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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遇险}近二天二夜的航程,“吉庆”轮抵达上海,缓缓驶入十六铺码头,随着船长下达口令,轮船减速、倒车、抛缆、系桩、下锚、关车,稳稳靠岸。等喇叭传来头等舱旅客下船的通知,秦晋、李侠走向船舷边过道,秦晋朝码头上望去,码头南北向呈长方形,客货两用,货场上堆满各色货包,提货发货,人来车往,好不热闹,旅客下船往前直走几十米便是出口,出口栅栏外挤满揽客接客讨生活各色人等,见船靠岸争先恐后,蜂拥而至,高声喧哗叫囔,下船的舷梯已搭好,有旅客正在下船,舷梯旁船员在检视船票,不远处十几米,站着七、八个戴着礼帽,穿着西装风衣的男子,打量着下船的旅客,秦晋扫看两眼,忙拉住李侠递个眼色,李侠往下一看,心里“格登”猛然收紧,领头一人,嘴上叼着香烟,披着风衣,右臂膀打着石膏绷带,吊在脖颈上,正扬着脸往船上瞟,此人正是被秦晋扔下江去的中统九江站副站长莫锋······
莫锋湖北江陵人,中统干训班三期学员,毕业后在中统汉口站工作,平素寡言少语,不善言谈,但工于心计,善于捕捉蛛丝马迹,加上做事肯吃苦,有一股狠劲,颇受上司赏识,因抓捕、破坏中共地下党有功,便提拔其担任中统九江站副站长,负责汉口至合肥段长江沿线的稽查。秦晋、李侠、刘林山九江住店时,恰巧其在饭店大堂,顺手翻看住宿登记,知是赣州贾家的二少爷、二少奶奶,也没在意。晚上吉庆轮停靠九江,莫锋和一名手下上船暗访,又瞥见秦晋、李侠,鬼使神差就跟着来到头等舱,发现秦晋、李侠分住舱室,顿起疑心,寻思吉庆轮停靠九江时间不长,即将开船,手下也分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李侠挟持下船。秦晋救护李侠心切,情急之下,掌力虽猛,准头稍微欠缺,当时只是将其打得晕死过去,扔进江后,莫锋被冰冷江水一浸,意识反倒清醒,仗着水性娴熟,挣扎上岸,算是捡回一条命。手下下船后不见莫锋,就在码头、江边寻找,碰见后,赶紧送往医院,等莫锋彻底缓过劲,已是天光。莫锋判断其中必有隐情,想着不是共产党谁敢下此死手?吃了大亏岂能善罢干休,原想拍电报通知沿途中统站点拦截,又恐头功被他人抢去,自己得不偿失。他调看九江登船记录,得知秦晋、李侠的目的地是上海,心一横,调了一艘小火轮沿江追赶,火轮速度快,吉庆轮沿途停靠,又在南京耽搁半天,小火轮抢到头里到了上海,莫锋打电话予他同班同学,借要了几个人就蹲在码头守候。
秦晋、李侠不明就里,怎么都没有想到莫锋出现在码头,两人面面相觑,一时倒无主意。秦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转,心想,莫锋出现在码头,肯定是为李侠,这是确定无疑的,但如果李侠真正暴露,那么中统抓捕李侠的手段也太拙劣低下,绝对不是有组织的抓捕行动,反过来想,说明李侠没有暴露,充其量是某个环节出了纰漏,引起莫锋对李侠的注意,或如刘大哥所言,莫锋临时见色起意,后被打伤反倒加深了他的怀疑。想到这,秦晋豁然开朗,躲是躲不开的,瞧莫锋架势,未见李侠,定会上船搜捕,不如······,秦晋揽住李侠肩膀,附耳说着,李侠边听边点头,紧绷的脸露出笑容。
秦晋、李侠下了舷梯,莫锋早已瞧见,等两人稍微靠近,莫锋将烟头朝地下一扔,用脚狠狠踩息,左手一挥,带着那七、八个人就围上来,气势汹汹,后面旅客吓得慌忙躲开,没等莫锋开口,李侠用上海话怒气冲冲骂道:“流氓,侬家还敢到上海来?”说完。抡起右臂,反手一掌朝莫锋脸上猛力掴去,莫锋猝不及防,被李侠一掌打个趔趄,莫锋铁青着脸,狠声说道:“把这女共党给我抓起来。”,那七、八个人正欲动手,秦晋箭步向前,一招“青龙过江”,左手一把扼住莫锋的颈项,右手轻轻一抖,从袖口处滑落一把勃朗宁手枪,抵在莫锋的太阳穴上,喝道:“敢动?我打死他。”,那几个人一看莫锋被制住,忙停住脚步,犹豫不前。
李侠不慌不忙,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莫锋高声说道:“共党?我要是共党,那上海全是共党啦!想占姑奶奶便宜不成,姑奶奶就成共党啦?你有啥凭证?说不出来,姑奶奶饶不过你。”,莫锋只是怀疑,那有真凭实据,李侠公开逼问,莫锋倒无法回答,又被秦晋用枪逼着脑袋,心中多少有些害怕,更说不出话来。那七、八个人是莫锋同学的下属,虽同属中统,但与莫锋素无交道,诬陷他人是共党,谋财图色,司空见惯,这几个没干过也见过,莫锋无话可说,几个人就对李侠的话增信几分,均想,这位同僚恐怕真如同李侠所言,上海滩藏龙卧虎,看架势,谁知这两位是啥来头,公差变私仇,无缘无故卷入可不划算,心生懈怠,有些不想管,可是莫锋现在被人用枪顶着脑袋,万一出事,上司哪里不好交差,中统的面子也栽了,想到这,领头的使个眼色,几个人便拔出枪,纷纷指着秦晋。
第二章
{欧阳秋凤}双方正僵持,三辆车从码头货场入口处鱼贯驶进,直到舷梯口一字停住,前后两车迅速打开车门,各下来数名体格彪悍,健硕勇武的男子,清一色中式短打打扮,一望就知是帮会人物,下车后,轰开此前胆大围观旅客,面向外围四周散开站立警戒,接着,前车下来一名约四十来岁,身穿灰色长袍,管家模样的男子,下车后,望望四周,趋步到中间车前,轻轻拉开车后门,手护车门顶部,恭谨请下一名女子。众人看去,那女子少妇打扮,面目姣美,五官清秀,年纪尚轻,身穿藕白色金丝掐边暗花牡丹图案丝缎旗袍,脚蹬白色高跟鞋,黑色长发随意挽成发髻盘起,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戴着一串滚圆晶亮的珍珠项链,左手臂上挂着小巧的银色坤包,神态雍容,举止大方。李侠看见,欢喜喊道:“阿姐”,就跑了过去,那女子闻声看见李侠,嘴边露出笑容,张开双臂,说道:“死妮子,侬家死哪里去了,害得阿姐整日介提心吊胆”,两人搂抱一起,叽叽喳喳,旁若无人,说个不停。秦晋见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跟着莫锋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赶紧将枪收起。
过了一会,那女子望向秦晋、莫锋,李侠一边说,一边指划,听李侠说完,女子唤过管家说了数句,管家便走了过来,对秦晋说道:“先生,请随我来,四姨太有请”,秦晋推开莫锋,收起手枪跟着管家过去,待走近,女子上上下下打量秦晋半天,悠悠说道:“先生好胆色,又英俊潇洒,难怪这死妮子魂不守舍,乐不思蜀呢!”李侠一听,脸上飞起红霞,娇嗔道:“阿姐,你胡说什么?”说完,抡拳便捶,女子忙躲开,笑道:“好啦,好啦,阿姐说错啦!”等两人闹毕,秦晋说道:“初到贵地,就增添麻烦,阿姐莫怪”
“一家人莫说两家话,先生太客气啦!”女子笑着答道,说完,朝莫锋招招手,莫锋刚才被秦晋扼住喉咙,呼吸窘迫,脑袋木然,伤口处疼痛难忍,两天来接二连三惊吓劳累,精神有些恍惚,对女子招手毫无反应,跟着莫锋一块来的几个人当中领头的,赶紧过去,未等女子开口,便说道:“四姨太,误会误会,我们是中统的。”听闻来人称呼自己四姨太,女子乜斜着眼睛,冷笑一声:
“敢情还认识侬家呀?我怕是没把侬家放眼里啦!”
“那敢,那敢,全是误会,那外乡人把这位少奶奶误认为是共产党啦”领头的指着莫锋和李侠说道。
“放屁!眼睛瞎了?阿妮会是共产党?”女子骂道,“半个上海滩都是她家的,你们陈大老板是她家的常客,晓得不?”
“是,是”领头的不敢再多讲,连声应诺。
“告诉那外乡人,早点回去,别在这里脑壳掉了还拎不清”
“是,是,谢四姨太”领头的答道,女子再懒得理睬,转身对秦晋、李侠笑盈盈说道:“莫跟他们一般见识,走,跟阿姐回家去”,说完,亲热拉着秦晋、李侠上了车。
莫锋感到脑袋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无奈之下,只得悻悻而去。
被李侠称作阿姐的女子,芳名叫欧阳秋凤,原是昆曲戏班“牡丹会”的台柱子,当家旦角,赴沪演出昆曲《牡丹亭》《桃花扇》,因扮相俊美,嗓音动人,轰动上海滩,青帮大佬俞嘉深为之倾倒痴迷,硬要纳欧阳秋凤为四房姨太,欧阳秋凤走南闯北,颇有见地,深知世事无常,人逢乱世,趁青春尚存,寻个终身依靠也好,托传话人约来俞嘉深,当面提出三个条件:一是明媒正娶,二是进府主事,三是交际自由不受限制。表示若应允,终生陪侍俞嘉深,绝无二心,不应允,强逼无用,当一死了断。俞嘉深满口应承,婚后三天,欧阳秋凤便要执事,俞嘉深有言在先,拗她不过,只得由她性子,想着府内事务细碎繁琐,过不了几天就会心生倦意,谁知欧阳秋风颇有王熙凤之能,不到一月,把俞府整理得利利索索,井井有条,且明察秋毫,处事公平,奖勤罚懒,怜弱恤贫,府中下人为之敬服。有时,帮中兄弟来府询事,遇俞嘉深未在,欧阳秋凤出面应酬,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后欧阳秋凤渐参帮中事务,杀伐决断,不让须眉,出谋画策,屡有应验。俞嘉深深以为然,待欧阳秋凤产一子后,俞嘉深感年岁已高,干脆将帮中事务悉数交与欧阳秋凤打理,自己图个清闲自在。俞嘉深在青帮地位甚高,门生故友,徒子徒孙众多,欧阳秋凤主持下,整治帮规,除陋革习,调和矛盾,平衡利益,结交四海,广拓财源,帮中事业蒸蒸日上,在上海滩呼风唤雨,独占鳖首,帮中兄弟上上下下见到欧阳秋凤,均尊称“四姨太”,不敢有丝毫怠慢。几年前,在上海金融界慈善募捐晚宴上,李侠与欧阳秋凤相识,两人年岁相近,均家世显赫,一来二往,成为闺蜜。
在吉庆轮与刘林山分开后,李侠想起欧阳秋凤,想着阿姐到码头接我,万事大吉,假如身份暴露,凭阿姐的交际,肯定会收到消息,我也可以从阿姐口中探探口风,好作打算。李侠把想法说与秦晋,秦晋先是略为踌躇,后见李侠意志颇坚,想着探探消息也好,于是首肯。等船停靠南京下关码头,两人下船直奔南京邮政营业大楼,往上海俞府挂个长途,正巧欧阳秋凤在府,知是李侠,欣喜异常,连声埋怨李侠一年音讯全无,连个电报也不拍回。情急中,李侠灵机一动,告诉欧阳秋凤,南昌事毕,遇白马王子一见钟情,情深意笃,难舍难分,去其家乡逗留踟蹰一段时间。因在父丧守孝期间私定终身,有违礼制,舅舅老派作风,故明日抵沪想先来阿姐家盘桓数日,等舅舅怒气平息再回去。欧阳秋凤着实想念李侠,焉有不应允之理,况且,李侠的话勾起欧阳秋凤强烈的好奇心,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这位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闺蜜为之倾倒?
车子驶出十六浦码头,沿江边向外滩驶去,到外滩沿南京东路路口左拐进入繁华市区,欧阳秋凤和李侠在后座悄悄说着话,两人眼光时不时瞟向前座的秦晋,传出低低的嬉闹声,秦晋专注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神色平静,对后座的谈话声,嬉闹声充耳不闻,宛如雕像。欧阳秋凤看着英俊倜傥的秦晋,心中由衷为李侠感到高兴,想着自己每天陪伴着日益老态垂朽的俞嘉深,不自觉地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