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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
清德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迎面走来，大声跟自己打招呼的少年。
身上一件合体的麻木衣衫，发髻用跟深蓝布条简单扎起，乌黑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稍微瘦削了点的脸上反而带出了一些成人的刚毅，此时弯眉眯眼，咧嘴笑着，初升的朝阳从背后照来，把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宛若——
新生一般。
李复没理会傻愣住了的小胖道士，拍了拍他的肩头，便大步往正殿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李复发现，虽然在这里已经住下快十天，但直到此时才算真正地第一次认识了龙虎山正一观：
正一观坐落龙虎山麓，依山而建，占地甚广，是第四代天师张盛自四川回龙虎山“永宣祖教”，为祭祀祖天师所建。当时张天师每逢三元节，登坛传录，各地学道者纷至沓来，整个龙虎山下，正一观中一派“昼夜长明羽人国”的繁华景象。
道观整体座东朝西，南北对称，主要包括七星池、正门、仪门、钟鼓楼、元坛殿、从祀殿、祖师殿、玉皇楼、丹房、红门、廊庑等标志建筑。从山上俯瞰，一片灰瓦白墙，古朴典雅，气势雄伟，再加上终日弥漫的香炉熏烟，和山中浓而不散的雾气，使得整个正一观显得仙骨傲然。
李复路过正殿前的广场，一排排古松老柏之下，清扫出一片无雪的空旷，百十名总角小道童正在少年师兄的带领下，拿着桃木剑在依样画葫芦地挥舞着，成行成列，一招一式，整齐划一得让人感觉到一股朝气蓬勃的欣喜感。而在道童中间，似乎还掺夹着不少穿着麻衣的农家儿郎。
......
“原来如此。”
郑凌起听完了李复经历的讲述后，长长地吁了口气，
“没想到你竟然是昭宗皇帝的第十三子，而秦大将军当日为了救你，只身闯龙潭，舍命喂狮虎，真是一身是胆，英雄了得！”
李复重重地点头，恳切地说道：
“师父救我养我，教我育我，待我如亲子。什么大唐，什么复国，跟我都没关系，我只想望师父好好活着便好。”
“难得你有如此心性。知恩而宽仁，秦大将军没看错你。”
郑凌起拿起桌几上李复放下的那枚当做护身符的金钱，在手中翻转端详，“家师也没救错你。”
“是的，当日如果没有贵派瞿真人这一枚金钱，恐怕我早已躺尸江都聚贤庄了。”
言毕，李复起身离坐，对着郑凌起深深一揖。
“不必如此。”
郑凌起摆摆手，微微笑道，“家师为人洒脱不羁，侠义心肠。昔日他救你，乃义之所在，心之所向，并非是图你感恩的。只要你能向现在这样，走出阴霾，直面人生，活出属于你自己的精彩，就不愧对家师和秦大将军的一番苦心了。”
李复重重点头应是。
待李复坐下，郑凌起将那金币送还他手中，说道：“这枚金币，是当日家师六十生辰的时候，我们师兄弟四个凑份子打来给他做寿礼的。中央穿的那块，正面是个太极八卦，后面是‘福如东海’，在四边上还有‘风起青萍’四个字，分别代表我们四个。所以那天我在江都府，一眼就把它给认出来了。
但也就在那生辰之后的第二天，他老人家就放下一封信，然后离开了。信里除了指定大师兄继承掌门之外，就再没多半句话。这十年来，我们师兄弟四个无不牵挂着他老人家，江湖上一有关于他的消息，不是亲身赶往就是派遣弟子打听，但结果都是渺无音讯。本来想着能从你这金币处得到些许头绪的，看来也是徒劳了。”
“让道长失望了。”
李复结果金币，重新戴回颈脖上，问道，“尊师瞿真人当时是否有什么不忍之情，或许是仇家追杀之类的，怕连累了你们，所以才不辞而别？”
郑凌起轻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江湖是个英雄场，长江一浪盖一浪。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一辈的，或许对家师的名号没多少概念。但是十年前，那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响当当的名号。提起‘正一玄牝剑’瞿衡之的大名，无论黑道白道都是顶指夸赞的！
家师为人侠义正直，平生与人动手极少杀生，死于他剑下的不是恶贯满盈的歹徒，就是祸国殃民的贪官。天南第一剑，浩气荡河山！家师虽然武功高绝，但为人和善，待人以宽，只要不是犯下十恶不赦之事，即便载在他手上，也会放对方一条生路。所以说，别说仇家，就连怨毒之人都不会有。”
“这......”
“李复小友，你无需自责。家师吉人自有天相，必会逢凶化吉的。”
郑凌起抬手虚按，然后望着李复，真诚说道，“既然家师当日相救于你，也算开了个善缘。你是否考虑拜入我正一门下？本门的正一心法，阳刚正宗，或许对于治疗你目前的阴寒之疾会有所帮助都不定。你意下如何？”
李复闻言，连忙又起身谢过，说道：
“李复谢过道长厚爱。但家师目前生死未卜，我心中依然十分牵挂。等来日寻访到家师，禀过他后，如蒙允许，必定前来龙虎山聆听道长垂训。”
“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尊师重道，乃是侠武本分。你做得很好！”
郑凌起对李复的回答很满意，越看越是喜欢眼前这有礼有节却又心地坚毅的少年，“这样吧，你现在有伤在身，而且秦大将军一时半会还没有消息。魔门经过江都一役，相信会暂时消停一段时间。你就趁这段时间，先把伤养好，等一有令师消息再走也不迟。”
“这......”
“呵呵，你可也不能白吃白住哦。每日还是得帮着观里挑挑水，扫扫地什么的，也可以到殿外广场上去跟着他们一起练剑习武。”郑凌起笑着说道。
“但我不是正一弟子，会不会......”
“无妨。他们习练的是‘正一起手剑’，也不是什么关门秘传，只是本门入门的基本功夫，平日里多练练，对强身健骨也有好处。不单只是观里的小道童，就连山下的不少孩童都有在学。这龙虎山方圆十里的庄子，几乎人人都懂。”
话已至此，李复也不再矫情，再次起身谢过。
念及自己体内的阴寒之疾，李复倒是想起了一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