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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树新柳压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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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禄客栈。
  位于东陵郡城最为繁华的闹市街区,乃是当地最好的客栈,自然价格也最昂贵,据说客栈里专门设置的三间天字号房间,每一间的费用都高达五十两白银,这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只能望而却步。
  然而便是这样一个价格昂贵的房间,自从前段时间开始,其中一间便被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给订下,并且一住就是数日。
  这位姑娘看起来并不见得就有多贵气,只不过她却仿佛有着源源不断的银子,可以驱使她住在这豪华的房间里。
  “这都过去五天了,殿下怎么还不回来。”模样貌美的女子,独自坐在房间里,一脸忧愁,喃喃自语。
  对她来说,这种等待的日子实在是有些煎熬,可自己又被下了死命令,不能主动去她的主子,这不,身陷这人生地不熟的东陵郡,即便她身怀巨款,可这日子过的,却是相当的郁郁寡欢。
  除却每天准时的一日三餐,房门会被送来餐食店小二敲开外,这间天字号的房门就不再打开,然而就在今日的未时时分,这间天字号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房间里的姑娘听到敲门声,先是一愣,转而面露喜色,心中暗道:“难道是殿下,她终于回来了吗?”
  模样貌美的女子当即兴冲冲的前去开门。
  门扉打开,落入她眼帘的是一位公子哥,但明显不是她的主子,这公子哥身材修长,面容英俊,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带锋芒,两条斜眉如剑锋耸立,看起来好不英气。
  然而,当房间的姑娘见到此人后,脸上那本是喜滋滋的神色顿时僵住,随之又转为惊愕,结结巴巴道:“大……大统领?你……你怎么来了……”
  模样英气的公子哥,瞥了她一眼,直接走入房间,发现屋内并没有自己要寻找的人,便语气清冷道:“小鸟,殿下呢?”
  被唤作小鸟的女子不知怎么回答,唯唯诺诺道:“殿下……殿下她……”
  “嗯?”
  “殿下她去找那个世子殿下的麻烦了,还没回来。”
  公子哥沉吟片刻,说道:“殿下出宫已有半月,从京城到东陵郡即便行路再慢,也最多不过十天路程,你这是在耍我?”
  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强硬,小鸟不禁有些惊慌,俏脸微红,诚实道:“不是不是,奴婢真的没有说谎,殿下已经出去五……五天了。”
  话至余尾,小鸟由于心中底气不足,声音愈发小声。
  果不其然,这模样英气的公子哥当即一拍桌子,喝道:“胡闹,公主殿下何等身份,你怎可不跟在她身边,要是殿下出了差错,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小鸟闻言,不禁偷偷吐了吐舌,低声道:“奴婢也想跟着殿下,可殿下怎么也不肯让奴婢跟着,说是会暴露身份,还让奴婢在客栈里等她,她说很快就会回来的,可奴婢哪里能想到,她这一去就是五天。”
  “你……”公子哥怒视小鸟,气的发抖,但一想起这还的确是公主殿下的做事风格,便也不好对她发作,只是冷冷道:“那公主往何处去了?莫不是还在王府中?”
  小鸟诚实道:“不是,奴婢和殿下来到东陵郡时,便得知那位世子殿下听说是修炼时受了伤,然后去那什么莲花宗疗伤去了,殿下知道后,便带着刘公公他们出城去那莲花宗了,并未去王府,只是吩咐奴婢在客栈里等他们。”
  见公子哥若有所思,小鸟便壮着小胆儿问道:“不过大统领,你怎么亲自出宫了?”
  被称作大统领的公子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小鸟一脸郁闷,随即,公子哥起身准备离开房间,才对小鸟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接殿下回京。”
  小鸟闻言,顿时拉长了脸,愁眉苦脸道:“啊,又让奴婢待在客栈,再这么待下去,奴婢闷都要闷死了,大统领,要不你带上奴婢一起去找殿下吧!”
  然后,回应她的又是冷冷一眼。
  ……
  桃源村的龙王庙外,此刻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唐惊鸿见对方的第三拳如此声势浩大,心中苦闷,先前的两拳,在对方未出全力之下,便已让他身上带伤,而这一拳,对方明显不留余力,若自己稍显不慎,还真有可能被他活活打死。
  感受着对方拳劲里的气吞山河之势,唐惊鸿当即催动内力,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至最高点,他不敢再有丝毫藏拙。
  下一刻,一道硕大的拳影朝着唐惊鸿当头砸下。
  中年男子这一拳,已然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实质拳头,他离唐惊鸿保持着两丈远,可一拳既出,却带着庞大的能量。
  唐惊鸿面色凝重,目睹拳影临近。
  一阵大风骤起。
  吹动着唐惊鸿身上的白袍猎猎作响,三千黑色长发,在空中狂风乱舞。
  然后,大风之中,一道白色的光芒大放光明,与拳影相交。
  ‘轰隆’一声巨响!
  大风骤停。
  那棵长在旁边的柳树,尚且新芽初长,但没等开花,便落下柳枝无数,只剩下光秃秃的满树残杈。
  唐惊鸿停在原地不曾移动分毫,硬生生挺过了这道拳影狂风,但此后的他模样便十分惨烈,满头发丝凌乱,衣裳不整。
  中年男子面色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轻轻道:“原来是无相空明拳。”
  他看了一眼唐惊鸿,朗声说道:“你很不错,成功接下了我三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在私下对你出手,但若是以后在沙场遇见,我同样不会留手。”
  说罢,中年男子就在树柳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唐惊鸿见对方信守承诺,本是硬撑着不倒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顿时单膝跪在地上。
  身后的周锦熙见此,一瘸一拐快速走来,就欲搀扶住他的身体,中年男子见状,开口提醒道:“小姑娘,如果你不希望他走火入魔的话,我劝你现在最好别碰他。”
  周锦熙闻声止步。
  此刻的她,早已顾及不上对方一眼识破她女儿身的身份,满眼都是无助,眸中有泪花隐现。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当真正的大难临头时,自己除了哭的像个孩子,就再无用处了,甚至就连上去照顾他都做不到。
  许久之后,唐惊鸿那一膝跪地的身体才渐渐有了反应。
  他非常吃力地站起身子,浑身都在颤抖,他双目微微闭起,深吸了一口气,然而便是这轻轻地一个简易动作,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产生出了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在吞噬那头魔岩烈虎后的模样,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伤势啊。
  他不敢去触碰自己的身体,因为他知道胸口的肋骨,已经断了数根,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继续调息下去了,因为在龙王庙的门口,一名独臂老人徐徐走了出来。
  独臂老人一点也不慈祥,他看起来就是真正的江湖人,模样萧索,脸色沧桑,身上穿着一件极其破旧的衣服,上面补丁无数,至于头上那头长发,就像是入冬后的白桦树皮颜色,干涸又枯燥,不见一丝墨黑。
  见唐惊鸿微微睁开双眼,老人才出口说道:“老夫和他们不一样,因为老夫对你没有什么仇恨,就算有,老夫也分的很清楚,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不该在你这样的后生身上找,但是老夫欠他们一个人情,而现在他们觉得老夫是时候还了,所以老夫就必须还。”
  老人顿了顿语气,他看着唐惊鸿,继续道:“你能明白吗?”
  站在他至少十丈远的唐惊鸿,轻轻点了点头。
  老人接着说道:“你之前已经接了他三招,按照江湖规矩,老夫本不该趁人之危,至少应该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调息,但是现在形势不允许老夫再等下去了,你……”
  唐惊鸿打断他,开口道:“动手吧。”
  老人点了点头,那仅剩的左手微微抬起,随之,一朵油菜黄花便从田野中的花梗上脱离,然后飘至他的身前。
  老人自顾自说道:“老夫曾有幸踏入过一品境界片刻,但后来因为被人斩断右臂,便再次跌回二品,此生再无望踏入那个境界,但老夫却在那一刹那间,习得一剑。”
  “这一剑,老夫称它为,无影。”
  老人说完这句话,本是平平无奇的模样瞬间大变,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强大的剑意。
  他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指,作拟剑状。
  一朵黄花飘至身前。
  紧接着。
  十朵,百朵,千万朵。
  漫天黄花如飞雪,唯一不同的只有颜色。
  黄花汇聚成剑。
  然后朝着远处的唐惊鸿爆射而出。
  无影,无影剑。
  老人不再需要天下任何一把名剑,因为天地万物,皆可汇聚成剑,这便是老人口中的一品境界。
  老人目睹自己这一剑飞射出去,才对唐惊鸿朗声道:“老夫只对你出这一剑,剑中存有六分意。”
  “可你依旧必死无疑”,老人却没将后面这句话一并说出。
  独臂老人微微叹息一声。
  然后便见满地柳枝凭空飞起,朝着他的无影对杀而去。
  一树新柳压黄花。
  剑意对剑意。
  却不见一柄真剑。
  漫天黄花与满树柳条只在空中相持片刻,便纷纷落下。
  老人见此,若有所思,最后看了一眼唐惊鸿,才对柳树下坐着的中年男子说道:“走吧,从此老夫与你们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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