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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暖香阁的苟月娥看笑话般歪着嘴，交叉着手看着；
轸大姐苍白无血的瘦脸像是结了霜，冷冷地盯着；
宫大压抑着嘴角的笑意，眼睛咪咪地瞧着；
周围的一众女仆男役都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地观望着——
而场中央的李复却依然气定神闲，双手垂立。
“看到了吧？我说的没错了吧？难怪你们紫嫣楼能那么清高了，原来就是一窝子贼。好歹咱们暖香阁也算是自食其力，不像你们，尽想着不劳而获！”苟月娥看足了戏，冷嘲热讽地说道。
宫大斜眼看着轸大姐的脸色，心头暗喜，自己等待已久的时候终于到了，于是二话不说从旁上前，扬起巴掌就要抽下去：“商九，你这混账东......”
话没说完，巴掌也没拍下去，就被一只铁箍一样的手牢牢地抓住了。
“宫大，轸总管都还没发话，你急着什么？”李复一把甩下他的手，淡淡说道，“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不让我说么？”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宫大揉着发麻的手腕，被李复一瞪，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回轸总管，不过——”
李复五指一张，止住了又想开腔发骂的宫大，“这是张戴花家掌柜决定换给我的。”
“怎么可能？咱们暖玉阁每个月帮衬他们家多少胭脂水粉，他们还等着这次靠咱们家的姑娘好好地替他们到皇宫里宣传一番，有什么可能把缺货的都全给了你们家？”苟月娥反驳道。
“是的，你们暖香阁是每个月帮衬了张戴花家不少水粉钱，但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新生意？我问过了掌柜，少之又少。甚至乎，正是因为你们家的姑娘经常用，所以导致很多高门大户的女眷都放弃了他们家，转而购买西头那边的陈白娘子家，毕竟——”李复咧嘴一笑，“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跟婊子用同一路货色的。”
“你说什么？！”苟月娥的脸猛得涨红起来。
大堂上一片捂嘴低笑的声音，就连轸大姐那白得吓人的脸上也仿佛有了些血色。
李复继续说道：“这一次的皇上生辰的筵席，张家可是卯足了劲要压陈家一头，所以才特地推出了这款‘金风玉露’的上等胭脂水粉，但可惜，北地战乱，材料不足，存货不够，自然就只能好钢用在刀刃上了。没错，的确是你们家先订的货，但我对张家掌柜说，你看这掏钱买胭脂水粉的，是那些个达官贵人呢，还是他们的家眷呢？一来哪会有人在宽衣解带的时候还会去在意对方擦抹的是什么胭脂？二来他们的妻妾女人又怎么会愿意去买他姘头用过的水粉？以色侍人，其实也就是卖肉而已，谁会去在乎上面涂抹的是酱油还是醋？”
堂上的笑声压抑不住，一下子都大笑起来，不少女仆都笑得弓身叉腰了。
苟月娥的脸涨得跟猪肝一样，嘴角连连抖着，却蹦不出一个字来。
李复张臂往大堂一环：“而我们紫嫣楼就不同了！能歌善舞，高雅大方，是多少贵眷淑女的羡慕和模仿对象。而且这次皇宫筵席，我们还是压轴表演，到时候不单止是那些个高官显宦，就连皇后和一众妃嫔娘娘都会看得见。绝美的妆容，再加上优美的歌舞，必定会令她们惊慕不已。到时候如果皇后问起，那么张戴花家的名号弄不好就能加上个‘御用’二字了。这样的条件，靠你们暖香阁那些席上陪酒，夜里暖床的姑娘，给得起吗？”
“好！”
李复话一说完，轸大姐立马一声喊起，堂上其他人也都跟着叫好起来，几个胆大的女仆还笑嘻嘻地跳着脚拍起手掌来。
羽三他们几个经常欺负李复的家伙，木然得跟着拍掌，但望着大堂中央那慷慨而谈的身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么一个人似的。
宫大的手已经由麻变冷，动都动不了，否则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为什么该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怎么会发张成这样？
“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王八.....哎呦！”
苟月娥实在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正准备一张嘴就是骂街，可话刚吐了一半，却发觉自己的脚离地了。
看似瘦小干瘪的轸大姐，竟然一手揪着苟月娥的衣领，把她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如果你敢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抽烂了？”她把苟月娥往地上一掼，“滚！”
苟月娥刚才的猪肝脸瞬间褪色，爬起身来，连句狠话都不敢撂下，拉起裙角就跑。
对头一走，堂上的众人立马活跃起来。几个平日里跟李复相对要好的男仆役都涌到身边来，乐呵呵地拍打着李复的肩膀，而另一边女仆全都望了过来，特别是小萍，那眼睛都柔得滴出水来。一旁的宫大看着，更是心头冒火。
轸大姐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自己眼生的面孔，稚嫩的五官中不知为何隐约有种傲然的自信，这不是属于一张做仆役的脸，但却让人觉得很可靠。
“做得好。”轸大姐说道。
李复微微躬身谢过。
“六十两就能拿下二十四件张家上等胭脂水粉，做的不错。但更重要是......”
“是四十两。”李复打断说道。
“什么？”
“只有四十两。”李复保持躬身，又重复了一遍。
轸大姐顿了一下，偏头看看一旁脸上淌汗的宫大，似乎明白了什么。
“今天聚集大家过来，为的是找出昨夜的淫贼。现在杂事已了，那就继续吧。”轸大姐言毕，转身向后院走去，“搜院！”
......
地上一堆的碎银，还有好几件鲜红的肚兜。
一旁的黑衣护院正叉手向轸大姐汇报着什么。
可宫大一句都听不进去。整个脑袋都懵了，耳边嗡嗡嗡地直响。
他想解释，自己藏在床板下的银子没那么多的，那几件肚兜也不是自己偷的，可话到嘴边，却发觉唇舌都已经麻木了，冰冷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百三十两银子，还有这个。”轸大姐把手中的肚兜扔下，拍了拍手，“打折了手脚，扔出去吧。”
这当头一棒敲醒了宫大，也顾不上解释了，扑通一声直接跪倒，一把抱住了轸大姐的腿，瞬间眼泪鼻涕全都胡上了：“轸总管啊，你可不能这样对我呀！我，我对紫嫣楼，没功劳，也有苦劳啊！求求你，别，别把我赶走啊！”
轸大姐难得的撇了撇嘴角，拉出一丝今天第一次看见的笑意，但是却冰冷得渗人：“苦劳？好！那这百十两银子就当赏你的。打断脚，扔出去！”
两个护院一拥而上，把嚎哭的宫大拉开，扭着手像死猪一样往院门外拖去。
围观的一众女仆男役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呼。
轸大姐像处理完一件不用的垃圾般，拍了拍刚才被宫大拉扯过的衣角，然后向人后的李复招了招手。
“可会认字识数？”
“会的。我爹以前是塾师。”李复低头答道。
“那往后后院男杂役这边的事，都交给你了。”轸大姐淡淡地说道。
李复装作诚惶诚恐的躬身谢过。
等轸大姐带着小萍等人离开，一众男杂役纷纷围了上来，就连之前宫大的死党羽三他们几个，也恬着脸上前祝贺。
李复一边微笑着接受众人的恭维，一边内心得意的盘算着：
其实今天一开始，他并没有意料到暖香阁会一早就闹上门来，但自己早已经备好了两手准备，如果先查偷肚兜的淫贼，那么就由胭脂来补刀；如果先翻出胭脂的事情，那么就由淫贼事件来盖棺定论。
无论如何，一正一齐，双管齐下，宫大是断断无逃生之理的！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师父，你教我的，我都会了。
还有五天，你等着，徒儿这就来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