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淖 下

　　“大牛哥，老规格？尸体拖到沉尸地里？”
　　铁娃放好木箱，唤人拿回刑房，走到大牛身边询问事后的处理办法。
　　“这种废物进不了沉尸地里那怪物的口，雇个人拉出场外扔了。”
　　大牛站在棚下，撩起衣服下摆扇风，冲着铁娃道。
　　“你，你，你们两个，停下手里的活计，把这地处理下，还有把尸体抬城外扔了。”
　　招呼过来两个即将完工的劳力，铁娃命令他们丢弃尸体，随便打扫干净棚台。
　　日落西墙，叶家大院的棚架子全部施工完毕，劳力们没有胆子留下来吃肉喝酒，找个由头去工房签字画押，早早回家。
　　“这帮糙粗汉子，有酒有肉都不敢吃，怪不得一辈子受穷。”
　　铁娃看到纷纷告辞回家的汉子们，等在大牛身边，讥讽道。
　　“铁娃，别骂口了，我知道你小子的鬼心思，快去吃酒去吧，别等我了，我等下有要事处理。”
　　大牛一拍铁娃光滑的脑壳，笑骂道。
　　“大牛哥，别介，咱哥俩一块儿喝酒吃肉多痛快，我一个人吃没得劲，提不起兴。”
　　铁娃顶着光溜溜的脑壳，笑嘻嘻地道。
　　“去吧，去吧，今晚不管你了，撇开了喝。记得明早起床，帮我去财房画个押，我明天可能晚点到集会。”
　　大牛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起身往屋外走去。
　　“大牛哥，你干啥去？有必要我帮忙吗？大牛哥，慢点，等等我。”
　　眼见大牛一转眼看不见身影，铁娃客套一番，朝另一端门口走去。
　　庆州城外，李家镇。
　　“阿娘，爹爹几时回来啊？我好饿。”
　　有个五岁的小囡向一旁织鞋底的妇人问道。
　　“团团乖，阿爹很快会回来的，还会给你带个好看的小布偶，开不开心。”
　　妇女哄着小囡，手不停歇地纺织。
　　“开心！阿娘，阿爹不是去叶家干活吗？怎么会给团团带布偶呢？每次阿爹干活，忙到好晚回家，什么都不带回家。”
　　“阿爹这次可是去叶家帮工，叶家财大气粗，帮工费给得可多啦。今天又是你的生日，阿爹一定会回来给你带个好看的小布偶。”
　　“阿娘，帮工费是什么？能吃吗？”
　　“傻孩子，帮工费是钱啊！我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要花钱。今年收成不好，阿爹需要到处找活挣钱养活我们娘两。”
　　“钱很重要吗？比团团还重要吗？阿娘，我好饿，咱们先吃饭吧，不等阿爹了。”
　　“李三嫂子，李三嫂子，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看看。”
　　门口有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对着妇人喊叫，原来是早上一同去叶府帮工的隔壁李小六。
　　妇人听得李小六的语气不对，放下手中的针线，吩咐小囡乖乖坐好，急忙走出屋外。
　　“三郎啊，我的三郎啊，你这是怎么了？你们说说，我家三郎发生什么事了，早上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妇女俯在汉子的尸体上，一时忍不住悲痛，哭嚎出来。
　　“李三嫂子，都是‘叶家疯犬’干的，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有一同帮工回来的镇民怒喊道。
　　大半个镇子的人听到响动围拢过来，相互议论着情况。
　　一些同镇的姑子姨妈伸手拉住李三嫂的手腕，同情地安慰着。
　　镇长问讯从祠堂赶来，分开众人用躯体堵成的肉墙，吆喝几个年轻小伙将尸体抬到祠堂上，在祠堂内讨论情况。
　　大伙儿手忙脚乱地拉开死活不肯撒手的李三嫂，将她安置在附近的一户人家里，由几个好心的妇女陪同。
　　两个壮年把尸体抬进祠堂内，等李氏族人进屋，关上堂门，聚在一起讨论在叶家发生的惨事。
　　叶家疯犬的事情被一件一件数落出来，听的人咬牙切齿，欲将之斧凿刀削，挫骨扬灰。
　　正说话间，有人拍响祠堂的大门，靠门的人拿眼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叶家疯犬本人。
　　听得靠门人报出拍门者的名号，屋内各人俱已吓破肝胆，身体像离了三魂七魄般颤抖。
　　“镇定，别慌神，把屋内说的事全给我烂肚子里，一个字儿也别往嘴外说，我来会会那条疯狗。阿大，去，把堂门上的架板拿开，让他进来。”
　　镇长吩咐众人安定心神，整理好身上的衣料，佯装从容地往门口走去。
　　“不知叶家唐保长，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镇长向走进祠堂的大牛做一个大大的长揖，躬身行礼，嘴上不住赔礼道歉。
　　“别整这些没用的东西，老玩意儿，老子走的有点累，这里有茶水没，搞点上好的茶水来喝。”
　　大牛一摆手，免掉镇长的敬礼，开门见山地说道。
　　“茶水，有有有，小郎，赶紧地给唐保长沏壶上等的紫归茶，再摆出几盒果盘时令出来。”
　　镇长转头挥手吩咐道，有人立马进后房准备。
　　“唐保长，你这是外出呢？今晚是否要在蔽户小歇半刻，吃点时令果品再走也不迟。”
　　“不用了，我喝点茶水就走人，不用你废那么多心思。
　　呸呸呸，我说老玩意，你们的茶水有问题啊，这种茶料，乞丐恐怕都嫌弃。
　　来人，给老子整点白开水，冷的，不加茶叶。
　　呸，呸，呸，苦死老子了。”
　　大牛接过一个镇民端上的茶碗，刚沾口立马吐出来，没好气地道。
　　“唐保长，息怒，息怒，这已是小镇最上等的茶水。
　　您有所不知，今年镇里收成不好，家家户户已经穷的揭不开锅，实在没有闲钱购置茶叶。
　　就您刚刚的这份茶叶，也是前些年保存下来的，一直舍不得喝的存货。”
　　镇长解释茶水苦涩的原因，一方面是平息大牛的怒火，一方面是侧面带出李家镇收成不好的事实，避免大牛狮子口大开，趁机捞上一笔镇民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老玩意，别瞎叫唤了，老子今天过这里不是刮油水的，碰巧口渴路过，搞点水喝。。
　　等下叫谁给我掌个火，陪我去西边的树林干点事。”
　　大牛一口喝干端上来的白开水，抹抹嘴巴的水渍，从镇长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