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七章 偌

　　第七章
　　两天前
　　武当
　　萧玄的对早饭的食用十分讲究，人经过一晚的休息，将一天的淤积清除，所以早上是人最干净细致的时候。那么，早餐也是最重要的一餐，若是胡乱咽下，白白浪费了食物，却无法彻底吸收，这是对种出粮食的人极度的不尊重。
　　每天早晨，萧逸会叫人准备一小碗五谷粥，粥不可太浓，喝时不能哽喉，也不可太淡，一小口下去全是水。萧玄一手拿粥，一手握剑，有时他也会不用剑，只要能使出招式即可，就算拿一把扫帚也不是不可以。
　　他一边饮粥，一边晨课，互不影响。为的只是让自己能够将这一小碗粥尽可能的吸收。虽然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但手中的米粥却丝毫没有荡漾，平稳的如同放在桌上。
　　即便是饮粥之时，也没有丝毫急促，招式却丝毫不慢。
　　粥饮完，剑舞毕。
　　“说吧，什么事，你也等了半天了。”萧玄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对站在一旁的武当弟子说道。
　　一日最重要的一餐，那位弟子也知道不敢打扰，在一旁静静等候，此时萧玄问道，他才回答：“华山、雪山、点苍、青城、崆峒的掌门长老全都来了，此刻正在会客大厅等候。说是有要事同掌门商议。”
　　萧玄闭目轻轻缓了口气，说道：“这几位消息有些灵通啊。”将毛巾洗净挂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吧，去会会他们。”
　　萧玄走到会客厅门外，见到院中有许多其他门派的弟子，拂袖轻哼一声，走入正厅，于上座坐下。
　　“白盟主不是在青竹林有大会举行，为何带及这么多人来我武当，是要临时将会议地点改到武当吗？若是如此，白盟主也该提前知会一声，萧某好给诸位腾地方。”
　　其余掌门长老虽听出着话中生硬，毕竟失礼在先，却并未太过动容，只是看着白升玉。
　　白升玉抱拳赔礼，面露急色：“愚弟也知道此番没有下拜帖便擅闯真武大堂着实失礼，只是情况紧急，来不及通报，只得一切从简。”
　　萧玄一拍案几，指着厅外，大声呵道：“你这百来号人马也叫从简，我武当几百年基业，会因此而退缩？白掌门若是真的有事，让他们退下，再拜山也不迟。若非如此，我武当门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玄目光如炬，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身旁的武当弟子也将手握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出。
　　白升玉连忙起身想萧玄鞠躬道：“萧兄息怒，愚弟万万没有这种想法，只是愚弟得知，着武当山中有一魔道中人，情况危急，担心其对武当作难，特地赶来相助，这些掌门长老门生弟子也是来相助捉拿魔徒贼子的。”
　　“嚯，这魔徒好大的来头，需要这么多人擒拿。我武当弟子修身养性，洁身自好。却不知何时出了这么大个魔头啊？”
　　白升玉走到萧玄身旁说道：“即便万一武当弟子有入魔之人，愚弟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也会私下告知萧兄暗中处理，以免有损武当的名声。只是这魔道恶徒乃是贵派萧执监的夫人，赵依芸。来头的确不小。”
　　“哈哈哈。”萧玄听后大笑，“白盟主，你可知赵依芸乃是峨眉息月师太坐下弟子，与犬子结缘，居于武当，却仍是峨眉之人。息月师太嫉恶如仇，赵依芸又是她的得意门生。莫非，诸位想让武当与峨眉不和，从中牟利？”
　　“萧掌门所言过激了。我武林各个门派义结连枝，同仇敌忾，同位华夏儿女，自然是为了民族的发展共同努力，怎么会做出这种勾心斗角的卑鄙行为。愚弟最初得知这个消息也是万分震惊，怎奈这消息确实真实，为了得到这个消息，我华山数名精英惨遭魔徒毒手。萧掌门若是置疑，不如让赵依芸与我等当面对峙。愚弟有一块天坠宝镶玉，修魔之人和我们不同，他们将内力传入玉上，所呈之光黑中带紫。我等若是传与真气，便是白中带青。”说着，白升玉试着让天坠宝镶玉发出青光。
　　萧掌门坐下冷笑道：“看来白盟主是特意了解了赵依芸的情况。赵依芸有身孕在身，本就不便见客。推动真气，若是伤了胎中孩儿如何？看来你们是定要找我武当的茬子了。”
　　青城的天松道长突然说道：“萧掌门，越是推脱，反而越显得赵依芸疑点重重。华山数名弟子的性命，还不及你那未出世的孙儿的命吗？武林之所以能够齐心一致，乃是对待扰乱武林安定的魔徒绝不姑息养奸，孰重孰轻，还望萧掌门掂量掂量。”
　　“你们这般凭空在人背后污蔑，却是有失大家威风。”
　　赵依芸从侧室走入，语气微微有些轻蔑。
　　“在场的都是长辈，哪有你胡闹的份，退下！”萧玄见赵依芸突然出现也有些慌神，按压住内心的波澜，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一口，闭目说道。
　　“且慢。”白升玉起身挡住赵依芸的退路，“我等本就为赵依芸而来，令媳有许多疑点在身，萧掌门如此激动是为何？”
　　赵依芸向萧玄行了个见面礼，却未对在场各位前辈：“父亲，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若是您一直推诿，反而给了他们污人清白的理由。若不给他们证实一番，岂不是坏了武当的名声。您常言，君子健行，风魁不勤。依芸无亏心之事，无私窃之惧。”
　　白升玉抚髯一笑：“好，有魄力，还请萧夫人运气与此玉之上，鄙人也希望错怪了萧夫人，也好给萧夫人赔礼道歉。”
　　萧玄暗觉不妙，莫非这一开始就是个局，一个息月师太设下的局，他们要针对的，是武当而不是赵依芸，可是为什么峨眉的人不来。
　　“恕我拒绝。”赵依芸回答的干净果断。
　　“哦，方才还说不惧，这便反悔了吗？”白升玉哼了一声。
　　“倒也不是。只是晚辈虽然不惧流言，却不能不防小人。白盟主说此玉能辨别魔头，却并没见白盟主找魔头实验。”
　　白升玉倒是不知被问得一愣，此地却是没有一个确切的魔头让他验证，他也不可能说他曾找过魔道之人试过。但仅仅是一会儿，白升玉便解释道：“天坠宝镶玉乃是集天山雪玉，用凝练之法所造，乃是至阴至纯之物，魔头所练魔功，桀骜驳杂，与此玉相碰，玉中纯阴之气会炼化魔气，产生紫光。”
　　坐下的以为长老也说道：“萧夫人若是没了疑惑，还是速速运气验证，若是还想做些挣扎，倒是不必了。我等在座也并非庸者，容不得小丑跳梁。”
　　“却也不是，白盟主说这是极阴之玉却并不见得，万一只是一个道具，待我运气之时，白盟主暗中操纵，紫光泛出，却又如何？”
　　“白某虽无立世之才，却也是一门之主，如何需要这等诡计加害与一位交集无多的晚辈。”
　　赵依芸拔出手中噬血剑，场上众人纷纷惊起，按住武器一座防范。
　　“赵依芸，不得无礼。”萧玄起身惊道。
　　赵依芸并没有攻击，只是举剑打量，仔细地看着剑刃的每一处暗纹，说道：“白盟主自然不会对我一个晚辈有想法，但是却对这嗜血剑想法颇多。这剑乃是岚前辈相赠，岚前辈本想着在下身系两大门派，就算武林中人不给他面子，总得顾忌武当与峨眉。可是岚前辈没有想到如果晚辈被冠上魔的名头，无论是武当还是峨眉，甚至岚前辈本人都没了作用。到时候这把数百年前让江湖腥风血雨的剑，凭白盟主的处世手段，要得到就易如反掌了。”
　　白升玉仰头大笑：“哈哈哈，嗜血剑虽是名剑，但白某却不至于对他人之物有觊觎之心。”
　　赵依芸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我的剑，那晚辈若是毁掉这把剑，前辈也定然不会反对。”
　　“那是自然，只是，嗜血剑如此坚利，却不知你要如何毁掉。”
　　“劳白盟主多心了，风神前辈将嗜血剑相赠之时，曾传于我嗜血剑诀，其中叹剑式便可将嗜血剑毁去，并且暂时获得一些力量的提升。几半年来从未有人使用过这式剑诀，晚辈不才，想在各位前辈面前献丑一番。”
　　“慢！”坐下的几位微微动身想要制止，但是白升玉却先喊了出来，“萧夫人果真聪慧无比，想借嗜血剑转移验魔之事，嗜血剑的叹龙玉剑式在下也有所耳闻，萧夫人若是想借助嗜血剑的能力逃走，还是早早放弃这个打算为好。”
　　“我自然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用一张黑纸是如何也证明不了水的清澈的。”
　　白升玉轻轻一笑，似乎成竹在胸：“真如此吗？敢问萧夫人两个月前和萧执监可曾去过南海。”
　　“去过。”
　　“同行是否还有一人？”
　　“启天教的一名弟子。”
　　“萧夫人可有话说？”
　　“四百年前启天教创教之人王泊芳前辈率领启天军抵御清军之事，众位前辈定然是知晓的。如果这样的教派也要称为魔教，不知还有什么门派是正派？”
　　“启天教久居南洋，不与中原门派交通，是否还存有赤子之心，白盟也不敢妄谈。但萧夫人曾与一群人交手，用极其残暴的手段，将他们尽数戮杀，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那群人乃是东瀛人，对启天教有非分之想。峨眉自建立以来，斩妖除恶，从不手软。祖师父母郭大侠和黄女侠两位前辈镇守襄阳之时，所杀蒙古人不计其数，手法也不甚仁慈，请问白盟主，郭大侠夫妇是否也和魔教勾结？却不知连满清，日寇都没有驱逐过的白盟主有和颜面议论在辽东为保汉室几近玉碎的启天教。”
　　白升玉被赵依芸的训斥得血气漫上脸庞：“我华山虽无匡扶天下，拯救苍生的本事。但满清入关之时，华山邀天下群雄共讨蛮贼，可有畏惧？只因许尊者所约，不得不隐忍百年。而萧夫人···”
　　“够了！”门外传来一声制止。
　　赵依芸惊得抬头不敢看向门外，这个声音她太熟悉，就算没有看到本人，她也知道是谁在外面。
　　息月师太。
　　杜文在庭院中焦急地等待着，看到息月师太，急忙拉住跟在息月师太身后的秦敷：“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息月师太了，息月师太没在峨眉吗？”
　　秦敷摇了摇头：“我刚去没多久，便在路上遇到了急忙向这这边赶来的峨眉一行人，为首的便是息月师太，我刚要向她说明，师太便打断了说道她已经知道了，正要前往武当。”
　　杜文听后不由得慌了，本来想到赵依芸虽然身处武当，但毕竟是出自峨眉，息月师太不可能不来帮这个忙。但是息月师太似乎早有准备，看样子她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解围赵依芸。
　　“说够了吗？长进了，如此邻牙利齿，不知何时变成这副摸样！”息月师太绕着赵依芸走了一圈，一边说道。赵依芸却是没了刚才的气势，微微低着头看着地板，不敢正视息月师太一眼。
　　息月师太转了一圈停下，背对着赵依芸，厉色而又带着略微的惋惜说道：“我也没想到，我最得意的弟子，会入了魔。”
　　场下一片哗然，并不是因为知道赵依芸是魔，而是这句话不是别人说的，却是赵依芸的师父，峨眉掌门，息月师太口中说出。
　　虽是哗然，坐下众人的神色竟不相同，特别是白升玉，虽然他千方百计想要证明赵依芸是魔，但这种方式，反而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息月师太看到白升玉隐隐欲言，冷目一视：“白盟主，老身训斥逆徒，不劳烦盟主费心了。”说罢也不看白升玉如何，转眼看着赵依芸：“看来痕月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勾结魔徒，残害同门。”息月抬手一挥，“押回峨眉，择日问刑，以慰痕月门下十多人在天之灵。”
　　两名峨嵋弟子立刻上前。
　　“等等。”白升玉拦住她们，刚想说便被息月师太打断。
　　息月师太夺下赵依芸手中嗜血剑，插于地板之上，冷哼一声说道：“白盟主若是要这嗜血剑，便拿去吧。老身的弟子该怎么处罚老身自有定数，绝不会姑息。”
　　白升玉看着这没入地面的嗜血剑，却不敢去触碰它，要拔起这把剑十分容易，但一旦拔起，白升玉便是第二个赵依芸。
　　“走！”息月师太一声，两名峨眉弟子伴着着赵依芸跟着息月向门外走去。
　　“慢着。”萧玄起身走想赵依芸，衣襟攒动，两名峨嵋弟子经不住这突入而来的气势，竟逼得连连后退。
　　“息月师太。”萧玄站下，两脚微微分开一些距离，单手后负凝视着息月师太。
　　“萧掌门。”息月师太也回过身，直视萧玄双目。
　　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变得极其压抑，特别是站在他们之间赵依芸，顿时觉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不由得后退几步暂缓。
　　“赵依芸虽叫你一声师父，却也称在下一声父亲。”萧玄将“父亲”二字加重了几分。
　　“赵依芸残害我门中人，就算是萧掌门本人也难逃其责。”
　　“赵依芸所犯之事，该当何罪，自然由师太做主，萧某不便多问。”萧逸向前一步继续说道，“只是赵依芸腹中有了我萧家的骨肉，老朽又只有萧逸这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若师太决意连我萧氏尚未问世的无辜孩儿也一并除去，老朽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讨个说法。”
　　座下之人虽知晓这嗜血剑此番是无望了，但此刻摆在息月师太面前的问题却让他们稍微减少了遗憾的滋味。
　　“那萧掌门又有什么安排？”息月师太选择将球踢回给萧玄，她需要更多的主动权，并且，她也不希望和武当接下怨情，虽然她知道将赵依芸带走无论如何这个梁子都会结下，但她不能不维护峨眉的名声，至少在外人看来，武当欠了峨眉的恩情。
　　萧玄隐隐叹了口气：“这般，赵依芸由我武当暂时关押，带分娩之后，再交由峨眉处置。师太可派人协助看管赵依芸，期间我当以上宾招待峨眉众人。”
　　息月师太没想到萧玄的要求如此简单，她并不担心武当会暗中放走赵依芸，却也要装作一番取舍的样子，勉强点头：“也罢，我两派自建派之日数百年友好，萧掌门的面子不能不给。宛心，柳芳，洛柒，殷艾。你们四人留在武当。那么萧掌门，告辞。”息月师太不多做停留，带着剩余的人打道回府。
　　萧玄抱拳说道：“多谢师太。”
　　“杜文。”萧玄向门外喊道。
　　“弟子在。”
　　“你将赵依芸，不了，你去整理四间客房，照峨眉的风格。几位随我来，与老夫亲自关押赵依芸。”萧玄对着四位峨眉弟子说道。
　　萧玄走出大厅，抛下一句话：“诸位若是嫌武当今日丑未出够便留着吧，若是无他事，恕武当招待不周，不送。”
　　白升玉面目铁青，却也不得发作，只能招呼众人离开。
　　可惜让天下人垂涎已久的嗜血剑，此刻静静地插在地板之上，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