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之 事露端倪

　　{事露端倪}莫锋回到九江后，患上偏头痛病症，每当发作，脑袋里似有无数只蚂蚁啮骨一般，无止无休，疼痛难忍。随着偏头痛病症发作日渐频繁，莫锋对贾家二少爷、二少奶奶一家恨之入骨，他心中清楚这当中定有蹊跷，只是苦于无确凿证据，又鞭长莫及，莫锋也只能含恨忍辱，暂将此事弃置一旁。
　　前天，莫锋接到通知，赶到南昌参加中统驻JX省站点联席会议。散会后，莫锋本欲赶回九江，尽快按会上的戡乱剿匪部署开展工作，却被中统南昌站副站长瞿劲喊住，告诉莫锋，今晚他做东，在南昌大饭店宴请与会的中统干训班的老同学，邀请莫锋参加。瞿劲是莫锋在中统干训班的学长，九江站在业务上归其领导，莫锋不便推辞，只得在南昌城多盘桓半日。晚宴后，瞿劲见老同学们兴致甚浓，趁着酒兴嚷着要带同学们去南昌军官俱乐部打牌跳舞，莫锋不胜酒力，想早点回饭店休息，见大家哄然叫好，不想扫大家的兴，便半推半就附和着。
　　军官俱乐部是国民党江西干训班的产业，专门为招待驻扎南昌城的国民党部队营级以上军官而设置的，位于南昌城鄱阳路，离国民党六十七师师部驻地不远，由一栋三层楼的中式客栈改建而成。一楼是大堂，酒吧，二楼是娱乐大厅，设有麻将、牌九等娱乐设施，三楼是舞厅。到了军官俱乐部，大家各自寻欢作乐去了，莫锋见瞿劲也不知去向，信步来到三楼舞厅，刚一现身，便被一位身材高大、胸脯丰满的舞女缠上，乘着酒兴，莫锋一边和那舞女跳舞，一边使力掐着舞女腰间的肥肉，盘算着要不要将舞女带回旅馆。那舞女先是咯咯笑着，后见莫锋眼睛红红的，嘴巴哈着酒气，手劲越来越大，实在吃不住痛，一曲未尽，便一把甩开莫锋，自顾自走了。莫锋顿时兴致全无，正想发火，突然脑袋里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莫锋忙不迭用手指死死按住两边的太阳穴，在旁人奇怪的眼神中，离开三楼舞厅。
　　下到二楼，莫锋感到脑袋要逬裂似的，踉踉跄跄赶忙坐在沙发上。好一阵子莫锋才缓过气来，感觉稍好些便向侍女要了杯清水，一边揉搓着太阳穴，一边慢慢啜着。这时传来一阵惊喜的狂笑声和骂声，莫锋循声望去，旁边麻将桌上正围着六、七个连排级的低级军官，四个正打着麻将，未上场的两、三个各自压着东南西北各门。坐在上首的一位连长正高声喊：“哈哈，幺鸡，清一色杠上花”说完，将门前的牌推倒，众人看时，正是清一色的条子，压对的惊喜喊着，输钱的骂声一片。那连长开怀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边催着输家赶快掏钱，边奚落坐在对面的另一位连长军官。
　　“东北毛子，还有胆来吗？你王哥今天让你光腚回去。”
　　那被称作东北毛子的军官长得满脸络腮胡子，正唉声叹气，嘴里骂骂咧咧。
　　“操他妈的，真是点背，老子七对吊幺鸡，被这小子从屁眼上摸着了。”
　　“天无绝人之路，手顺咋摸咋有，快掏钱”见络腮胡子满脸懊恼沮丧，那连长得意说道。
　　“真是邪门，你小子自从攀上贾家二少爷，运气好的···”络腮胡子将毛票子甩过去，见那连长正不满地看着自己，自知失言，忙停住话头，嘴里继续嘟嘟囔囔骂着。那连长四周瞧瞧，见众人忙着收钱、下注、洗牌，吵闹喧杂，无人理会络腮胡子的话，便放心地继续打牌。
　　“贾家二少爷。”莫锋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就像是猎犬嗅到了猎物，立刻警觉兴奋，精神焕发。莫锋又观察片刻，见那群军官赌性正酣，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便下到一楼寻找瞿劲，见不在又回到三楼舞厅。在三楼舞厅光线昏暗的角落里，瞿劲正搂着一个舞女，莫锋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拉起瞿劲。瞿劲被打断兴头，正欲开骂，见是莫锋不好发作，便讪讪笑着，那舞女低声惊叫，忙拉上旗袍领口掩住胸脯，莫锋也不理会，拉着瞿劲来到二楼，坐在暗处，莫锋朝着那伙军官对着瞿劲悄悄比划，问道：
　　“可认识那伙人？”瞿劲虽然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见莫锋神情兴奋，双眼发亮，知莫锋询问必有因由，便仔细看了看，悄声回道：
　　“有两个认识，坐在上头的连长叫王天贵，对面的大胡子叫高稼壮，是驻扎南昌六十七师的军官。”
　　“军官俱乐部非营级军衔，不得入内，咋这些低级别军官能来。”
　　“那王天贵是六十七师师长陈培栋的小舅子，大概是看在陈师长的面子才让他进来。”瞿劲解释道‘
　　“等会他们散了，把那络腮胡子连长高稼壮秘密押到站点去。”莫锋沉吟半晌，对瞿劲说道：“悄悄的，神不知，鬼不觉，如有功劳，全归瞿兄。”
　　瞿劲是比较了解莫锋的，对他的能力也是十分看重推崇，听莫锋说的郑重，于是起身下到一楼，到接待处柜台借个电话，用暗语向站内值班的发出指示，等了一会，站内有值班组长带着七、八个人过来，瞿劲暗中布置妥当，便和莫锋先回站点等候。
　　子夜将尽，值班组长将高稼壮押回站点，瞿劲吩咐将其带至询问室。当摘下高稼壮的头套，强烈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十几秒后，高稼壮才渐渐适应，坐在椅子上四周打量着询问室和瞿劲、莫锋等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神情倒还镇定。
　　“高连长，我们是中统南昌站的，请你来问点事情，多有打搅。”莫锋开口说道。
　　高稼壮被绑上车时，拿不定对方是何人，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当听说是中统的人，悬着的心倒放了下来，高稼壮军伍厮混多年，性格粗鄙，胆气颇豪，等莫锋报完家门，开口便骂：
　　“他妈的，老子是六十七师的，你们也敢绑？”
　　听高稼壮出言不逊，莫锋皱皱眉头，“高连长，请别动怒，待会儿说明白了，就送你回去。”
　　“哼，啥事要说明白？”高稼壮重重哼了一声，粗声粗气说道。
　　“贾家二少爷跟你是什么关系？”莫锋也不啰嗦，单刀直入问道。
　　“贾家二少爷是谁？”莫锋提起贾家二少爷，高稼壮猛地打了个激灵，心里想道，他妈的，这事中统难道知道了？不可能呀！高稼壮边寻思边装着糊涂，高稼壮反问，莫锋倒不知怎么接口才好，想了想，说道：
　　“别装糊涂了，高连长，麻将桌上你不是亲口说过吗？”高稼壮恍然大悟，暗骂自己失言惹下祸端，他猜测莫锋没有真凭实据，老子干脆给他来个死不认账，看他能怎样？想毕，高稼壮说道：“老子在麻将桌上说的话多了，咋记得？”
　　“真不记得啦？”莫锋追问道。
　　“不记得，不记得。”高稼壮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认识贾家二少爷，不知他是什么人？”高稼壮死猪不怕开水烫，死不认账。莫锋没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高稼壮，半晌阴冷冷说道：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高稼壮闻言朝莫锋望去，恰与莫锋眼光相接，见莫锋双眼吐出毒蛇一般的寒冷绿光，感觉脊梁骨一阵冰凉。
　　“高连长，你要是不识时务，我弄死你，你信不信？”不知怎地，听完莫锋的话，高稼壮冷汗直冒，他明白莫锋是个厉害角色，真敢下手，再要不说恐小命难保，可资敌通匪同样要掉脑袋的，真要承认，怕也是凶多吉少。高稼壮眼神游离不定，左右为难彷徨不决。仿佛看出了高稼壮的心思，莫锋接着说道：
　　“高连长，你不必担心，你只要如实说来，我保你平安无事。”高稼壮低头想想，定定神，咬咬牙。便将王天贵寻他私放战管物资一事交代出来。
　　“你见过贾家二少爷吗？”莫锋问道。
　　“王天贵领贾家二少爷、二少奶奶进南昌城时见过一面。”
　　“共放了几次？都是什么物资？”
　　“共放了四次，每次都是用大车装的，外面盖的严严实实，具体什么物资不清楚。”
　　“在南昌城什么地方装的货？”
　　“不知道，王天贵没有说。”
　　“王天贵给了你多少钱？”莫锋最后问道。
　　“王天贵每次给了我一根小黄鱼，大部分我都输了，如果你们要，我一时恐怕···”
　　高稼壮迟迟疑疑说道。
　　莫锋摆摆手，打断高稼壮的话，“我们不没收你的钱。今日之事，要绝对保密，若敢泄露一个字，你就死无葬身之地，知道吗？”
　　“知道，知道，”
　　“王天贵若再找你，你可再答应，但要马上报告我们，我们另有重奖。不得误事，听清没有？”
　　“听清了，听清了。”高稼壮连声应诺。
　　莫锋见再也问不出什么，让高稼壮签字画押，吩咐值班组长悄悄将其送回驻地。待高稼壮走后，莫锋对瞿劲说道；“瞿兄，这件功劳送与你可满意？”
　　瞿劲哈哈大笑，拍着莫锋的肩膀夸赞道；“兄弟真是党国干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等下次王天贵再出货，抓他现行，人赃俱在，想必陈培栋也无话可讲。”莫锋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还是莫老弟想的周全。”瞿劲边说边点头。
　　“明天我想去赣州摸摸贾家二少爷的底细，不知瞿兄是否愿意同去”
　　戡乱剿匪在即，截断通往匪区的物资通道是此次联席会议提出的重点任务，瞿劲作为省站业务负责人，正愁毫无头绪，没承想得莫锋助力，不费吹灰之力，平白捡到大功劳，心中大喜。对莫锋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见莫锋相询，忙说：“莫老弟不辞辛苦，为兄自然相陪，明天同去赣州。”
　　瞿劲做事倒也麻利干脆，次日莫锋起床后，一切俱调度齐整，两人乘快轮抵达赣州，码头上早有中统赣州站长吴明接到通知在等候，吴明才从南昌开会回来，见瞿劲、莫锋随至赶到，知有要事，不敢怠慢，三人来到赣州站点，寒暄数言，便直奔主题。听瞿劲说明来意，吴明摇摇头，说道：“贾家是赣州数一数二的富户，与共产党有不共戴天之仇。私运战管物资，与赤匪交易，与情理不和，前几天贾家二少爷···”
　　“什么？贾家二少爷在赣州城？”莫锋连忙问道。
　　“在呀。”吴明有些不解。“贾家在赣州城内的生意均由二少爷打理，前几天贾家大酒楼重新装修开业，我还去捧了场。”
　　“吴站长，麻烦你领我们过去暗中看看可好？”莫峰说道。
　　吴明毫不迟疑，点头应允，带着莫锋、瞿劲来到贾家大酒楼。恰巧贾家二少爷、二少奶奶俱在酒楼门口送客，吴明暗中指与莫锋。莫锋望去，那贾家二少爷、二少奶奶模样还算周正清秀，但与莫锋之前见的二少爷、二少奶奶相比，那是天差地别，相去甚远。莫锋心中怀疑得到有力地证实，假冒的二少爷、二少奶奶，肯定是···莫锋心中窃喜。三人重新回到中统赣州站点，瞿劲空跑一趟，意兴阑珊。莫锋见此便说道：
　　“高稼壮与王天贵私放战管物资肯定不假，只要盯住王天贵，就能牵出幕后，到时一网打尽，管他是谁，都是大功一件。至于贾家的二少爷，虽是他人假冒，但想脱身，怕是也要费点周折，谁叫他家是大财主呢？说完，莫锋冲着瞿劲、吴明诡秘冷笑。瞿劲、吴明回过味来，嘴角均泛起一丝阴阴的笑容。
　　回到九江后，莫锋原想把线索上报中统总部，又担心将来大功旁落，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啥也捞不着。况且在莫锋的内心深处，如能亲手抓住秦晋、李侠，将两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慢慢折磨至死，方遂心愿。于是莫锋对线索缄口不提，思忖再三，便向其中训班的导师汇出一笔巨额款项。半个月后，一纸调令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