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六章 罹

　　第六章罹
　　“江南景色确实不同，勒里刚刚打春，山中碧色微启，翠枝透粉。如同闺中小妹儿，亲昵却不敢丝毫靠近。”
　　唐门的唐浣秋，一身西装领带配小分头，全然没有半点修行人的样子，倒似个职场的精英。
　　和唐浣秋一并前行观景的正是武当萧逸，此时他们已来到青竹盟约定的地方，闲来无事，便一同去看看这名闻天下的江南风景。
　　萧逸说道：“浣秋兄来自渝州璧山，璧山八景，令人钦羡，对着景色的领悟自然有着我这种只知道瞎练功的人不可及的境界。”
　　“萧逸兄过谦了，点苍卞黎天前辈曾说，少林有德明，武当有萧逸，百年之后，这武林究竟如何，得看这两人说了算。”
　　萧逸哈哈一笑：“卞前辈谬赞了，德明师兄天资过人，萧某不过泛泛之辈，怎么能和德明相提并论。”
　　“其实以我之见，萧逸兄的实力应该在德明之上，此次论道，德明也会来。如果你们不掩藏实力切磋一番，定然是一场名震武林的战斗。”
　　萧逸微笑着转开话题：“浣秋兄这次来也是想要切磋一番吗？”
　　“如今的唐门，哪还有和九大派同足论道的资力，我们只是世家门派，没有那么多鲜活的血液，连唐家堡都成了别人的家产了。唐门讲究机关暗器，本就不是论武之道，我这次来也只是看看如今的新术，在九大派手中到底发展得如何了？”
　　“如何又如何？”
　　萧逸听出唐浣秋话里有话，有种无奈的不舍。
　　唐浣秋驻足负手，叹了口气说道：“这新术究竟是为何，为何要这般躲躲藏藏，自幼习武几十年，连梦中都是如何操控暗器傀儡，却不及普通人的一把枪。而且你还不能随便的使用。我们花这么多的心血，人力，时间在这个我个人觉得毫无意义的东西上，为了什么？我真的想放弃了，来确认下自己的决定而已。”
　　“是啊，意义是什么。”萧逸坐在地上，看着被化雪的春风吹散的花絮，“就是为了这无意义的东西，各个门派之间还在明争暗斗。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
　　唐浣秋也坐下“我想不称透，但最直接简单的莫过于将一切都放弃，为了这已经和时代脱节的东西，不值得。”
　　“唐门是准备入世了吗？你们都有这个新时代的身份，本就介于入世与出世之间。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的能进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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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直到这次应会开始，作为首任轮值的盟主，白升玉迟迟没有出现，虽然期间盟中长老组织了各门派新秀对新术的研讨和切磋，但萧逸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白升玉下的帖子，最好面子的他为何临时推脱。
　　萧逸本想着离开，奈何应会还有安排，闲间在客舍中闷得心烦，于是走到客舍后院透透气。江南景色虽好，可天天看也会疲倦，更何况萧逸并没有赏景的心情。走了几步又返身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阿弥陀佛，不知萧师兄为何事所恼？”
　　“德明师兄。”德明不知怎么也在这院中，萧逸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他。
　　“被春寒不小心伤了肺，屋里太闷，出来又太寒，实在是不太舒服。”萧逸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说道。
　　“萧师兄的病情倒是和我十分相似，只不过，萧师兄伤在肺，我伤在心。”
　　“风寒确实容易伤着心脉，若是练功太急，气血虚弱之时。”
　　德明摇了摇头：“不是风寒，而是白升玉。”
　　萧逸听闻大惊，连忙环视一遍，确认隔墙无耳，压低声音说道：“德明兄何处此言。”
　　“想必萧师兄，应该也知道了白升玉此番的目的。”
　　“目的，什么目的。”
　　德明微眨了眼皮：“哎，白升玉此次无非是想确切的知晓各个门派新秀的实力。”
　　“知晓又如何，如德明师兄这样的天才早就名扬武林，此次来的人也非等闲之辈。”
　　“你我是道佛两家之首，本就不屑于做些掩藏实力的事情。白升玉自然知道这些我辈中有不少人杰，可是具体有多厉害，他不清楚。”
　　“但是即便知道了又如何？”
　　“白升玉不去了解成名之人的实力，反而去探索新人的实力，看来白升玉对后辈有些想法。”
　　萧逸哼地一笑：“难道他想要暗算我们。”
　　“那倒不会，依我看，他的真正目的看来是想解散青竹盟。青竹盟本来就不符合他的意愿，华山虽说明面上没有世家，但华山的新人却没有断过，反而是青竹盟的成立，让一些暗中的东西放到明处。我们的实力高低可以说明我们背后的门派对于新人的培养能力的高低。如果白升玉发现我辈中人实力相差过大，那么他定然会解散青竹盟。”
　　萧逸摇了摇头：“白升玉虽然是盟主，却是轮值的，这青竹盟他却是解散不了。”
　　“虽说白升玉没有这个权力，但是白升玉精于世道，就像这个盟主之位，总会想到办法，而办法应该和邀请我们在这里有关，所以虽说我们不必担心生死，但是一定会有不小的麻烦。”
　　青竹盟初立，各门派都在争着盟主之位，却是白升玉提出轮值这么一说，并当上了首任盟主。
　　“德明师兄想到了什么伎俩？”
　　“我想不出，但白升玉不会想不出？”
　　萧逸先前本有些愁恼，听德明将这些分析一遍之后，反而轻松了许多，但愿白升玉真的如德明所说一般。即使不是，萧逸看了看手中的玄阴剑，希望白升玉的目的也在这把剑上面。
　　然而德明看到萧逸的神情却有些疑惑，问道：“萧师兄不担心青竹盟被解散吗？”
　　萧逸摊手一笑：“本就各怀鬼心的联盟，解散就解散吧。”
　　德明摆了摆脑袋：“以前各门派各为己利，四百年，新术却并未发展半步，青竹盟虽说缺陷重重，但它毕竟是让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众多门派走到一起的第一步。如果第一步就失败，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浪费了四百年的光阴，正如唐浣秋所说，我们已经和这个时代脱节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德明师兄，你心系天下，志在远方，能够摒弃各门派的成见，以大局看事情，我诚心佩服。只是，当年，我们修炼新术是为了驱逐鞑靼，光复华夏。而如今，或许这个社会，已经不需要所谓的新术了。他们有更多，更有效的方式来守护这片土地了。”
　　德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张着口不知该说什么。
　　萧逸继续说道：“我们走到这一步是没有回头路的，为了这些所谓的伟大，我已经放弃了很多，但至少人性是不能放弃的，我想把那些自己丢掉的东西找回来，并且保护好他们。”
　　德明的眼神被些许打动，看来他认同了萧逸的观点：“萧师兄，我突然想要和你切磋一下，萧师兄究竟如何能够有这般体悟，我也想知道我和你相比，我究竟缺少了什么。”
　　萧逸放声大笑：“正合我意，我也想和德明师兄好好过过招，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能否真正的保护至亲之人，而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此处人多眼杂，要不要换个地方？”
　　萧逸抬手请招：“不用了，只有那些半吊子还自以为厉害的人才喜欢故作掩藏。”
　　德明赞叹一声：“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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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舍的后院围满了人，原本整洁的院子乱作一团，栽培的树木尽数折断，枝叶散乱在地上，几处垣墙也已经倒塌。
　　德明盘膝坐在地上，赤裸着上身，满是伤痕污迹。
　　萧逸半蹲在一旁，靠着剑鞘支撑稳住身体，他的头发已经散乱，几乎遮住了他原本英俊但此时却是十分脏乱的脸庞。
　　萧逸笑了，放开声音大笑，德明也跟着他笑，笑声越发的狂放。
　　萧逸站起身来，将剑负于身后，朝着客舍自己的房间回去，人群迅速让开一个口子，他们的眼神有惊讶的，有钦佩的，也有嫉妒的。但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迅速地让开。
　　“萧逸。”德明向着他喊道，向着他点了点头，“你有那个实力。”
　　萧逸停下来，看着德明的眼睛，也让德明能够看清自己的眼睛，点头回应。
　　回到房间，萧逸才发现自己伤的有多重，自己的整个右臂已将很难抬起了，内力消耗巨大，感觉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涂抹了一下身上的淤肿，在榻上打坐入定，回复一些体力。
　　“大师兄在里面吗？大师兄？”还未休息多久，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萧逸听出这是袁士诚的声音，他不是在武当吗？为什么来到这里，他的声音为何如此着急？萧逸心中暗觉不好，连忙起身开门。
　　“大师兄！啊，你怎么了，身上这么多伤？”袁士诚进门看见萧逸一身伤痕，合着这刺鼻的伤药味，急忙问道。
　　萧逸披上外衣，说道：“没事，和德明切磋了一下，太尽兴了。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
　　袁士诚面色凝重：“赵依芸她，出事了。”
　　萧逸的心脏顿时跃上喉咙，抓住袁士诚问道：“出什么事了？”
　　“啊。”袁士诚忍住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说道：“两天前，华山白掌门、雪山的雍掌门，还有点苍崆峒的一些前辈突然拜山，说大嫂是暗入魔教，要她出来对证。”
　　白升玉，萧逸怒火中起，他终于知道白升玉的目的了。无论是嗜血剑还是青竹盟都是幌子，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赵依芸。
　　萧逸抓起剑鞘，踢开窗户，对着袁士诚喊道：“快，立刻回武当。”说完，一跃而下、
　　袁士诚跟在萧逸身后，问道：“不和青竹盟的执事说一声吗？”
　　“我说他个头！”萧逸破口大骂，“之后怎么了？依芸现在情况怎么样？”
　　袁士诚勉强跟上萧逸的速度，回答：“我不知道，掌门推说大嫂有孕在身，不便相见。杜文师兄让我立刻来找你，同时让秦敷去峨眉找息月师太。”
　　已经两天了，希望父亲能够拖得住。可恶，依芸，你一定要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萧逸心急如焚，加快了脚下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