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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缨缚苍龙 / 第二十章 齐王谋

第二十章 齐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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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入冬,但江都府今年的雪却还迟迟不来。
  几只毛绒绒的山雀,虽然早已蓄膘蓄得滚圆,但依然趁着这个光景,在零落和枯黄的树上、草间跳上跳下,搜寻着上面遗留的瘪果草籽。
  “砰!”
  一声巨响吓坏了几个小绒球,立马张开翅膀逃到了天上去。
  “镇宇,稍安勿躁。”
  大厅,上首位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发话了,花白头发,上面插着一根羊脂玉发簪,身上一件宽修广身的锦袍,深紫丝线,暗金提花,下摆是镂空木槿花,后背一条四爪金龙,腰间一条玉带,中央的翡翠水润亮泽。但最引人注目的却非一身华贵的装束,而是那一张沉稳刚毅的面孔。长方脸,深陷的双眼,鼻翼两旁深深的法令纹,还有那紧紧抿着的嘴唇,都散发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可是齐王,这......”下首右侧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身上穿着窄袖劲装,身旁地板上散着一张破碎的茶几,看来这便是刚才那一声巨响的罪魁祸首了。
  在吴国,被成为齐王的,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尚书、大将军、大丞相——徐知诰。
  而那砸碎茶几的男子,则是他的左臂右膀之一的蒋震宇。
  徐知诰抬手示意蒋震宇安坐,轻轻叹了口气:“陈琦的事情实在太突然了。整整千五人马,被人伏击全歼,连个逃回来报信的都没有,而且是发生在离江都府不到百里之地,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蒋震宇刚刚坐下,这下又跳了起来:“这有上面匪夷所思的?现场留下的服饰和兵器,全部都是吴越那边所产,这还不够明显吗?就是吴越国那群狗杂种,在南边跟我们堂堂正正打不赢,就派人潜进来搞这种下三滥的暗杀行刺!”
  “但是,根据搜索的兵卒消息,现场并没有发现有吴越人马的尸首啊。”对面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幕僚说道。
  蒋震宇嗤之以鼻地皱了皱眉:“他们伏击成功,当然会收敛走自家的尸首了。”
  “记得尸首,却把兵器忘了?”
  “这......”
  那幕僚见蒋震宇词穷,转向徐知诰说道:“要无声无息地潜入敌国都城腹地,偷袭千五大军,还是名将领军,起码也要千余兵马,而且还要大量好手在内,试问现在的吴越何来这样的能耐?”
  “不然!”蒋震宇身边一位年轻的武将站出来说道,“如果是通过运河,那就有可能。事先将兵器以货物方式囤积,然后人员在分批乘船进入。我们一向只严查南方北上的船只,但对北方南下的则查控宽松。如果对方先从陆路绕道北上,再乘船假扮南下的北方逃民,千把两千人混进来,难度并不大。”
  “对啊!”蒋震宇大声叫好,正想抬手一拍,发觉身旁的茶几早已躺在地上了,收势不及,直接拍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好了,孤都知道了。”徐知诰止住了手下众人的争论,沉吟一番,说道,“无论他们是不是吴越的人马,也不管他们是怎么来的,既然来了,就没那么容易走了。镇宇,你带上拱日、奉日两军,即日乘坐大船,沿河往下游追赶,务必要在境内将其截住,杀无赦!”
  “得令!”蒋震宇出列,抱拳,大声应道。
  “齐王,万万不可啊!”刚才那幕僚连忙起身上前劝道,“虚外守中才是要务啊!现在临近天子生辰,都城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这时候让禁卫出征,还让蒋将军领军,那皇城的安危谁来保障呀?”
  “这个,孤自有分寸。”徐知诰转头望向下首,轻声喊道,“大哥,大哥?”
  “啊?”齐王连喊了两声,下首一体胖膀圆的男子这才从瞌睡中打醒过来,边擦着嘴边残留的口水,边晒笑道,“见罪见罪,昨晚喝多了,今天有点......呵呵。”
  徐知诰也不见恼怒,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大哥,我打算让你家大哥儿祥麒暂代皇城禁军的领军指挥一职,你意下如何?”
  这被齐王称作大哥的,自然便是徐温的次子徐知询了。
  “这不行,这不行!”徐知询一听,连忙摇头兼晃手,“那混小子怎可担当如此重任?就月前在北门,他还和新来的陆尚书打了一架。这样不识好歹的家伙,怎么能担得起禁军指挥?”
  “也不能这么说。当日陆尚书堵碍城门也有不妥,祥麒也是尽忠职守罢了。好了,孤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徐知询只好点头应下差事。
  在吩咐完各自任务后,众人纷纷抱拳告辞,各自离去。
  徐知诰站在台阶上,看着离去的众人,眼中浓浓的忧虑之色却没有褪去半分。
  “齐王,把指挥一职交给徐祥麒,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之前那文士幕僚还在身边,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徐知诰微微叹气:“孤看着那小子长大的,他是什么货色,难道会不知道?但如今陈琦遇伏身亡,镇宇要出征,前线战事正酣,哪里还有其他人手?再不中用,至少也是自己人,用起来放心。”
  那幕僚低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陈将军遇伏这事,您觉得会不会是和......宫中有关?”
  徐知诰闻言,笑了起来,摇头答道:“不可能。姓杨的,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
  刚才被吓跑的小绒毛又吱吱喳喳地回来了,但抬头看看远处天边堆积起的厚厚的云层,又看看地上还散落的草籽,犹豫了几回,最后还是心有不甘地振翅飞走了。因为它们都知道——大雪,就要来了。
  ......
  户外的寒冷,却没有丝毫影响这斗室的温暖。
  房间里,火盆上跳跃着红蓝火舌,熏炉里还点着靡靡的息香。炭火偶尔蹦出的噼啪声,和鸣着琴架上断断续续的琴声,虽然不够精致优雅,却足够的温馨细腻。琴架后,坐着两个几乎贴在一起的少年男女。
  这时李复和菲儿。
  自从李复设计铲除掉宫大,坐正杂役主管之后,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眼看营救师父的日子越来越逼近,内心也越发烦躁和不安起来,而每当此时,李复就会不自觉地来到这里,嘴上虽然说着的是来看菲儿练琴,其实是期盼着在那双眼睛中寻找片刻的宁静和安抚。
  “感觉怎么样?”一曲奏罢,菲儿侧过头问。
  “妙指徵幽契,繁声入杳冥。”李复由衷地赞道。
  自从学会减字谱后,菲儿的琴艺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以前只能靠耳听目看地死记硬背,回忆起来多少会有些出入,导致独自练琴的时候总是卡卡顿顿,进程缓慢。而现在学会了记谱之后,只用很经常的百来个字和符号,就能把一首复杂多变的曲子,如果走高滑低,如何勾弦抚山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再加上自己的勤奋和天赋,自然比起以前进步神速了。
  就连菲儿的师父也对此大感惊讶。菲儿受过李复的叮嘱,只讲新来的管事是个落魄书香子弟,教自己识字认谱而已。而师父心仆既盲又哑,也无从考究,只是内心里为徒儿的进步深感欣慰。
  “这又是杜甫说的?”
  “我说的。”李复顿了顿,憋不住,笑着坦白道,“是天宝年间陈季、王邕、庄若讷、魏璀四人合作的《湘灵鼓瑟》。”
  菲儿抿嘴一笑:“反正从是你嘴里出来的。该不会是说谎来哄我的吧?”
  李复见她不信,少年心起,连忙双指朝天说道:“我发誓,绝不会对菲儿说半句谎话。如违此言,必遭天......”
  一双玉手捂住了李复的嘴巴,菲儿蹙眉装着生气地说:“傻子,发这种毒誓干吗?我,我又没说不信你。”
  温暖微润的小手覆在唇上,淡淡的幽香直钻鼻中,平视望去,对面那双大眼睛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而自己,则已经沉没在水中。
  菲儿被看得满脸通红,滚烫的灼热感从脖子蔓延到耳根,感觉似乎要往脑子里渗进去。想撒手,又似乎舍不得;想转头,却又好像挪不开。
  四目相对,一室无言。
  片刻过后,似乎被灼烧出了疼感,菲儿如梦初醒般猛地抽手,转而说道:“我们去皇宫表演的衣裳发下来了,我试给你看看!”
  说完,还没等得及李复的回答,就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地而起,往后室跑去。
  李复傻傻地呆坐在原地,生怕轻轻动一下,那点余温,那点余香便会消失似的。
  心有牵挂的等待,总是漫长的。
  感觉似乎等了好久的时候,菲儿回来了,准确地说,是变成了一只蝴蝶飞回来了:
  一身五彩穿花蝶衣,广袖束腰,拖尾摇曳。菲儿穿在身上,兴奋地旋转着身体,那裙摆飘逸起来,午后的阳光从窗格上透进来,打在身上,闪烁着夺目的五彩光环,令人视之眩晕,分不清究竟是人美,还是裙美。
  “霓裳羽衣,也不过如此啊。”李复自言自语地惊叹道。
  “好看吧?”菲儿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至额头沁出了细汗,才停住脚步,坐回李复身边,“师父说了,这一次我们要尝试些新玩意,将乐班和舞班一起放到台上,这样能让乐声和舞步更融合在一起。我嘛,因为最近琴练得好,到时候我不仅要负责弹琴,还要在中间参与到舞班之中,所以啊,这件衣服是为我单独准备的,台上那么多人就我一个能穿,你说是不是很好看啊?”
  菲儿高兴地说了一大轮,忽然双手一拍:“哎呀,一高兴起来,差点忘了!”
  说完,匆匆忙忙地挽起裙摆,跑去打开壁橱,取出一块纱巾包裹着的物事,小心翼翼地掀开层层细纱,然后献宝似地捧到李复面前:“吃吧。”
  李复低头看着那白瓷细手捧着的沁雪糕,一下子怔住了。
  “怎么了?不喜欢吃了?”菲儿歪着头疑惑道。
  李复摇摇头,望着那双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啊?”菲儿没想到对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下子也愣住了,旋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等笑够了,菲儿这次把身子转过来,双手托着腮,遥遥望着窗外的蓝天,说道:“师父说过,天下有一颗星,地上就有一个人。有的星明亮耀眼,有的星黯淡无光,有的人帝王将相,有的人贩夫走卒。很多星,一辈子都是孤独的,孤孤单单地绕着天际流浪,孤孤单单地独自发光。但如果遇上了另一颗星,被它所吸引,绕着它旋转,映着它发光,那么它的轨迹就不再孤单,不再流浪。”
  那双眼睛再次转过来,看着李复,轻轻地说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那颗在命宫中注定改变我的星星。”
  李复耳膜里只听见自己心跳鼓鼓的声响,手上紧紧地握住那双柔夷,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会的!我发誓一定要帮你赎身,带你去......”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大块糕点。
  “就你做杂役那点钱,等你赎身,那我岂不是都成了老太婆了?”菲儿假装生气地撅起了小嘴。
  “我,我可以......唔唔......”李复想解释些什么,奈何嘴里鼓得连舌头都翻不过来。
  一个小小的脑袋,温柔地靠在了肩头:”傻子,我可以自己存钱赎身的嘛。我现在的琴艺已经进步很快了,等这次寿宴结束,我就去请师父同意我出阁。到时候,就能每个月领上月钱,如果碰到出手大方的客人,每个月都能存上不少呢。我听其他姐姐说,一个月下来都能存个十几二十两,我小些笨些,估计也能攒个十一二两吧,这样的话,不用三五年我就可以给自己赎身了。到时候,我们一起......”
  李复忘了嘴里的咀嚼,静静地,让她靠着,听她说着。
  阳光开始往西边沉去,但房间里依旧温暖。
  人越年轻,越容易许下海誓山盟,只是因为,不曾知道海会涸,山会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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