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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离人愁,红衣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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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独臂老人与中年男子徐徐走远,唐惊鸿才真的感觉到自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如果他们一心想要他的性命,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场设伏中活下来。
  唐惊鸿有些不理解,为何这位老者和中年男子会以这种极其江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那名独臂老人还好理解一些,因为在出手之前,便对唐惊鸿非常明确的道明了原因。可那名中年男子,以其三拳各自带有的理由来看,无疑都与几十年前,唐起率兵所屠戮掉的中原三国里的其中一国,有着密切关系。
  唐惊鸿此刻还猜不到二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来自东吴还是西越,但他能够肯定的是,这两人绝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现在不是,过去更加不是。
  独臂老人和中年男子行走的脚步并不快,但他们的身影却很快消失在了视野尽头,唐惊鸿眺目远望,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这一战,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严峻太多,而他之所以能侥幸活下来,不仅依仗着自己的强大实力,同时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运气’,可若是以后都要以这种程度的战斗来以战养战的话,那他还真如老祖宗之前口中所说的那样,哪怕有一次不够小心,估计就得万劫不复,跌入万丈深渊了。
  许久过后,唐惊鸿才收回眺望的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这满地残花和败条,柳条之上尚有新芽几许。
  如此青黄相交,平铺一地,又哪有半点剑意纵横?
  唐惊鸿看着那些能够挡下‘无影’的新柳,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人都已经被你一剑给吓退了,也该下来了吧,站那么高,也不犯头晕?”
  之前还在福禄客栈被小鸟称作大统领的英气公子哥,此刻已站在龙王庙的屋脊之上,在听到唐惊鸿道话语后,他轻轻踮脚一踏瓦片,便将自己的身体从屋脊上一跃而下,身姿如轻羽摇曳,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潇洒落地。
  这一手下云梯,足矣能够征明他的实力不容小觑,看着眼前这轻功如此了得的公子哥,唐惊鸿心中又是叹了口气,他便是他的‘运气’所在了。
  唐惊鸿苦笑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公子哥踱步来到唐惊鸿身前,微微下腰躬身,双手执礼,但方向却不是朝向他,而是朝那正往这边一瘸一拐走来的公主殿下。公子哥待周锦熙走至身前一丈,才开口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随后,公子哥微微转身,眸子中略带玩味,才对唐惊鸿悠悠然道:“见过世子殿下。”
  周锦熙见到此人,心中的惊讶丝毫不亚于她的贴身侍女小鸟,她快速敛去自己先前的哭态,下一刻,才显露出那属于她一国公主才会带有的雍容之姿。
  周锦熙开口道:“即都是微服在外,就不必再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了,不过你怎么出宫来了,你不是应该跟在我父皇身边吗?如今正值清明,父皇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春猎的啊,没有你在身边,父皇的安危可怎么办?”
  公子哥看了一眼身边的唐惊鸿,欲言又止,随即拱手说道:“这件事,还需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周锦熙闻言,秀眉微蹙,对方这意思显然是避开唐惊鸿。她有些歉意地向看了一眼唐惊鸿,却见后者极为豁达对她点了点头,示意无需在乎自己的感受,然后,世子殿下便主动走进龙王庙,给他们腾出了说话的空间。
  这一幕,虽说只是二人一个转瞬即逝的眼神交汇,却依然被公子哥尽收眼底,故而,他对眼前这名任性的公主殿下不禁有些看不懂了,毕竟以他在宫中的身份,自然也知道周锦熙这趟南下东陵郡,到底是为了什么。可现在来看,事情发展的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不过身为臣子,有些事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徘徊在肚子里。
  唐惊鸿走进龙王庙,发现里面还绑着马大姐的一家子人,这三人是桃源村里唯一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三人,他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但没有将他们从昏迷中唤醒;除此之外,他还出乎意料地看见了,那两位曾在他手上侥幸留下一命的宫中禁军,不过很不幸的是,他们早已气绝。
  唐惊鸿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今儿个怎么就这么喜欢唉声叹气,可他心知肚明,桃源村里的人都只是寻常百姓,他们之所以会遭此劫难,却都和自己有关,虽然在这种有关上,唐惊鸿本人从头到尾都来不及做出干预和挽救。
  这就像是,上苍让他硬生生承受这一场来自道德的谴责。
  大约一刻钟后,唐惊鸿才走出龙王庙,然后就发现那在柳树下静坐的周锦熙面色灰白,由此可见,之前他们避开他的谈话内容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公子哥站在她的身旁,静默无语。
  唐惊鸿走到她的跟前,没等他开口,周锦熙便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微颤,轻声说道:“本宫……我要回去了。”
  既然对方没有主动说起缘由,唐惊鸿也就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回道:“一路保重。”
  周锦熙闻言,眼神黯然,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一字未说。
  等到三人回到东陵郡城的福禄客栈,公子哥接回那在客栈里住了整整五天的侍女小鸟,然后与唐惊鸿做最后的道别,离别之际,公子哥已经化身成了一名马车的车夫,他看着唐惊鸿,红唇微张,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却有一道极为清晰的声音传入唐惊鸿的耳朵
  唐惊鸿知道对方用内力传话是想避开马车里的人,只听他道:“我不知道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这些天发生了些什么,但公主殿下是个很单纯的人,而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所以我很清楚她的性格,她既然对殿下动心了,而你们本就又有婚约,微臣就斗胆多嘴一句,希望世子殿下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唐惊鸿不作回答,公子哥便又继续道:“我知道朝中文武百官里,大半都对殿下存有非议,但其实多半挑事者,都是太子那边的人,比如严家,但如顾首辅这些国之栋梁,对殿下可从未有过丝毫偏见与诋毁,我虽然在宫中只有护卫之职,没有干政之权,但依稀能感觉到如今的陛下,已是风雨飘摇,而现在,陛下派我出来亲自迎接公主回京,一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二是陛下本人此次在春猎时也出了变故,只不过陛下没有私下传旨给我,我便不能告知你,还望世子殿下能够理解我的职责所在。”
  唐惊鸿细细体会对方口中的话,随即拱手行了一礼算是感谢,公子哥点了点,最后道:“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殿下回府后,应该也能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哎,陛下此番变故,能替他分担的也只有护国大将军了。”
  公子哥拱手,这次没有用内力,而是开口道:“世子殿下,就此别过,我们京城再见。”
  马车自北门而出,一路向北。
  ……
  唐惊鸿回到王府,由于正值清明的原因,他尚未入府,便能感受到里面已经传来了一阵节日的味道,比如那东陵郡家家户户都会制作的,独属于清明的糕点‘青团’气味,怎么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然而,等到唐惊鸿刚一踏入大门,一位长着桃花眼的公子哥便从回廊上跳窜而出,又拦在他的身前,呼喊道:“鸿哥儿,你可总算回来了,小弟等你等的好辛苦啊。”
  这公子哥模样风流,身穿红衣绸缎,可笑的是,在其绸缎的胸前位置,左边两边各绣有一朵硕大牡丹,金黄刺眼,而在他的手上,则拿着一把摇扇,乍一看,还颇有些世家子弟的气质,但唐惊鸿哪里不知道这货乃是典型的烂泥扶不上墙,一心只好女色,而他自然便是东陵郡一整条纱帽河畔,十里春风的常客顾梓骁。
  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大红衣的公子哥,唐惊鸿哪里会不知道对方纯粹是装模作样,但也不禁被他的怪诞打扮逗得哑然失笑,这才打趣道:“哟,我说这位公子,你这身上穿的可是从某位姑娘闺房里偷头来的红袖被褥?今儿个可是清明,人家都去坟头扫墓,宗祠祭祖,你却穿的如此喜庆,跟个大过年似的,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顾梓骁闻言,顿时憋着个嘴,委屈道:“鸿哥儿,怎么你也来打趣小弟,我这一身红衣,还不都是那些可恶的……”
  唐惊鸿脚步不停,顺着回廊百转千回,转眼就要走到尽头,见对方欲言又止,便笑着问道:“有屁快放,不然本世子可就要去见母妃了。”
  顾梓骁顿时泫然欲泣,委屈道:“鸿哥儿,你这次可要为小弟做主啊。”
  唐惊鸿斜着瞅了他一眼,戏谑道:“你不说缘由,本世子如何为你做主?”
  顾梓骁闻言,心中一喜,随即一咬牙,才直言道:“小弟在凤仙楼遇到了点麻烦,我这身大红衣,是跟几位外地来的几位公子哥打赌,结果赌输了,而为了证明本公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我只得穿着它,只不过那小云鸾……”
  “嗯?”
  顾梓骁偷偷撇头将口水往脸上一抹,装作要落泪的样子,带着哭腔道:“那小云鸾说,本公子要是再次输给那几个外地公子哥,可就要陪他们春宵一度了,本公子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所以小弟只能请动鸿哥儿去一趟凤仙楼,只要鸿哥儿出马,定能让那几个沽名钓誉的外地佬铩羽而归。”
  唐惊鸿已三年未曾踏入青楼,因此并不知道对方口中这屡次提及的小云鸾是谁,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定又是什么新晋头牌,才把这浪荡子迷得神魂颠倒,不过对方明显是把顾梓骁当傻子玩。
  见唐惊鸿已经临近若水别院,顾梓骁情急之下一把拉出唐惊鸿的衣袖,着急道:“鸿哥儿,你这次可一定得帮我找回场子,不然那小云鸾可就被那几个外地佬给抢走了,而且我老爹已经让人从京城传信给我,让我不久后便入京,这小云鸾可是我最后的念想了,鸿哥儿,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唐惊鸿甩开他满是口水的脏手,大感恶心,可对于这位如自己弟弟一般无二的浪荡子,也是颇为无奈,只好说道:“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装又装的不像,不就是几个外地佬嘛,等我见过母妃后,晚上随你去趟凤仙楼便是。”
  顾梓骁顿时大喜过望,哪还有半点悲伤的样子?随即叫道:“那可就怎么说定了,鸿哥儿到时可不许反悔。”
  唐惊鸿对此哭笑不得,扬手一挥,笑骂道:“给老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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