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追忆

　　傍晚，二女在谢世贤的带领下，前住瑶琶湖边的秀篁苑，那里原来是绿华仙子的住所，不过听公孙杰说，自“辛未之乱”那晚，绿华仙子被杀了之后，这间别院就空了下来，如今就让柏小筠二人先住进去。
　　柏小筠本来想拒绝，说不用这么麻烦，她们可以到弟子宿舍住，但公孙杰说小师妹身份尊贵，若是去了难免会被人骚扰，也乱了辈份，然后不容分说，就命人前去秀篁轩打扫，柏小筠拗不过，只好跟着谢世贤来了。
　　老实说，她真的挺怀念那间他还是裴川流时，住了十几年的小乱窝，那里有她太多割舍不去的回忆，也不知道现在是谁住？
　　然后边走边打定主意，赶明天一定要偷偷去看看，看看那棵与徐师妹一起种在前门的海棠还在不在，如果还在的话，现在想必已经花压满技了吧？
　　离了上清宫向右边走，七拐八拐后，就离开了北辰剑宗的主体区域，进入一派湖光山色之中，又在山道上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三人就来到缥缈峰下的瑶琶湖。
　　瑶琶湖因前细后圆，看起来很像一把琵琶得名，此时远方的地平线红霞满天，夕阳下，瑶琶湖碧波荡漾，水鸟翔集，让人看得留连忘返。
　　而幽雅别致的秀篁轩就在瑶琶湖湖畔左侧的坡地上，其间有一条曲折的石阶小径通向瑶琶湖，这里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其中又以紫云英最多，当阵阵山风拂过时，仿佛一片片波浪起伏的紫色汪洋；坐在门前的小凉亭中，还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将整个映着连绵群山的瑶琶湖收入眼底，每当夕阳西下之时，尽享天地之壮阔阔与苍茫，而在秀篁轩的后院不远，就是满山万年长青的毛竹林了。
　　环境可谓十分清幽。
　　当二女牵着马进去的时候，秀篁轩刚好修缮完毕，这些北辰弟子对柏小筠的入住十分上心，个个都自告奋勇，近百人一起相配合，加上院子本身既不大，也不算豪华，没几下就搞定了，墙壁地板光可鉴人不说，连小庭院里的花草都重新修剪了一翻，还不知从那里搬来了新的桌椅和锦被。
　　柏小筠不得不对他们一一表示感谢，并叮嘱他们明天辰时之前到练剑坪集合，到时她会教些法术给他们，以便与连云宗开战时可以用上。
　　想不到一趟举手之劳，不但可以近距离接触到美人，还得了这样的好处，这些北辰弟子纷纷表示，到时一定会奋勇杀敌，誓与北辰共存亡，有些更是脱口而出要保护好小师叔云云。
　　这些精神亢奋的北辰弟子之后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借着钓鱼、游玩和观花等等借口，在竹林与湖畔之间晃悠，但距离总是围绕在秀篁轩方圆不足百丈处，有说有笑的同时还探头探脑，搞得二女不胜其烦，一直等到谢世贤再次归来，才将这些人全部撵走。
　　因为柏小筠自己还没有收正式弟子，她们在在秀篁轩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比如烧热水洗澡之类的。
　　至于那两匹从鹿鸣观一路骑过来的马，就放任它们在湖畔吃草，算是这些天辛苦的补尝。
　　一直折腾到深夜，精疲力尽的二女才得以歇息，与往常一样，相拥而眠。
　　翌日一早，柏小筠就拉着睡眼惺忪的苏欣儿来到前山的练剑坪，那里早已有北辰弟子在打坐修炼了，等人一齐，柏小筠就教了他们几招上手简单，但威力又可观的法术，并让已经学会了的谢世贤监督他们继续练习。
　　最后才拉上一脸茫然的苏欣儿离开了。
　　“小筠，去那里啊？刚才那招伏魔降妖雷神决我还没学会呢。”虽然按辈份来说，柏小筠算是苏欣儿名义上的师叔，实际上的师父，但她叫惯了“小筠”这个称呼，也就没打算改口。
　　“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以前住的地方。”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以前住过这里。”闻言，苏欣儿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其实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柏小筠就是大名鼎鼎的裴川流，一个是妖滴滴的美人，一个是残杀同门的“北辰剑鬼”，怎么看都不搭。
　　北辰弟子的宿舍区在慎独谷中，其间有一条从凌曲峰雪山上流下来的小河，将野花芬芳的山谷分为两侧，一侧男弟子住，一侧为女弟子住。
　　新入门的弟子就住在山脚下那一栋栋飞檐小院中，一般四人集体住一间房，往后如果成为某个前辈高人的亲传弟子，还可以住进山麓上的独立小院子，人食住行也会有专人照料，比如裴川流以前就是住在这种地方。
　　如今所有的弟子都被柏小筠以学习法术的名义弄到了练剑坪，整座山谷寂静无人，二女得以毫无阴拦的跨入这片男性弟子所住的地方。
　　沿着一条曲折通幽的青石台阶一直向上爬，中间转入几条岔道，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来到一个还算平整的小山坡上，上面绿树成阴，黄鹂鸣唱。
　　柏小筠怀着激动的心绪跳了上去，层层绿荫中，一抹艳丽的红色映入眼帘，正是一棵怒放中的海棠花。
　　“还在，它还在啊！”柏小筠带着踉跄的脚步冲过去。
　　“什么还在啊？”苏欣儿赶紧跟上去。
　　“海棠，那棵海棠，当年，是我跟容儿一起种下的。”
　　“那.......那个容儿？”苏欣儿问道。
　　“容儿就是容儿啊，徐妙容，我师妹。”柏小筠头也不回。
　　“...........”苏欣儿听了立马放慢脚步，撇了撇嘴巴，又“哼”了一声。
　　可兴在心头的柏小筠根本没有听到，她来到海棠树下，抬头看着技上的千朵万朵压技低，花的颜色是那样的红，红得那么触目惊心，仿佛是从心头上滴下来的血。
　　“小筠，这不会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吧？”苏欣儿在一边喊道。
　　柏小先闻言回头，入眼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小院，屋檐大半已经倒塌，从外面清楚地可以看到里面房间的轮廓，横梁、桌椅和床榻都在，只是都歪斜少件，上面蒙上了一层层厚厚的灰尘，房间的地面和青砖的缝隙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和灌木。愣了好半响，才认出这是以前自己住的房子，傻笑了数声，才抬起沉重的脚步走过去，恰好惊飞一只躲在里面的杜鹃，“布谷”“布谷”“布谷”，一声声悲切的啼叫久久不散。
　　看着鸟儿消失的方向，柏小筠全身脱力，瘫坐在门前的草地上，两眼空洞无神，痴痴的囔道：“那天，我们在这里种下那棵海棠，还说，以后每年花开都会来这里，还要带上我们的孩子........哈......哈哈哈哈！”此时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个曾经与自己相誓要厮守一生的女子，是不会再回自己身边了，默了半响，又看着那棵海棠唱了起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唱着唱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这边厢柏小筠正沉侵在自己营造的悲伤气氛中，那边厢的苏欣儿却完全体会不了她的心境，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又听她唱了起来，就忍不住说道：“好诗好诗，不过我知道还有一首词也合适你。”
　　“什么词？”全没察觉到对方异样的柏小筠随口问道。
　　苏欣儿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吟唱：“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不唱还好，一唱更加勾起了柏小筠的悔恨与哀怨，混着离愁别绪，哭得更伤心了，直接哭出声来。
　　苏欣儿慌了神，她只是见柏小筠到这个地方后，就一个人在那怀念另一个女子，根本就没搭理她，想想就气人，于是就说几句抬杠话，好让她重新注意到自己而已，没想到反而把她惹哭了。
　　好半天，见柏小筠还在那哭，苏欣儿手脚无措，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在柏小筠的身边坐下，又将她抱了过来，靠在自己身边。
　　“小筠，别哭了，你还有我呢。”苏欣儿拿出手绢，给她拭泪。
　　柏小筠还在哭。
　　“我不是故意气你的，你别生气，要不你骂回我吧。”
　　柏小筠依然在哭
　　苏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盯了柏小筠片刻，看她泪眼朦胧，娇嫩的脸蛋如同梨花带雨，横看竖看都觉得好看，于是情不自禁地一口亲下去。
　　柏小筠不哭了。
　　抬起头，擦去眼泪，捂着刚才苏欣儿亲过的地方，脸红红：“你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亲你。”苏欣儿一脸呆萌。
　　柏小筠破涕为笑：“傻丫头。”
　　“小筠，要不我们也在琵琶湖里种些莲花吧，那湖那么大，如果开满莲花，一定很美。”柏小筠愣了愣，点头：“好啊，等过些天事情安定下来，我们就种。”
　　“到时夏秋季节，我们就一起划舟采莲子。”然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