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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扶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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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唐惊鸿来到若水别院时,院中的一处八角亭中,正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身侧站着一名侍女,模样清冷。
  妇人自然便是他的母妃赵知云,而侍女则是当初跟他前往莲花宗的侍女红雀。
  唐惊鸿走进这座取自他大姐名字,名为‘飞燕亭’的八角亭子,来到赵知云的身前,才行礼道:“母妃,鸿儿回来了。”
  赵知云此刻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当她看见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亦难掩心中的欢喜,柔弱一笑,说道:“回来了就好。“
  她看着唐惊鸿,眸子里说不出是忧伤,还是怜爱,不禁又轻轻念叨一声,“回来了就好。”
  在送唐惊鸿上山之前,赵知云并没有把握他还能如今日这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当时吴天师给她夫妇俩的答案是,他师傅的确能够救下唐惊鸿,可代价之大远超他们的想象,因此,即便是吴天师,也不能确定他师傅到底会不会出手。
  后来红雀带着玉佩提前下山回到王府,并带回了唐惊鸿已经被救下的消息后,赵知云才如释重负,又偷偷背着自己的丈夫,独自躲在住室里流了许多泪水。
  这还是她自离开娘家以来第一次流泪,不过赵知云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为欢心而流,是喜极而泣,毕竟她的孩子终究是活下来了,虽然代价真的很大,大到他们家即便已是整个周国王朝,除帝室外再也没有比其更尊贵的家族,可依然无法偿还那份情谊,因为这份情谊,乃是那个人七十年的修为。
  要将一生修为尽数割舍他人,哪怕已至垂暮之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此豁达的。
  赵知云伸手拉过唐惊鸿的手,又让他坐在自己面前的抱鼓石凳上,声音有些虚弱,缓缓说道:“鸿儿,这次我们欠莲花宗的恩情太大了,我和你父王经过商议,都认为应该让莲花宗成为我们东陵郡最大的道教圣地,从此承万家香火,以后无论是扩建庙宇楼阁,还是打造三清祖师神像,期间的所有费用都由我们唐家出资,你与那吴天师熟络,你觉得他会接受吗?”
  唐惊鸿闻言,思量片刻后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母妃,莲花宗不会接受这种馈赠的,且不说老祖宗生性淡泊,便是现在的宗主吴天师,他虽然爱财,但绝不贪财,一直以来他都是取之有道,用之有度,当然,我们若是以后逢年过节,上山拜神求缘时,顺手捐赠一些香火钱,吴天师自然不会拒绝,指不定还会将唐家刻在功德碑上,但我们要注意分寸以及立场,您也知道,庙堂与江湖之间,总归是不好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毕竟莲花宗不是天清宫,不像它是由帝室专门供养出来的香火圣地。”
  赵知云蹙了蹙眉,试着问道:“那有没有可能,让莲花宗如那清天宫一样,成为我们唐家的香火之地?”
  不等唐惊鸿开口,院中小道便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声音,只听他道:“云儿,此事不妥。”
  唐起快步走来,那张刚毅的脸上带有些许凝重。
  等到唐起来到亭中,唐惊鸿自然要起身给他行礼,不过唐起见了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色稍缓,并没有过多表示。赵知云深知他是典型的闷葫芦,实属不善表达的性子,也就不在此事上追根究底,而是问道:“有何不妥?”
  面对自己的妻子,唐起一向十分温和,更何况对方近期身体状态不是很好,自然更加百般迁就,只好苦笑着解释道:“云儿,香火专供乃是帝室专属,清天宫又是大周龙脉孕育之地,自陛下开始,以后每一位天子的龙气都将由清天宫孕育而出,我们唐家本是异姓王,本王与陛下虽是情同手足,自小一块长大,可若是在这种事情搞特例,难免会让天下人觉得我们唐家存有异心,最重要的是,陛下在前些日子的春猎时出事了,现在实在不适合去做这件事。”
  唐起顿了顿语气,接着道:“香火专供这件事就此作罢,不如就按你儿子的说法去办,以后上山时,我们尽可能多出些香火钱。”
  赵知云面有不悦,强忍住那股子来源于江湖的脾气,没好气道:“什么叫我儿子,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
  见唐起面露尴尬,赵知云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才问道:“陛下怎么了?”
  唐起面色凝重,说道:“宫里来的阙公公说,陛下春猎时旧疾复发,坠马在地,当场吐血不止,身受重伤,让本王最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宫面圣。
  赵知云闻此,疑惑道:“陛下怎会伤的如此重?就算坠马也不至于……”
  唐起看着她,语出惊人,“陛下这次……恐怕时日无多了。”
  得到这个答复,不仅是赵知云眼中错愕,坐在一旁的唐惊鸿更是心中平地起惊雷,怪不得之前那位禁军大统领不敢对他直言事情的具体真相,如此大事,看来消息是被封锁了的,而除却少数当今天子的心腹官员外,知晓的人应该不多。
  赵知云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不知何以言对,倒是唐惊鸿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父王何时进宫,要不要我一同前往?”
  唐起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依本王看,陛下受伤一事尚有许多可巡查之处,陛下当年的伤虽然严重,但还不至于坠一次马就伤成这样,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就先不要进京了,至于本王,明日一早便启程。”
  唐惊鸿不敢反对,只好噤声沉默。
  然而,唐起本人也是一个实打实的正二品高手,一眼便看出他身上还带着不小的内伤,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唐惊鸿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便将自己在桃源村遇到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当然,他省略了那些事关生命危机的部分。
  唐起闻言,勃然大怒,喝道:“魏宇那厮倒也罢了,风如烟这个老匹夫,本王当年好心饶他一命,没想到这些年久居南蛮,竟也变得和那些野人一般恬不知耻,都敢对后生出手了!”
  唐惊鸿听他这么说,便问道:“父王认得这二人?”
  唐起脸色阴沉,点了点头,解释道:“风如烟当年乃是东吴第一剑客,修为十分深厚,不过他生性孤傲,一心只求剑道,几乎不闻庙堂之事,后来就算整个东吴被本王屠戮,他也没有将自己牵扯到庙堂中来,他算是被这座凤阳山主人影响最深的一批剑修之一。”
  “那他为何现在会……”
  “会插手复仇之事?我看不见得,当年风如烟被青阳子断去持剑的右臂后,境界大跌,以至于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他年轻时所结下的仇家又不在少数,无疑都在这种大好时机下选择了落井下石,纷纷前去找他寻仇。呵,江湖人看着有诸多规矩约束,但真要到了这种时候,其实又有几个是真的君子?后来本王见他可怜,便将他遣返南蛮,许是那些东吴余孽救了他一命,这才有了这个人情,不然以风如烟的孤傲,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得他的人情?”
  唐惊鸿继续问道:“那魏宇?”
  听到这个名字,唐起倒是极为凝重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徐徐说道:“魏宇乃是东吴旧国第一大将,本身实力就不错,曾和本王交手了数次,虽然本王最终都取得了胜利,但大多是惨胜,我唐家军十万铁骑,有四分之一都折戟在了他的手中,你能接下他三拳,实属不易。”
  对于唐起的说法,世子殿下完全认可,因为即便是此刻回想起对方的拳劲,依然让他感到心有余悸,而若是对方一开始就全力以赴的话,想必他是不能成功接下三拳的。
  不过好在对方已经承诺,从此以后私下都不会再找他的麻烦,除非是沙场相遇。
  之后,三人之间又聊了许久关于进京的事,等有了最终结论后,唐起这才率先离去,然后去正殿回复那位来自宫里的阙公公。
  等到自己的父王一走,唐惊鸿便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他母妃的身体状况,赵知云对此,只是轻描淡写说是自己在练剑时不小心出了些差错,导致气息紊乱,实则并无大碍。
  深知母妃脾性的唐惊鸿没有办法,只是叹了口气。
  赵知云何等聪慧之人,见他执拗,便选择了转移话题,随后又问起对方在修炼上的事。
  对于自己的母妃,唐惊鸿没有选择隐瞒,将自己在莲花宗的种种际遇悉数相告,赵知云得知后,无疑对莲花宗的感恩程度再次加深,随后便将石桌上早已备好的一只玉盒推到唐惊鸿的面前。
  唐惊鸿伸手接过,顺手打开后,才发现玉盒中竟是一把只有食指大小的小剑。
  这柄小剑通体暗红,如染血色,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它透露出一股无比强大的剑意。
  唐惊鸿沉默良久,这才问道:“母妃,这是?”
  赵知云回道:“这把剑,名叫扶摇,你既然得了养剑之术,它便再适合你不过了,至于府中的那把‘太阿’,本就是女子剑,并不适合你,而且它早就被你大姐带走了。”
  见唐惊鸿陷入沉默,赵知云握住他的手,又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鸿儿,母妃知道你的路,终究是与我们不同的,不过你现在实力尚浅,有了这把扶摇,等你外出时,母妃和你父王,都会心安一些。”
  ......
  唐惊鸿走出若水别院,双目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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