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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保长，这黑灯瞎火的，你是要去哪儿？依老夫拙见，还是尽早回叶府为妙。
最近镇子外边不太平，有野鬼在外头晃荡，专挑落单行人下手。”
李家镇长提醒道，他倒不是为大牛安全着想，万一大牛死在李家镇外头，按着这疯犬手下们的脾性，镇里怕是以后没得半点太平日子，故而出口。
“老玩意，让你办事就去办，哪儿那么多废话，算了算了，给我个照路的灯笼，老子自个儿去外面办点事。”
大牛不想听镇长的废话，从屋门口拆下一杆亮堂的灯笼，走出祠堂外，进入黑夜中。
镇长见得大牛走得远，估摸不会返头，命人关上大门，盯严实点继续召开族会。
庆州城，李家镇外，黑松林里。
一点幽火在黑漆漆的林间游荡，一会儿忽左，一会儿忽右，行踪不定。
大牛来到一块置着老庙的地界，探得周围无人，关上庙门，旋开佛像底端的莲花坛，走进一处废弃的暗道中。
那条暗道打造于六年前，比铁娃出现的还早，本是悍匪们用来连通叶家底部的监牢，救出被关押的同党。
后来叶家改用单个的精钢囚笼监禁受苦的牢犯，加之悍匪被官府一锅端后此地流传野鬼的恐怖故事，此暗道慢慢废置，被人遗忘。
唯一知道暗道位置的最后一个悍匪，偶然让大牛逮住，投入叶家地牢中，“享受”十八般的酷刑。
为求速死，悍匪跟大牛私下说成一笔交易，愿用暗道的位置来交换立即的死期。
不过，大牛不是个正人君子，得知暗道位置后，立马剪掉悍匪的舌头，违背交易内容，拖延死期。
走在寂静的暗道中，大牛的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阴晴不定，脚步一会急一会慢，隔三差五还倒走一会儿。
阴暗压抑潮湿的暗道里，大牛不断思考和犹豫，在救人与弃人间做着两难的抉择。
暗道的路不长，约莫一个时辰能走到尽头，达到叶家监牢。
他却仿佛走上了大半辈子还没行完一半的路程。
因为叶栀，大牛幸得一命，也因为叶栀，大牛性情大变，人格极度扭曲分裂，像是失去以前的生命。
原本以为，从七年前，二人不会有瓜葛藤蔓般的交集，难料，七年后，再度重逢。
有什么事搞错了，有什么人做错了，七年前，大牛后悔自己来到叶府，后悔自己进入药房，后悔自己耍小聪明。
那件事后，他的人生蒙上层阴影，食无甘饴，夜无安寝，每天，被迫活在愧疚与悔恨中。
为避免精神过度压抑后崩溃，大牛不得不走入疯狂的境地，扭曲人格，用变态和无情，抵御无孔不入的自责。
时间长久，大牛忘记七年前的自个儿，是什么样的人，余下的七年时光，他不过是跟从另一个声音，用暴虐掩饰内心脆弱的一个怂货。
好在六年前救下铁娃的事件，为自己的愧疚，留出盛放的碗盘。
当时，村庄在火焰中燃烧，悍匪为抵御叶家人的攻势，以村民为威胁，希冀对面的叶家族长下令放弃冲击。
铁娃被一个悍匪拽于身前，视线复杂，像极了大牛永生难忘的某个眼神。
铁娃的父母，为了保住宠溺的幼子，将长子铁娃亲手推进悍匪的刀下，不顾其死活。
明明先前铁娃不畏生死地挡在父母面前，跪在杀人成瘾的匪徒们脚下求情，岂料一转眼的功夫，就被亲生父母推搡，撞在刀口上，在右脸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创疤。
私心真是残酷，将人唬骗成无心的小人，从而抛弃一切的道德良善。
大牛停住脚步，擎着灯笼，莫名想起铁娃的笑脸，还有那句亲切的“大牛哥”。
铁娃这个兄弟，该是上天送来的珍贵的礼物，总会及时地把即将被脑内声音的低语蛊惑，走进疯狂深渊的大牛拉拽回来。
“大牛哥，有些事，虽然不再重返，有些事，但是可以弥留。”
大牛想起铁娃时常挂于嘴边的话语，晃动脑袋，不顾脑内声音的咆哮，坚定双脚，大踏步向暗道的尽头走去。
这一次，他，为自己而活。
刚刚他是那么的犹豫，心里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咆哮，催促他折返。
那道声音，七年前就存在了，从目睹“叶栀”的那个眼神起。
它是大牛癫狂和人格分裂的缘由，每个夜晚，在寂静无声的时刻，就会跑出来在耳边低语，述说当年的故事。
大牛想远离这道声音，可惊恐地发现，它长在自己的脑海里，融为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离。
终于，大牛受不了声音的折磨，选择妥协，沦为它的傀儡。
那道声音说杀人，他就杀人；那道声音说放火，他就放火；那道声音说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忤逆不得。
讲真，大牛，是个无法摆脱过去的怂货，而令人闻之色变的“叶家疯犬”，其实是发布命令的那道声音，那道因为自责，从大脑正常意识群中扭曲分裂的第二个大牛。
“脑子清净多了，奶奶的，真好啊！今晚再也不会有东西在身边吵闹老子了。”
让脑内的声音支配久了，大牛的性情，言语，举止，在不经意间会带着它的痕迹，改变不了。
今晚，大牛打算干一件大事，一件他七年前本就应该干的大事。
“大少爷，别来无恙，我的这条命，得是时候交还于你了。”
大牛把着灯笼，挺直了腰板，走向暗道另一端。
暗道不远，有鬼祟的身影，猫在看不见的角落，悄悄跟随。
“大牛哥这来的是什么鬼地方，好冷啊！今晚他搞啥子鬼，难道，是想劫狱？”
铁娃从叶家大院，趁大牛不注意，一路跟随，等到了老庙，缩在门口注意着其一举一动，待人消失在暗道下，估摸着走远，依葫芦画瓢，打开暗道的入口，钻缩进去。。
看到大牛在暗道中一直犹豫不决，走走停停，铁娃隐匿在暗道的拐角处，揣摩接下来的事情。
在铁娃身后的不远处拐角，也有个奇怪的影子，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