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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匆
赵依芸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意识逐渐清晰，清晰了很久。她清楚地记得是萧逸将她击晕，她也明白萧逸击晕她的理由。
她不敢睁开眼睛，去接受结局究竟如何，不敢去听周围的声音，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害怕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她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猜测，去想象，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躺着，无论时间是否停止，她都躲在这裂缝中，找个停下的规避。
她听到脚步声，很微弱，但很近，轻盈却又带着沉稳。
接着她又听到溅水声，然后，一阵温暖浸润着她的脸庞。
她感受到了，半温的毛巾，正在擦拭着她的脸。
温柔，细腻。
这是在峨眉了吗？是哪个师姐或者师妹在一旁。
又一阵溅水声。
那人拿起了她的左手，用湿巾擦拭她的手掌与胳膊。又用干巾擦干，将赵依芸的手放回被子里。
她感触到了那双手，那是一双宽大的手，并不细嫩，是一双男人的手。
萧逸！
只有萧逸才会有这般温柔。
她睁开眼。
“你···醒了？”
正在一旁搓洗着毛巾的殇看到赵依芸醒来。
不是萧逸。
赵依芸撑着起身，殇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殇拿着湿巾，示意赵依芸将右手伸出来。
“我自己来。”
赵依芸拿过毛巾。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三天，萧逸不在这里。
是什么滴在毛巾上了？
眼泪吗？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哭。
赵依芸看着越来越朦胧的毛巾在心里问道。
她明明知道理由，却依旧当作自己不知道。
没有任何伤感，但眼泪却依旧止不住的下流，她只好用毛巾按住自己的脸，将一切都抹尽。
“芸···赵依芸。”
殇想要关切，却不知所措。
赵依芸推开他，赤着脚向门外跑去。
门外，从没有来过的森林，赵依芸不知该去哪个方向。
殇跟了出来，一同的还有原本就在院中的花鹿。
“别跟着我。”
她背着身向着地面吼道。
殇停住走上前的脚步，安静地看着赵依芸。
她没有继续跑远，只是蹲下，将头埋在双膝。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赵依芸的胸腔发出这轻微的道歉声，她说不不下去，她的声音梗咽而压抑。
殇不知道该上去还是站在原处，的确，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有关安慰的话。
“我去做些吃的。”殇轻轻地说了一句，让花鹿留在原地看着赵依芸。
赵依芸没有理会，吃饭，她怎会有吃饭的心情。
她只能闭着眼睛蜷缩在这个狭小的点，不去听不去看不断被推着前进的一切，但却不能不去想象，越是拼命，越是想。
突然，她手触到一丝湿润，带着一丝温暖。赵依芸惊得抬起头，是萧逸的恶作剧吗？不是，只是只花鹿，她伸出她的舌头轻轻地舔了下赵依芸的手。
赵依芸惊奇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花鹿，慢慢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花鹿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脸上的泪渍，有些痒，赵依芸连忙制止了花鹿的动作。
她伸出双手，将花鹿紧紧地抱在怀中，深深的呼吸。
花鹿并没有反抗，她感受到了赵依芸的温度和心跳，她感觉到赵依芸的不安正在渐渐平复。
许久，赵依芸才松开她的手。
“谢谢。”她理了理她有些蓬乱的头发。
“你不回家吗？它们看不到你，会担心你的。”赵依芸摸着花鹿柔软的鹿耳，或许有些痒，花鹿晃了晃脑袋抖开。
“走吧。回家。”赵依芸拍了拍花鹿的脑袋，站起身来。
她的身体太虚弱，长时间蹲着血液上不去，这突然地站起，竟有些双眼发黑，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她捂着头，平复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你不该留在这里。”赵依芸突然想到，典籍中曾记载修魔人用鹿血替代人血作为修炼的给养，在那个屋里，此刻正有一个修魔之人。
“快走啊。”赵依芸不敢大声呼喊，怕惊动了殇。只能跺脚作出恐吓的样子，想要将花鹿惊走。但这花鹿却丝毫不害怕，歪这头，不解的看着赵依芸。
赵依芸急得不知所措，想了想，想要抱起花鹿远离殇。但她的动作让花鹿感到了危险，花鹿一声鸣叫，竟向着殇的地方跑去。
“别过去啊。”赵依芸已经顾不得压住声音了。
“你们在玩什么？”殇听到响动，连忙出来。看着赵依芸追着花鹿，忍不住问道。
“没，没什么。”赵依芸停下脚步说道。
殇走到花鹿的身旁。
“你，不要···”赵依芸连忙喊道，话音未落她便觉得有些不对。
殇伸出手，让花鹿舔了舔自己的掌心，又摸了摸她的头。
“不要什么？”殇问道。
赵依芸微微摇了摇头，说：“你，养的？”
“不是。只是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噢。”的确，赵依芸已经见过了殇足够的奇怪，此时反而为自己刚才的惊慌感到好笑。
“差不多了，吃点东西吧。”殇走到赵依芸面前说道。
赵依芸转过身，收起脸上略微出现的笑容：“不用了，谢谢。”她悄悄地擦了擦脸上的痕迹。
她向着寝屋走去，但殇立刻挡在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现在十分虚弱，吃点东西，你拖不下去的。”
赵依芸试着挣脱，但正如殇说的，她很虚弱，已经没多少力气挣脱，只能闭着眼睛，压抑地向着殇说道：“我真的，不想吃。”
殇松开手，却没有让赵依芸走开，反而将她拦腰抱起，向着厨房走去。
“你干嘛！”赵依芸朝着殇吼道。
殇将她抱进屋，按在餐桌前的椅子上。
“你必须吃点东西，除非···”
“除非什么？”赵依芸按着桌子站起身，瞪着殇。
殇扭过头，可能是他不习惯这种眼神：“除非不好吃。”
赵依芸的表情有些哭笑不是，殇莫名其妙的话的确有些破坏氛围，但她却没有丝毫想笑的心情。
他说的一点没错，但总有些奇怪。
殇回头继续弄着锅里的菜，说：“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你应该不想让萧逸看到你在这折磨自己。”
“萧逸？！他现在在哪里。”
殇疑迟片刻，还是说了：“我不知道。”
他向灶里加了些柴禾。
赵依芸重重地吸了口气，凝在喉咙不敢呼出。
“他会来的。”殇说道，“只不过暂时遇到了些麻烦。”
“那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赵依芸抓着头发吼道。
“那你这个样子能增加他活的几率吗？”殇的语气依旧平静。
“那我去找他。”
“不行。”
“你管不着。”
“你要去哪里找，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赵依芸当然知道这些，她只是急了，慌了，但殇说出来后，她有清醒了几分。
她机械式的将饭填进自己的嘴里，咽下，已经没了顾虑是否好吃的心情。
“能热些热水吗？”赵依芸放下碗筷。
“我想洗浴一下。”
赵依芸洗了很久，有装扮了许多时间。
除了衣服有些破旧，殇感觉又到了第一次，在南海岛上见到她的样子。
赵依芸走到院中，站立者，望着森林的远方。
“你不必陪着我。”赵依芸朝着殇礼貌地微微一笑。
···
赵依芸就这样站在这里，除了睡觉和吃饭的时间。
就这样又是三日。
这一天，赵依芸依旧站在院中，一样的姿势，一样的打扮，不一样的只有越来越疲惫和失望的神情。
殇拿出一件皮袄，应该是某种动物的，披在赵依芸的身上：“今天的天气有些转凉。”
“谢谢。”赵依芸裹紧了皮袄，她确实有些冷，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我去外面走走。”她想透口气，她感觉自己内心的弦已经绷不了多久了。
“我陪你。”殇连忙说道。
赵依芸停下刚迈出的脚步，转身说道：“还是算了，万一，萧逸来了。”
殇愣了半响，只好附和道：“也好。”
“储备的菜没剩多少了，我去买一些。”殇顿了顿说，“你不要乱走，四周野兽很多。”
买菜，赵依芸感到有些诧异，倒不是对这个事情，只是当买菜和殇组合在一起时，多少让她有些奇怪。
“你要去哪里买？”
“不远，有个村子。”
赵依芸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问道：“我可以一起去吗？”
殇本想着回答“当然可以”，但还是把“当然”两字摁掉。
殇到里屋的柜子里抓了一把钱，将厨房门口的背篓背起。“走吧。”他对着赵依芸说道。
···
赵依芸有些后悔，因为殇所谓的“不远”和她以为的“不远”有些不小的出入，再加上并没有一条像样的路，甚至还有几处断崖。若是萧逸，此刻说不定会将她背起或者抱起，穿过这些地方，但是殇却是一个人走在前面，仅仅只有时不时地停着脚步等她。
“要歇息一回儿吗？”殇看出赵依芸有些吃力。
“还有多久？”赵依芸擦了擦额头的微汗。
“快了。”想着前方确认了一下大致的位置，殇回答。
“那继续走吧。”
就这样继续在山涧中行走。
“到了。”殇每句话都不是很多。
他们翻过这座山，一块块农田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农舍安插在田间小径的交接处。
听到殇的这声，赵依芸顿时感到一阵轻快的放松。
农村的小卖店，带着棋牌室功能的那种，小，简陋。但那些打着纸牌和麻将的人丝毫不在意这样的环境，在蛇皮布搭的棚子下有说有笑，乌烟瘴气。
“诶诶，陈老三，客户来了。”麻将桌上，旁边的人拍了一个穿着蹩脚黑外套的人。
陈老三扭头一看，原本因为手气不好愁得拧在一起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黑的快变成棕色的v领黄毛衣起满了线球，秋衫的高领子顺着毛衣领口露出，那秋衫的领子也是黑得不成样子。他顾不得手上的牌，“老幺，你帮我打下。”双手在身上擦了擦，一副起鸡皮疙瘩的“笑容”，一口烟熏的大黑牙，叫人止不住的恶心。
“小兄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都等了你两天了，嘿嘿，你看下菜，都在这里。”陈老三从小卖店里拿出一背篓的菜。
他说的小兄弟自然就是殇，殇取下空背篓给陈老三，从兜里摸出钱放在陈老三手里，将装满菜的背篓背起。
陈老三蘸了蘸唾沫数了数钱，卖着笑脸说：“哎，谢谢，谢谢。哟，这你媳妇儿？”他看着殇旁边的赵依芸，眼神带着猥琐。
“不是。”殇的语气有些寒意。
陈老三听得打了个寒颤，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随口说的。”
“老三，有钱了赶快把钱还咯。”棚里有人朝着这边喊到。
“马上嘛。老子又不赖账。”陈老三转身向着麻将桌走去。
“等等。”殇一把抓住陈老三。
“么子事。”陈老三惊恐地看着殇。
“有肉吗？”殇问道。
“肉？猪肉？牛肉？”陈老三小心翼翼地说着。
“都可以，有吗？”
“哎哟，还没到出圈的时候，实在没得。你要不去村口场子看下，那里有肉摊。”
“陈家老三，还来不来，不来我接下了哦。”棚子的人又向他催到。
“来了来了，上把哪个的？”陈老三赶忙将屁股放在麻将桌前的条凳上，一边洗牌一边问。
“陈老三真的是狗运气好，抱到个金鸡公，隔三差五来送金毛毛，一筐菜都能卖两百块。”
“诶，老三，你说那个哈儿又不看菜好不好，你跟他整这些尖尖菜做啥嘛？弄些黄叶叶充数不是一样的。”
“诶，你们就不懂了噻，所以说我老三能抱到金鸡公，你们抱不到呢。人家这钱，我就算用尖尖菜都是赚多了的，我用好的，人家心里晓得，下回还来，持久发展。要是用孬的充数，别个明面不说，下回就打倒了。”
“嘿，你莫说老三有点经济头脑诶，咋个没见你发财当大老板呢。”
“当大老板好忙哦，都不能天天打牌了。”
“大老板忙？别人办公室做起耍，钱就来了。还可以喊着小蜜一起打牌。”
场面的话题越来越离谱，伴着让人烦躁的喧哗声。
赵依芸想不通为何当初要跟着过来，自己跋山涉水来就是为了看这些龌龊人听这些龌蹉话的吗？
“现在怎么走？”她想回去。
“去场口。”
“有多远？”她不想去，但又不能独自回去，来时的路，并没有仔细记下。
“就在前面，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必了，走吧。”赵依芸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
场口在要经过一条老街，青石深墨得发黑的石板路，不知踏了多久时月，凹凸不一。两旁是发黄的石灰墙木梁房。很多房子都已经空了，余下有人住的房子，也多是老人和不懂事的小孩。零零闪闪有几家商铺，茶馆，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等一下。”赵依芸叫住了殇，她停在一家店前。服装店，乡下的那种，但是赵依芸还是向店里走去。劣质的服装让店里有一股明显的塑胶味，赵依芸没有办法，她是逃出来的，没有多余的衣裳，这么多天，即使这几天每日洗浴，但还是能感受到身上的异味。
店铺的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见赵依芸进来，并没有太热情，只是随口一句“要什么自己看吧”。
衣服的样式并不是很多，赵依芸勉强挑了五套。
“这些可以吗？”赵依芸问向殇，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些衣服，但还是想问问殇是否好看。
“可以。”殇不知道赵依芸究竟问的是什么可以，但下意识觉得“可以”应该是个比较正确的回答。
“要不要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老板突然热情起来。
“很好。”赵依芸换好一件淡绿的上衣和牛仔裤，殇不等赵依芸询问直接称赞。
“你先转过去。”赵依芸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羞说道。
殇转了过去，没有太多疑问，他习惯了听从赵依芸的话，从古堡就开始了。
赵依芸指了指一边的内衣，老板也意会的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一共多少？”赵依芸问道。
“一千二···算了，就一千吧。”
殇从兜里抓出一把钱，扯了十张递给老板。
“都给你包好了，旧的那件也在里面。”老板将一个大提袋递给赵依芸说道。
“好的，谢谢。”
他们刚离开店门，旁边屋子的一个和老板岁数稍大的女人便进了店。
“卖了多少？我看那个小妹娃子提了一大包。”
“一千。”老板比出一根手指，得意地说道。
“吔，你怕是赚过头了。”
“我还觉得我喊少了。”老板摆了摆头，别嘴说道，“那妹儿换下来的衣服我摸了下材质，旧是旧了点，相当不一般。那男的摸钱的时候，一千哦，眼睛都不眨，过后我才想起他那个深麻衣，和林老爷穿的特别像。”
“林老爷家的亲戚？”
“不是。”老板很肯定地否定道，“林老爷家的人大多都见过。我注意到那女娃儿的鞋子底边有些烂，估计是赶了远路，倒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