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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缨缚苍龙 / 第五章 血染江

第五章 血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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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依旧。
  没有了狂风的助虐,雨水失去了先前的暴躁,转为连连绵绵的哀怨,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水雾蒙蒙的屋檐、城墙、树林、江边......
  大江迎合着雨水,翻腾着江心的漩涡,扬起厚厚的白沫,大声地哭嚎着。
  李存勖站在江边,眼光随着江水漂往下游。身上的内劲敛去,雨水打透了暗金雕龙的劲装,上面斑斑的血迹和裂穿内衬的创口,记录着之前那生死一线间的战斗。
  “皇上。龙体为重啊!”
  李绍宏从身后追了上来,待不及压住紊乱的呼吸,连忙把一张大伞撑开:“秦逆已断一臂,而且身中数箭,还带着个孩子投入江中。如今暴雨倾盆,江水暴涨,水中漩涡急流甚多,两人断断无生还之理......”
  “啪!”
  李存勖转身就是一个巴掌,力道之大,将李绍宏几乎抽离了地面。
  大伞掉落到江中,转眼便被漩涡所吞噬。李存勖看着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绍宏,眼神如同被雨水冲刷的脸庞一样的冰冷和苍白。
  “回禀皇上,末将已派人前往下游搜索,一有消息便会立刻回报。”黑鸦卫也终于赶到,带头的过来说道。其他人四下散开,持刀搭箭地警戒着。
  “方才院外发暗器之人呢?”
  “请皇上恕罪!留守聚贤庄的黑鸦卫将附近一片的民宅都搜过了,没见任何踪影。”
  李存勖心烦地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片刻过后,没等来下游的回报,却等来了城中守候的黑鸦卫。
  “皇上,吴国都巡的人马来了,这下刚出城门,离此地还有二十里。我等是否需要摆驾?”
  李存勖看了眼旁边的侍卫,手里捧着一杆银枪。之前就是这最后拼死的离手一枪,才为秦彦昭和那孩子赢得破墙而逃的机会。
  李存勖似乎没有听到黑鸦卫的敦促,只是定定地望着江面,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射那一箭?难道你认为朕会输?!”
  “奴婢不敢。”李绍宏依然跪伏地上,头都没抬,鼻子上的血滴滴答答地和着雨水在滴。
  “不敢?不敢。不敢!哈哈哈......”李存勖大声长笑,转身背手离去。
  笑声仿佛还在原处回荡,但江边已经空无一人,除了地上少许的血迹和压倒的野草,丝毫不见有人曾经停留过的痕迹。
  一条老狗从半人高的草丛中钻出,四下嗅了嗅,然后丢下嘴里叼着的肘子,向着江边大声吠了起来:“汪汪汪!”
  犬吠声被卷进江水里,往下游奔去,离开了这里,去到很远,很远......
  ......
  出龙沟。
  原本这山沟并不叫这名字。相传中唐时期,有位县令微服到此一游,雨后在沟中看到有彩虹从浓雾中跃出,犹如龙腾云海,便一时诗兴大发,做了首不咸不淡的绝句。在诗里,把这土得掉渣的山沟唤作“出龙沟”。再后来,诗没留得住,但出龙沟这名字倒是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本来这可算是个曲径探幽的好景致,但现在的年头,兵荒马乱,保命尚且不易,还有谁有着闲情逸致到这山沟沟里吟诗作对?如此一来,倒成了个避世安居的好住处。
  夕阳西下,晚雾开始从林深处漫起,归巢的鸟群叽叽喳喳地在空中低飞盘旋。
  田里,收割后的田地刚刚焚烧过,一个独臂的长发男子正用犁耙把草木灰翻盖到表土下。男子一边干活,没隔多久便直起腰来,往田埂上通往沟外的小路上极目眺望。等到落日压到了树梢顶的时候,男子笑了,终于在视野里看到了一直等待的身影。
  一个身及男子肩高的大孩子,从小路远处蹦蹦跳跳地飞奔了过来。
  “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男孩把手背在身后,扬起头笑着问。
  “猪头肉?”
  “不对。”
  “卤水鹅?”
  “不对。”
  长发男子假装在空气了嗅了嗅道:“那,一定是烧羊杂了。”
  “都,不,对!”男孩拖长了声调应着,从背后掏出一个酒葫芦,摇了摇,里面半满的液体晃朗晃朗地响。
  男子忙不迭地接过酒葫芦,一口咬开木塞,凑在壶口上深深地一吸,陶醉地眯起了眼睛:“好酒!”
  落日终于沉到了树林深处,圆月接替了夜空。
  简陋的茅屋前,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剥了皮的野兔,烤得油脂滋滋作响,香气伴着熏烟缭绕。一旁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在喝酒,小的在吃肉。
  火光照着那长发男子的脸庞,虽然一道刀疤从左脸破下,而且岁月的急行翻深了脸上的皱纹,但依稀还能流露出当年在“聚贤庄”的英气——秦彦昭。
  秦彦昭闭着眼睛,好一会才不舍地把嘴里的酒吞咽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一旁的男孩嘴里塞满了兔肉,邀功似地鼓着腮帮子说道:“那当然!我可是每天一壶一壶地凑,足足半个多月,才从馆子里的剩酒里凑出这么半葫芦的。”
  秦彦昭闻言,轻轻地抚摸着男孩的脑袋,眼中尽是惋惜:“可是委屈你了。”
  男孩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委屈。只要师父你......”
  “你叫我什么?!”秦彦昭双目一瞪,装做生气模样。
  “伯,伯父。”男孩不满地嘟囔着,“我们都躲到这山沟沟里快十年了,用得着那么小心吗?我还是喜欢叫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秦彦昭加重了语气说道:“我给你改名为李复,这单一个‘复’字,就是要让你永远记住,你身上流淌的是天水李氏的唯一血脉,肩负的是大唐复兴的重任!”
  “我又不想做皇帝。”李复低头啃着兔腿,小声说着,“再说了,现在皇宫里的龙椅上不有一位姓李的皇帝坐着嘛。”
  “你——”秦彦昭气得正想发作,但看了看手里的酒葫芦,话到嘴边却化成了一声叹气,“那就算不做皇帝,那你有想过将来做什么?读书挂榜做相公?习武登坛拜将军?总不能像现在这样子,整天在城里那小酒馆里做跑堂吧?”
  李复闻言,兴冲冲地站起身来,抢过秦彦昭手里的酒葫芦闷了一大口,手执兔腿当剑舞动起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我要一个人潇潇洒洒走天涯,路见不平拔刀见,纵横江湖,快意人生!哎呦——”
  “快你个头!”秦彦昭伸手就是一个暴栗,一把夺过酒壶,心疼地往里面看了看,“就知道糟蹋东西。好学不学,去学李白那种浪荡子?要学就该看看人家杜工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有的胸襟和责任!”
  李复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坐下啃兔腿:“我一个人,两条胳膊,能帮得了几个寒士来欢颜?人生苦短,还不如潇洒一场。弄不好,像我父皇和皇兄那样,穿着一身龙袍,可外面的天地都没看见过几眼就死了,多不划算!”
  秦彦昭或许太久没喝酒了,大半葫芦下去,篝火照影下脸色红通通的,劲头上来了,也就顾不上忌讳了,竟然接过李复地话头点评起来:“你们天水李氏,世代仁厚,像太祖、太宗皇帝更是不世出的明君,雄才伟略,无人能及。但有不少的几位,像中宗、顺宗、敬宗等等,也包括你的父皇,骨子里的诗情画意还是太多,性子也过于温和,这不仅害了自己,也连累了整个大唐。复儿,你可要引以为戒才是。”
  “师父,你见过我父皇?”
  这下秦彦昭倒没去纠正称呼,而是仰头看着天,似乎在看着过去的画面:“见过。以前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见过,再见面,已经是我从边关回来,被封为太子太傅的时候了。那时候的昭宗皇帝,英姿勃发,努力一展胸中雄志,正打算要一手平定川中田令孜,一手削弱河东李克用。只可惜啊,到头来,还是事与愿违,竟被朱温这小人藐窃了江山,最后还......”
  “那父皇有没告诉过你,到底什么是‘琴棋书画,帝王之家’啊?”
  秦彦昭摇摇头:“这话不是昭宗皇帝说的。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这话最初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有人说是有关当年朱温焚毁长安城时所留下的唐王朝百年积累的宝藏,也有人说是有关皇家藏经阁内所收藏的武功秘籍,也有人说是其他宝物。但无论是哪种说法,都认为最终能解开这个谜团的人,终将能结束这个乱世。”
  “那师父你为什么不去破解这个谜团,终结乱世啊?”
  秦彦昭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右臂,苦笑了下,拍了拍李复略显稚嫩的肩膀:“为师老了,天下以后都是你们的了。来!让我看看你最近武艺长进了没有。”
  “好嘞!”
  李复欣然应到,把啃得干净的兔腿一扔,从旁边抄起一根细长木棍,跳过篝火对面,起手一个枪花,耍将起来。
  突、刺、撩、扛、勾,一根木棍在这个十七岁少年的手上,如同一条游龙般的长枪。刚才还略显腼腆的少年,一枪在手,豪气骤生,神态、招式之间不自主地流露出捭阖沙场的英雄气概。
  秦彦昭看着心喜,转身从屋里取出一把琴,自制的硬木琴身,自绕的素蚕丝弦,一拨弄,铮铮之声犹如沙场号角。
  少年一边舞枪,一边和琴吟唱: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嘣!”
  一声脆响,琴弦突然间自岳山处折断。
  此时,夜空中闪过一道流星,拖拽着长长的尾巴,缓缓地划过苍穹,遥向远方逝去。
  “师父?”
  “嗯。”秦彦昭站起身来,望着流星的方向,忧虑令脸上的刀疤变得突兀起来,“又要变天了。”
  ......
  皇宫内。
  大殿上,地上躺着两名头戴凤仪朱钗的华服女子,胸前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热血。空荡荡的殿上不见一人,没有太监,没有宫女,只有一个身穿九衮龙袍、披头散发的男子。男子一手拿着金镶玉的酒壶,一手拿着沾血的宝剑,一边踉踉跄跄地起舞,一边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
  “帝王之家!帝王之家!哈哈哈......朕就是帝王,谁都夺不走朕的天下!哈哈哈......”
  乱剑挑落了烛台。
  火光迅速笼罩了整座大殿。到处张挂的绸带很快就变成了一只只带火的蝴蝶,飘飞在空中,带走了大殿上的哀嚎。
  “啊啊啊——”
  同样的嚎叫来自城墙上。
  一群黄色甲衣的士兵从云梯处蜂拥上城墙,把城墙上最后一个还站着的黑甲武士乱刀剁成了肉酱,然后一脚把城头伫立着的“唐”字大旗踹下城去。
  “报——”
  背后插着枪旗的报信兵快马穿过城外的军阵,马未停稳,就已经翻身落鞍,快步走到一匹黑马跟前,单膝跪下,大声禀报:“禀将军,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皆为我军所破,如今整个洛阳已落入我军手中!”
  “哈哈哈哈.......”
  黑马上的男子闻言,扬天大笑。男子金盔金甲,环眼大鼻络腮胡。
  金盔男子向一旁带貂帽的异族男子拱了拱手,一扯缰绳,胯下黑马如人般站立起来,马鞭向前一指,大声吼道:“进城!”
  清泰三年,洛阳城被石敬瑭和契丹联军攻破,唐末帝李从珂刺死皇后和妃嫔后,在大殿内自焚而亡。
  是时,后唐亡,历经二世四帝,终其国祚一十四年。
  天下,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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