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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缨缚苍龙 / 第四十四章 长生咒

第四十四章 长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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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丈,老丈!”
  拨开挂凌的枝条,踩着脚下没踝的积雪,李复又回到了这个窝在山沟沟里的岩洞。
  今天天气不错,高挂的太阳散发着毫无热力的阳光,只是将周遭的积雪映照得亮白刺眼。
  借着雪光,可以看到不深的洞里躺着一个人,身上还是那一件补丁单衣,不置铺盖,背对着洞口,正呼呼大睡中。
  李复见叫唤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反应,便轻手轻脚地走到身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里面“晃啷晃啷”的半响。
  一拧开壶盖,一股扑鼻的酒香立马在这小洞里飘延开来。
  “临川贡酒!”
  果然酒香一入鼻,睡虫立马就跑了。
  老头翻身弹起,问都不问,一把从李复手中夺过那酒葫芦,先是把鼻孔贴在了壶口上深深地吸了几口,好像要把那酒香都渗到了脑子里去。
  然后才把嘴凑过去,轻轻地含了一小口,把酒液在唇齿之间来回几转,让整个口腔都感受到了酒的香醇后,才慢慢咽下;第二口则是猛地一大口,直接吞下,好似要赶紧喂饱腹中嗷叫的酒虫一般;而第三口也是满满的一口,但却如细丝般慢慢从喉咙下滑到胃里,仿佛这样才能令全身每个毛孔都感受到这无上的美酒。
  李复在一旁默不作声,微微笑地看着老头独自沉醉在这美妙的享受当中。
  如果师父在这,一定会和他有共鸣吧?
  不知不觉中,脑海里又回想起当日和秦彦昭对酒当歌,吃肉舞枪的情景。自己在,酒也在,但师父却不在了。一时间,眼眶里竟毫无知觉地湿润起来。
  “诶,诶,小子,不就喝你几口酒嘛,用得着哭吗?大不了还你就是了。”
  老头一脸鄙夷地撇嘴说着,但手里却紧紧地抓着酒葫芦,可是一定还过去的意思都没有。
  “风,风大,眼睛进雪了。”
  李复连忙揉揉眼睛,掩饰道,“这是我特地拿来孝敬您老人家的,你肯赏脸我都乐哭了,岂有收回之理?”
  “哪还差不多。”
  老头对李复的回答还算满意,又举起葫芦美滋滋地呷了一口。
  “老丈,这酒感觉怎样?”
  李复在洞口蹭掉鞋底的积雪,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老头边上。
  这洞口开敞,虽然是在背风处,但和洞外的温度相比实在差不了太多。李复穿着厚厚的棉麻道服,都能感受到屁股传来地面的冰冷感,也不知道这老头不生火不盖被的,怎么可能在这冰天雪地之下睡得着。
  “酒好。”
  老头斜眼瞥了瞥李复,“但人不好。”
  “这人怎么就不好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好不了!”
  “这......”
  李复见自己千辛万苦到山下打来的好酒,别人却不领情,少年心起便顶嘴道,“这不是还没到过年嘛。”
  “你是在说我是鸡?”
  “不。我是黄鼠狼。”
  “你——”
  老头一时语结,气鼓鼓地又咪了口酒,“酒喝了就喝了,也还不了了。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放完就滚蛋吧。”
  “我想你教我去除体内阴寒之疾的功法。”
  李复开门见山,干脆地说道。
  “不教。”
  老头回答得更干脆。
  “为何?那天你不是......”
  “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
  老头干脆背过身去,“那天你都不要命了,我才想给你找条活路;如今你已经不寻死了,还来走我这路干嘛?”
  “因为我要更好地活着!”
  李复起身转到老头跟前,坐下,双眼肯定地注视着对方,“因为我身上,不止有我一个人的命!”
  眼前这少年的眼神,和当日所见那空洞而麻木的双眼相比,就像重新换了个人一般——
  自信!勇敢!刚毅!责任!
  但是,这样的眼神,他曾经见到过不少,到头来却不还是变成了一堆堆的骸骨?
  老头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背负太多,会令人迷失自我。在这乱世里,独善其身,独得其乐,逍遥自在岂不是很好吗?”
  “背负太多?”
  李复轻轻哂笑,微微摇了摇头,转头望向洞外的天空,
  “在我记事的时候起,身边的人就跟我说,要我努力,以后是要做太子当皇上的;到了出龙沟隐姓埋名的时候,师父跟我说,要继承皇统,复国还朝;再到了江都的时候,菲儿跟我说,要我好好保护她,保护她一辈子。但是......”
  空洞的眼睛里,泪水无声地往下流淌,弯过了还微微笑着的嘴角。
  “从一生下来,我就是注定了要负重前行的一生。”
  李复转过脸来,似乎要看穿老头那紧闭的双眼,郑重地说道,“我发誓再也不会令他们失望了!”
  洞穴里沉静了下来。
  李复没说话,该说的已经都说了;
  老头没说话,该听不该听的都听了,只似心头仍有结未开......
  半晌,老头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猛地睁开眼睛,对视李复:
  “我的修习可是非常艰难痛苦的哦!”
  “我不怕!”
  李复闻言大喜,翻身跪下便要磕头答谢,“多谢老丈成全!”
  “慢——”
  老头轻轻伸出一个小指头,顶在李复额头上,李复这头便怎么也磕不下去了,“你请我喝酒,我教你功法,平价互换而已,无拖无欠,既无师徒名分,也无赐业大恩,明白了吗?”
  “这......”
  “怎么?不愿意?那就算了吧。”老头作势又要背过身去。
  “不不不!我愿意!”
  李复赶紧拉住他的衣袖,连连点头应下,“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开始修炼啊?”
  老头斜着眼睛望了望洞里,随手一指,
  “先睡觉。”
  “什么?!”
  李复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洞外还阳光灿烂的大白天,又重复了一遍,“睡觉?”
  老头抬手就是一个暴栗:“少啰嗦,叫你睡就睡!”
  李复揉着发疼的额头,无奈躺下,嘴里还嘟囔着:“刚才不说这修炼很艰难痛苦来着的嘛......”
  话没说完,鼻孔里就塞进了两个枣大的石头。
  “哎呦,疼!”
  老头一手拍掉李复想拔石头的手:“闭嘴!合眼!”
  接着,另一手直接盖在了李复的嘴上。
  李复顿时完全无法呼吸,就如同溺水了一般,两只手死命地往上抓,翻身就想起来。
  老头指下见风,“噗噗”两下点在肩窝止穴上,李复瞬间僵直了。
  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不能呼吸,体内像火烧般灼热起来!
  李复两眼血红得快要瞪了出来,脖子上动脉旁的青筋蔓延到了太阳穴,像条临死的蚯蚓般扭动。
  “不要乱动。收心守神!”
  老头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冷冷地看着李复在痛苦地挣扎,语气依然是平淡而轻缓,
  “心住息而返归本源为之胎,是心不动念,无来无去,心定神凝之境。心不动则气微、动而无感知,故继之以不出不入,自然常住,非气停出入,心息尽定......”
  李复耳边回响着无法理解的话语,或许因为缺氧的缘故,神智在慢慢地涣散,力气在慢慢地消失,整个人就像沉入了一泉深潭一般。
  但奇怪的是,这潭水却没有丝毫的冰凉,反而很温暖。温暖得就像是——
  在母亲的胎中一样。
  自服内气,握固守一,是名胎息!
  李复在这温暖的深潭中,感觉到刚才体内的灼热都从四肢沿着全身的经脉汇聚到膻中穴上,像一鼎熊熊的炉火在胸口燃烧。
  有阴必有阳,有阳必有阴,这是自然之道,天地、万物、人伦都遵行于此。
  那股积聚在腹中的阴寒真气,慢慢地从丹田渗出,缓缓上行。任脉属阴,督脉属阳,寒气由任脉出,经冲脉、带脉、阴维脉,顺流至灼热的膻中穴。
  一瞬间,那阴寒的真气变得温暖如丝,而胸中那股灼热也被中和了不少。
  那暖暖的真气又自督脉脉,顺至任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回流至丹田气海。
  这一小周天的循环下来,不但温服了少许阴寒的真气,更打通了奇经八脉,全身上下的毛孔都仿佛张开了能呼吸一般,没有一处不服帖,没有一处不舒爽。
  李复又慢慢地再从丹田放出部分阴寒真气,如此几个来回下来,直至胸中灼热不再,全身温暖如春。
  “唉啊——”
  李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缓缓地从地上坐起,发觉全身上下被汗浸得黏黏湿湿的,就跟水里捞起来一样。
  “现在感觉怎么样?”
  旁边的老头走过来,坐下问道,脸上又挂起了初见时的笑容。
  “感觉......”
  李复看着自己的双手,前段日子因为受伤和心病瘦得骨节突出,如今却细滑饱满得像刚出浴一般,轻轻一搓,甚至在手背上能剥下薄薄的一层死皮,
  “就像,就像是换了个身体似的。”
  “哈哈哈......”
  老头大笑几声,又闷了一口酒,天知道那一葫芦的酒怎么能喝那么长的时间,
  “此功法由胎息起,守恒抱一,精不外泄,气不外漏,元神归一,自成周天循环,阴阳互补互生。只要坚持每日修习,不仅能将你体内外来真气的阴寒体性渐渐化去,更能将它变成真正属于你的真气。”
  “真正......属于我的真气?”
  “没错。”
  老头摇了摇手中的葫芦,说道,
  “之前你被人强行将异体真气灌入,就好比这酒里放了块冰,酒是酒,冰是冰,在壶里晃啷晃啷当然就不舒服了。现在酒融化了冰,冰吸收了酒,酒不再是酒,冰也不再是冰,而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冰酒。”
  李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此功法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知道。”
  “啊?你竟然不知道这功法的名字?”
  “这有什么出奇的?”
  老头瞥了眼大惊小怪的李复,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我自创的,都还没想名字,那当然就不知道咯。”
  “要不......叫混合功?”李复试探着问道。
  “不。”
  “龟息功?”
  “不。”
  “冰酒功?”
  “不。”
  “睡觉功?......哎呀!”
  李复龇牙咧嘴地摸着又吃了一记暴栗的脑袋,嘟囔着,“别老打头,会傻的。”
  “你要不是傻的,又怎么会尽出些馊主意?!”
  老头白了他一眼,嘎巴着嘴,想了会,说道,
  “此功长练,每每如同从母胎中重生一般,长长久久,生生不息。道家大法旨要有三局,咒、符、法。而咒者乃上天之秘语,随气而降。那么,此功法就叫做——
  长生咒吧。”
  “长生咒,长生咒......”李复轻声默念着这个名字。
  “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观里去吧。”老头一旁催促道。
  李复起身道谢,刚要走,才醒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老丈,承蒙授功,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嘛——”
  老头显得不耐烦的模样,一边挥手让他赶紧走,一边随口应道,
  “你每次来不都碰见我在睡觉吗?就叫我‘睡仙人’好了。”
  说完,老头又千叮万嘱李复不要跟正一观中任何人提起这山洞的人和事。一来老头本身行止古怪,二来功不外传是武林惯例,李复也不觉又异,连连点头答应。
  待到告别老头,步出洞外,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天黑了!
  来时积雪反射的金黄阳光,如今变成了银色的月光,而抬眼天上,月亮早已接班。
  未免观中众人起疑,李复连忙轻身往道观方向飞奔而去。因为心情的畅快,竟然边跑边哼起儿时的歌谣来。
  这时,那老头也步出洞来,听着风声带来渐远的欢快歌声,轻抚着颌下白须,宽慰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瞿老道儿,你真的没有看错人!”
  说着,举起手中葫芦就像来上一口,可突然手中一愣:
  “糟!忘了叫那小子明天给我带酒了!亏......”
  ......
  月光下,山林间,
  一个少年的身影在穿梭,一下子在平地上奔跑,一下子在树枝上飞跃,风声、雪花、歌声全都被甩在了身后。
  他是那么地敏捷,那么地自在,那么地欢乐。
  就好像,他不是走在赶着回观的路,而是——
  奔向新生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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