楚。”
  他话音稍停,扫过之前的几人,将视线落于窗畔遥望的平凡男子。
  “不论搭伙还是什么都比在这儿……”
  “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嬉皮士摇了摇头,坐到邋遢大叔身旁。
  “也是,做什么不必在这儿碍事强?”蛇蝎形象的老妪尖酸道,她是不怎么看的惯这种文质彬彬的体面人,在场的是什么样儿各自不都应该有点哔数么?
  明里暗里的敌意与坐山观虎斗的姿态都让钟單行举步维艰,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口。
  衬着一丝不苟的衣衫,他苦笑连连,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只好坐下,显得有些无措。
  只是至此,不少人都有些神色不定。原本的十人,如今却只有九人在场,在这儿的每一秒钟,不外乎一种浪费。
  王申决定离开,一想到嬉皮士,他便有了主意。抬头准备打量丹的表演,王申很难不发现在自己一旁注视着的眼神。
  那是什么?羡慕?激动?一时间他有点看不懂肖宝宝的想法。
  黮袍老妪决定回头察看身后即将爆发的矛盾,对此她有些乐此不疲。
  长野与菏泽依旧,相互靠着,罔顾其它。
  而窗畔的男子仍看向窗外,只是突然他又低下头沉吟着什么。
  屋内,剩下的焦点似乎都在一个快乐的人身上。
  此刻,他正开心的舞着手臂,作势拍向趴着睡觉的人的肩膀。
  ……
  空间扯开层次,象限终止映射。
  很是平淡无奇。
  死寂却悄然晕开。
  时间的恒流性使人对须臾转置很难有抵抗。
  旁人对画面丢帧能一目了然,而深陷其中者……
  那一刹,处时皆虚,触事皆实。
  便是如常。
  直到,人们记起,时间的界说。
  王申没等到爆发信号,老妪没看到冲突激化。
  长野有些困惑的睁开眼,耳边便传来悠悠的哈欠声。
  伸了伸懒腰,拨开杂乱的头发,那男人露出惺忪的眼神。
  “……嗝,初来乍到,别扰人清闲呐。”说完他又打了个饱嗝,这才环顾四周。
  只见他睡眼朦胧而又胡子拉碴,眼神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看不出情绪,却又令人极为不适。
  他深吸了口气,压了压眉宇,说道:“我不针对谁。”
  旋而一顿,大抵是起床气发作,终究有些躁意。
  “有一个是一个……”
  “嘘~”
  将食指拿下,多一秒都闲吝啬,继而闷头重新入睡。
  听着轻微的鼾声,长野反倒露出正经的神色,他是真没有留意,嬉皮士如何从自己身边骤然消失。
  钟單行瞥了眼窗边远眺的男人,也只是无奈的摇头,不知到底表达着什么。
  反倒是老妪有些干哑的哈哈道:“看,看来嬉皮士又玩心大发了。”只是那眼中的忌惮怎么也掩盖不了。
  这时,破碎的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喧哗。
  “痴线呐,还敢跑?说了不准呆在这,收爹木知呀?”
  “那死佬敢动吾18K!干他冚家富贵!”
  “屋里还有同伙,恁死那群扑街!”
  ……
  箜墨夢听着外面逼近的声势,厌恶地抵着眉。她抖了抖身上的黮袍,这才发现那大胸鸡和莽汉早已趁乱离开,而混乱的本身,嬉皮士估计也走了。
  她才不相信丹就这么死了。
  之前她便听闻“霍姆罗受难日”。那毕竟是肃杀铁血的克鲁军,诡魅阴狠的魔王咖啡厅,怒目屠城的赤羽罗斯,百傀盈舞露法罗等诸多强者集聚一堂的大事件。
  纷纭一度甚嚣尘上。
  对很多人来说,这都算得上一场当量十足的熔炉碾盘。因而很难不心怀战栗,估量着最终谁能横刀立马,喋血无双。
  谁想,尘埃落地,名人屠作冥人。
  据某残喘者指认,有个嬉皮笑脸的小丑几次三番作梗,搅弄浑水,让事态离轨崩坏。
  “那是被恶魔眷顾的回魂小丑!”幸存者如此评论。
  “砰”的一声,甩棍将破烂的门砸的更加支离破碎。看着眼前扎堆的三四十人,箜墨夢不由嗤笑。
  “哼!”
  她肩上盘绕的蟒蛇刷的扑了出去,腥臭的蛇口巨张,似乎能将人头囫囵吞下!
  18K为首之人也是见过血的亡命徒,他矫迅地拔出腰后的狗头刀,迎着血盆大口就是浑厚的一记劈砍!
  身后久经械斗的众人也趁势哗啦啦拿着利器猛地冲了过去。
  凶蛇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在锋利的刀刃上,它被干脆的砍成两段,黑血为之滮洒,却在触碰空气的片刻间鼓涨成大片瓢泼的粉雾。
  那些嘴里污言秽语的精干打手们在触碰后一个个都顿然惨叫,刀具武器也咣当落地,吓得后面小半伙人即刻刹住脚,手忙脚乱的倒退三米。
  之前营造的狠恶辛辣的气氛轰然倒塌。
  “赶、赶紧向屠部长求援!后退!离这鬼雾远点!”
  那嗡嗡然、无措的局面让屋内众人只感乏味。
  “差不多该散场了!”
  红色高跟鞋的后脚跟碰到地上,裙摆随着挺立的身躯微微摆动。菏泽拉了拉领花,没有回头,迳自迈着大长腿飒飒离去。
  “还不走?”
  身后的长野闻之,眼神则凭借身高的优势俯视菏泽,越至身前,那里是一片平坦。他不无意味地应承道:“好罢,好罢。”然后加快脚步尾随着菏泽,身后是斜长的刀鞘一摇一晃。
  两人身影在凝浊的黑雾中渐渐淡去,黯淡中似乎有微微白芒浮现。缓缓的,一朵花手鞠无风摇曳而出,扑至地上。
  好似,花间有术。
  钟單行环顾四周,脸上是说不出的苦涩,似乎,他对这样的开局十分失望。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礼的拱了拱手,然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卷壁画,向墙上一挥。
  壁画刷的便挂在了墙上,能看出画的是夜色荒坡之景。
  钟單行熟练的走向壁画,并直直走了进去,连带着一抹影子,而画中便多了一道身形。
  然后,画纸竟如飞湍之瀑般卷进墙中,最后连挂轴都被吞没其中。
  箜墨夢见此也了然无趣,她发现此时屋内只剩自己与某个睡瞌睡的,那个从始至终都不起眼的男人贯彻着他的人设,在人们不曾注意间消失了。
  “是个麻烦的家伙。”她琢磨着说道,也不知指的是谁。
  然后,又桀桀的笑了两声,黮袍似被鼓风吹入,哗哗作响,然后又漏气般慢慢飘落在桌上,剩下一块普通的黑色绸布。
  “啪!啪!啪!”
  屋内仅存的三盏灯炸裂,又重归不见汪洋的黑暗。
  在一旁纷纷扬扬的浓雾蚕食殆尽其中包裹的所有,便没有后继的源泉,于是就失去了其中蕴含的噬灵之魂,尘归尘,土归土。
  这摊足以称得上黑色沙漠的物质中,几近没有杂物,血,肉,骨,乃至金属,都了无踪迹,有的只有纯粹。
  看着眼前的死寂,他反倒觉得,这才是常态。
  邋遢男子不知何时又苏醒过来,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睡过,那浑浊的眼眸从未如此有神。
  毕竟,这一刻似乎有些过于难以自抑了。
  他站起身子,胧月自半破窗花透过,照着歪斜的影子。
  他颔首,还未及动手,那黑影便剧烈摇晃,似受不住两眼中的一点明亮,如玉镜砸地,轰然便作齑粉。
  他这才释然,仿佛,人没影子,才是自然。
  看着比黑暗更深沉的粉尘,他毫无征兆地呕吐了,大块小块,淅淅沥沥,如瀑般倾泻。浓郁的腥涂抹开来,肉块成坨、切丝,或腐烂,或鲜嫩,带着隐约可见的牙印,与片片荡漾的血摊一同,和着黑尘,蹂躏,挤压,膨胀。
  渐作人形。
  他随手擦干嘴角,极目远望。
  天际放长,盈月硕大,在近乎泛橙的悠悠深空,他眼中也似透亮。
  “终于,来了……”
  “真快啊……”
  “想我么?”
  屋外,溅射而出的三两处水洼,不多不少的盛着血,经远处投来的光晕调合,更添三分妖艳。
  它们顺着地上看不清的沟痕槽口流散。划过石砾,漫经渣桶,在莫名的高度差下,于不远处的拐角后汇聚。
  掀翻某人的棺材板,它们平地涌上半空,慢慢凝实。
  然后,红色淡去,肉色浮现,凭空具现了个人。
  看着左侧胳膊处光滑的切面,血水饱满的浸润其中,不漏不透,他面无表情,生冷地立在原地。
  “遭遇,目测人种,实力……列上。预察级增调,两能度,即刻遣退,重置战役略。”
  转身刚走两步,他便停了下来。而后,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一挥,将剩余的右臂呈掌拍出!
  巷道中,清脆的声音划过。
  将手从腚上拿开,看着掌中的蚊蝇,他木讷地说道。
  “身躯,羸弱,适应度,增调。”
  然后,在一阵冷风中,他战栗了一下,随后继续离去。
  夜色里,大象在齐舞,葡萄挂枝头。
  淡淡月光拂照,男人的影子拖长,影中人双手似乎在抠挠着什么。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