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三章 悉

　　第十三章悉
　　萧玄感觉那把剑穿过的并不是萧逸的胸膛，而是他自己。
　　他背对着白升玉，压制着拼命颤抖的手，伸到萧逸的鼻息处。
　　四周的所有人，武当的，还是华山的，都不敢上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没有谁敢惊扰一头处在狂暴边缘的狮子。
　　“白盟主。”
　　这突然轻微沙哑的一声却似晴天霹雳，惊了白升玉一颤。他不敢回话，心脏已经迸到嗓口。
　　“劳你转告众人，萧逸已经伏法，赵依芸潜逃，下落不明。”
　　萧玄没有关心白升玉的回答，看着跪在地上，把脸埋在地面的杜文，将他一把提起。
　　“把他们两人的尸首带回武当安葬。”
　　脑子开始不停地嗡嗡作响，萧玄没法听到杜文的回答，松手将他扔在一边，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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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殇将赵依芸带回了他的草棚。
　　或许现在已经不能叫作草棚了，更有一种林间小筑的风味。
　　殇守在榻旁，不知道是因为萧逸太过用力还是赵依芸实在太困，赵依芸迟迟没有醒来。她的额头冒着冷汗，她的面容略显伤悲，她在做噩梦吗？殇却不敢把他叫醒，只能不停地擦干她的恶汗；用温水润湿她的嘴唇；听着他一遍遍的呼喊着萧逸的名字。
　　太阳渐渐抵不住夜的诱惑，堕入黑暗之中，殇就这样坐着，坐在床榻的旁边，他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花鹿很安静，一直陪在他的身旁，和他一直等待，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只是在期待，在明知不可能的事实中期待奇迹。
　　林中，宁静的夜，殇突然警觉地睁大了眼睛，转眼间，他已经到了小筑之外。
　　“是你？”他冷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失望。
　　“是我。”
　　怀厉。
　　想的人没有来，不想的人却来了。
　　殇站在怀厉的背后，撤回了他随时准备进攻的手段。
　　他走过怀厉：“我现在没时间。”
　　“我并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可以走了。”
　　“我只是带个消息。”
　　“什么消息？”
　　怀厉没有立刻回答，他停顿了一下。
　　“萧逸，死了。”
　　殇杵在那儿，像个被雷劈了的木头，半响，才回了一声：“哦。”
　　他不应该惊讶，他早知道萧逸的结局，但听到真相的那一刻他依旧有些无法接收。萧逸，就在今天早上，却不知为何，像是过了很久，这个人的记忆在殇的脑海中太过模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他而伤感。
　　“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殇挪动了木头的腿，从嘴角泻了一句不太清晰的词。
　　“不想。”
　　“但赵依芸应该知道。”
　　怀厉的声音不大，殇确定睡在里面的赵依芸不能听见，即使她醒着。
　　殇转过身，一只左眼幽幽地看着夜色中怀厉清晰的轮廓。
　　“说。”
　　怀厉走上前
　　···
　　眼看萧玄的手就要落下。
　　“住手！”这两个字并未喊出，怀厉的嘴便被一只大手捂住，接着，又一只手按在他的背部，一股巨大的真力将他全身都压制住，怀厉动弹不得。
　　“你即便是上去了也无济于事，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你是启天教的人，只会给萧逸带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岚风蹲在他的，确认趴在草丛里的怀厉不会上前后，送开了手。
　　怀厉庆幸有人上前制止了萧玄，他侧过头瞪着岚风。
　　“启天教又怎样？”
　　“在他们眼里启天教就是魔教，萧逸现在可以托辞儿女之情所以救走赵依芸，但若是你当着这么多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那萧逸就是通魔，死罪。”
　　“启天教不是魔！”
　　“但下面的人认为是。”
　　“我不想和你们争论启天教的事情，但是萧逸很重要，他有改变整个整个武林的能力，他和那些只知道为了势力明争暗斗的人不一样。他必须活下去。”怀厉面红耳赤的吼道，虽然是极力压着声音，用着喉咙喊的。
　　岚风摇了摇头：“晚了。”
　　怀厉顺着岚风的目光望去，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里，他紧咬着牙关，重重地闭上眼睛，他扭过头，一拳锤在地上，将自己的头撞在草堆中。
　　“爱情，有那么多的方式，她却选择了最悲惨的一种。”怀厉翻过身，看着天，苦笑一声。
　　虽然隔得有些远，怀厉敏锐的听觉依稀听到了尤荟方才说了什么。
　　“愚蠢。”
　　岚风轻蔑地说道。
　　怀厉震惊立地起身看着岚风，他不相信岚风会是这样的评价。
　　“萧玄一直在给萧逸生的机会，萧逸却是一心向死。你以为那一招是要杀死萧逸？不是，萧逸偶然步入极境，并不能长久，此刻用烈劲贯身，一旦扛过去，他的实力将会得到飞升，萧玄不过是想用假死瞒过众人，这是他最后的计策。那个女人太过愚蠢，她的制止反而让萧玄骑虎难下，更是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将一切化为虚有。”
　　“哼，哈哈。”只是短暂的整理语言，萧逸用不羁的笑声反对了岚风的评价，他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你说的很对，但你却没有想过，为什么萧逸一心向死，因为他的活必然伴随着赵依芸的死，你根本不了解萧逸，你当然不知道对于萧逸，赵依芸意味着什么。那个女人，她会看不出萧逸已经没有想活的心了吗？所以她才会选择和自己心爱的人一同死去，对她而言，这就是生。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你总是自以为是的站在高处，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尺量，你真的把自己当作了神，忽略了那些在腐朽中狰狞的生命，你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
　　“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语气？”
　　他充满愤怒的责问怀厉，但脑海中却出现了师父许不池曾说过的话。
　　“朴懿，目之所视，皆是三维事物于心中二维投影。真伪，不尽知。若是仅以二维投影概论三维事物，则必然过错。”
　　他又想起启目的当时在山海关骂他，骂的什么已是记不得了，似乎和怀厉说的差不多，在启天军溃败之时。
　　“你去哪里？”岚风问道向远处走去的怀厉。
　　“告诉赵依芸和殇，他们应该知道。”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不知道。但我会找到。”
　　“不用找了。”岚风瞬间来到怀厉的面前，“你说得对，他们应该知道。”
　　···
　　“我说完了。”怀厉看着半响没吱声的殇，补充了说道。
　　“噢。”殇像是在梦中惊醒，回过神来，朝着小筑走去。
　　“接下来你怎么办？”怀厉喊住殇。
　　“不知道，我不是岚风，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像是一道闪电亮过怀厉的头颅，的确，有一个最重要的关键被怀厉忽略了，殇无意的一句话，让怀厉不由得思考，但他不敢往下想，他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可以走了。”殇下了逐客令。
　　怀厉收回还未展开的思绪：“你的命还不属于自己。”
　　他猜不透殇的打算，留下一句话走了。
　　殇回到榻前，坐下，触摸着赵依芸额头的温度。
　　他握住赵依芸的手，将头轻轻地贴在上面，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赵依芸真相，他的心很乱，从没有这么乱过。
　　将赵依芸的手轻轻放下，却抽不出，赵依芸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松开。
　　赵依芸依旧睡着，没有醒来。
　　她手心抓住的并不是殇，但殇却不敢将手扯出，他只能等着赵依芸将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