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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很安稳，季怀瑾时而被叫到父亲那儿被教育一番，而季国政拿的又是大公子二公子曾经犯浑的日子，她时而也母亲那儿请安，时而去上房看祖母，那几日她总有意无意的提起娘，老夫人看不出季怀瑾是真纯真还是假天真，恰巧前日新进了批丫鬟，又是被季怀瑾好生调戏一番，完善了那花花公子之样，传到老夫人那，老夫人暂时放下芥蒂。
季小蝶日日都来季怀瑾这儿玩，直直到四姨娘来叫人方才回去；她有散步的习惯，而她的表妹与她日日巧遇，嘴里还念叨着是缘分，幸亏她带了兮凝，季浅浅也不敢做出过大举动，上次听她说“香囊”一事，还当真做了个香囊赠与她，与当初那个相比一看不是出自同一人，再者便总是故作娇羞的模样望着她，这不让他人想多也难。
是日，本是丞相府大公子二公子凯旋而归的好日子，却不料，大公子战死沙场，这一消息如暴风雨般袭遍整个京城。
大公子的尸体已经被找回来，正摆在大厅中央。
刘若英见着大公子尸体便嚎啕大哭起来，老夫人、季楦与几个姨娘小姐见哭兴悲，季国政也抹了几滴泪水，独独二姨娘在庆幸死的不是自己儿子。哭丧声回荡在丞相府里，外人偶有路过此地，都被惊了一跳，不晓得还以为里头闹鬼了。
“大哥！”季泯哭着，“都怪我，若非大哥救我，大哥也不会英年早逝，大哥！大哥！”
季楦心中悲痛道：“二哥，这又怎能怪你，生死非定数，大哥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季怀瑾站在一旁，她就算不哭也是让人理解的，毕竟她刚回府，与几个哥哥不熟，若是她贸然哭泣，那才叫人怀疑。只是她犹疑，季庆死得突然，不得不让她奇怪，她瞧着季庆，也无中毒迹象，胸口的大洞似乎真是致死的原因，她又瞧着季泯，蹙眉。
次日早，仁懿帝颁布诏令，册封季庆为无双将军。
季怀瑾醒时，柒柒告诉她：“昨日，柒柒看了大公子尸体，除却胸口的伤口其余完好无损，也无中毒迹象。”
“就这一处伤口？”季怀瑾再问。
柒柒点头。
柒柒离去时，季怀瑾方才换了一身白衣，水芸便进来禀道，神色慌张：“公子，张妈妈死了，被扔到乱葬岗去了。”
季怀瑾听闻，眉头紧皱，懊恼不已，这几日怎能将张妈妈忘了，近日她在老夫人那有意提到娘，老夫人定是为毁尸灭迹，思及此，她便想也不想要去乱葬岗。
“公子不可！”水芸拦住她，“我亲眼瞧见李妈妈派人将张妈妈拖到乱葬岗去的，这事多半老夫人所为，您再怎么心疼张妈妈也无法与老夫人抗衡，再者，今日是大公子丧礼，是丞相府的头等大事，您是要吊唁，你若延误，会被责怪的！”
季怀瑾这才清醒，碍于身份连着张妈妈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娘的仇！张妈妈的仇！她的仇！都会一个一个向他们要回来！
她压下心中的憎恨，强扯出一抹笑容，走去灵堂。
季庆的尸体穿着寿衣摆于灵堂中间，台子下面点上一盏长明灯，四边有道士和尚念经。
人们以死者为大，以死者为重。今日来得人不少，从偏门进入，着装皆素淡典雅，以黑白为主，不穿鲜艳服饰，不涂脂抹粉。言谈举止上端庄拘束，皆仔细询问原因后并嚎啕大哭。行礼哭灵。
哭声，念经声，敲打着灵堂的安静。刘若英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布满血丝，跪在地上仍旧涕流满面，一看便是哭了一晚上也未停止，周遭人都劝慰却无用，大伙儿想着若是自家的儿子英年早逝怕也是如此，只是长叹一声。
“皇后驾到！”
一声长叫引起所有人注意。
皇后莲步微移，双手端庄的相握在腹前，虽褪去华服，不施粉黛，周身母仪天下的气势无形地压着在场的人，细长的眼眸不经意间扫完在场的人，独独停留在季怀瑾身上的目光最久。
“拜见皇后！”所有人跪拜。
“平身吧。”皇后速速走进，瞧着侄儿的尸体，泪水猛的流下，扶起刘若英道，“妹妹，别伤心了，侄儿在天之灵见你以泪洗面、伤了身子定会担忧得很。”
“大姐！”刘若英似乎找到了归宿，抱着皇后更是哭得不止，而皇后只好一下一下拍打着刘若英的背，安抚着刘若英的情绪。
刘家共有三个姐妹，皆是一母所生，长女嫁给仁懿帝，成为现在的皇后；二姐儿嫁给季国政，被封临安夫人；小妹儿嫁给一个员外，虽不像前两个荣华富贵，但胜在安稳。这三姐妹情比金坚，向来和睦，如今刘若英没了以儿子，在丞相府中必然失势，而皇后的到来长了刘若英威风。
丧礼第三日，尸体入土，皇后还请了有名的道士来超度，那一日，唢呐之声环绕在整个京城。
棺材下葬之时，季泯瞧了一眼季怀瑾，道：“三弟，别来无恙。”
这话说得诡异，语气轻松，季怀瑾奇异地瞟了他一眼，快速收回目光，漠然道：“二哥愈发英勇了。”
季泯微不可察地嗤笑一声：“幼时大哥与二哥不懂事总是欺负三弟，对此二哥很是抱歉。”他将“很是抱歉”咬得格外重。
不似道歉的口吻，愈发让季怀瑾古怪，幼时看似欺负她最多的便是大哥，实则这都是二哥在背地里算计，季泯这人一向低调谦虚，却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看来季庆之死多半与其有关。
入土后头七，头七当天子时，府里烧了个梯子，意欲让魂魄顺着这趟“天梯”到天上。自此起，季这丞相府中愈发安静，而刘若英也总是梦魇，说是在梦中瞧见了儿子。
这事也总算消停了会儿，乘着大伙儿休息之时，季怀瑾偷偷去了趟乱葬岗。
乱葬岗偏远，到处都是丫鬟，她一具具找着，每个尸体死相都不同，最令她惊异的事这死相还不带重样的，或是五马分尸，或是每一处皮肤都有被凌虐的痕迹，或是脖子上一抹深青的勒痕。
每种死法都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她忍着心底的不适找了许久才找到张妈妈。
头发散乱，死不瞑目，连件衣服都没有，心脏处空荡一片，血凝固着，手臂上的割痕都能见着森森白骨。。
季怀瑾一步步向前，多日下去，张妈妈的尸体有些腐烂，她跪在地上，任由泪水滴落，打湿衣襟，眸底的墨色愈发浓郁，藏着狂风骤雨，表露得却是一派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