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熊主任的鼓励

　　历史上很多事情是人所无法预见的。如果让一个1924年的人与一个1927年的人碰到一起谈论1926年正在发生的北伐战争，他们的观点可能截然相反，1924年的人认为北伐根本不可能成功，不仅仅因为北洋军阀太强大，在此前几次护法战争中，南方军队与北方军队又不是没有打过，经常是被打得丢盔弃甲。而1927年的人其实除了知道1926年发生的事儿之外，要他说出更多北伐必胜的理由，其实也多是事后诸葛亮。
　　正如此，在黄埔军事第六期的学员们是怀揣着理想来到军校的，但他们那时候并不知道，第六期的命运注定多命运多舛，高达数千的学员最终能够拿到毕业证的不过几百人，而且他们也错过了黄埔军人最好的时机。想要登坛拜将，如果不另走捷径几乎毫无可能。
　　尽管如此，黄埔六期还是有许多可值得称道的地方的，比如军事教育更正规了，学制也长达三年，不过这一切似乎都与杜遇春无关。他当前最大的问题是要通过第一学期的各项课程，而不幸的是，第一学期又以队列、体能训练等最基本的素质训练为主。但这对杜遇春却不得不说是件很难令他开心的事儿，黄埔军校前六期招生时国民党军还只局隅于广东一地，所谓全国各地爱国青年来投，一是不能太严格，二是在招录标准上，主要以受过至少初中以上教育的青年为主，更不要提杜遇春这样经过初级师范教育的，毕竟是少数。自然录取时，就会在其他方面降低标准。甚至杜听说在一期时有一个北大在读的学长几乎没参加考试就录取了。
　　虽然遇到许多困难，但还好，杜遇春最终经过了队列的考核，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榆林疙瘩，但在其他军事训练上，已经提升为四中队中队长的林天侠就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以后还有攀援、射击等等，你可要提前有一个心理准备。特别是二米高的攀援，我想想都为你担心。反而是长途奔袭越野，我到不用担心了，你只要用恒心就足够了。
　　所以杜遇春从那时候起就打起了精神，开始不断的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准备下一项考核。还好，黄埔六期的生活水平与前四期相比已经是大大提升了，不仅饭能吃饱，而且营养也跟得上，否则如林天侠教官所言当年他们前四期有时候一天只能吃到一碗饭那样，估计杜遇春也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从10月份到1927年农历新年期间的黄埔六期学员们的生活是忙碌而兴奋，北伐前线的胜利是一个接一个而来，他们甚至都开始麻木了。甚至有一天，当王长捷在睡觉前居然报怨了一句：“如果按这个速度打下去，恐怕不到一年北洋就完蛋了，我们六期以后还有打仗的机会吗？！”
　　王长捷的话令许多人心有戚戚然，虽然成功不必在我，但如果几年后从军校毕业后，发现军队已经统一了全国，那么他们这些军人又该何去何从呢。多读了几本书的人，对历史都是了解的，打仗这件事那怕只差一天加入，就可能失去了很多机会，徐达常遇春刚开始就跟随朱元璋能够成为大将军，而晚几年来的就只能是小兵了。
　　“你们有什么可烦恼的。忘记总理所说的嘛，我们的革命是民权民族民主，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已经被推翻的满清，还有侵略我们的帝国主义。等北伐战争胜利了，我们统一了全中国，那时，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收复那些被帝国主义占领的失地了，比如台湾、外蒙、香港……”正在巡察刚好经过宿舍外面的熊主任听了同学们在屋里的议论，忍不住推门走了进来。全屋24人连忙站立向熊主任敬礼。
　　“同学们请坐！”熊主任似乎也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感到过于莽撞，他脸上略带歉意，径直走到樊重信与杜遇春的中间，让同学们围着他坐在通铺上，开始做起了他的政治演讲。
　　“我是到过许多国家留过学的，在这些国家，我既看到过英法美德这些国家的高度发达的工业化成果，也看到过东南来、近东那些国家因为落后弱小而被瓜分、殖民。落实到我们中国所在的东亚圈，日本人为什么可以多次侵略我们的国家，是因为他们经历了明治维新，开始走上了殖民扩张的道路，而作为东方最大最富裕的国家，日本要侵略中国，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越是快要统一的时候，日本人就会越紧张，因为他们害怕一个统一的、民主的中国。他们必定会采取一切办法来破坏我们这一进程。其他国家，英法美他们的殖民势力在长江流域，我们的北伐马上就要到达那里了。他们也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可如果这样，那么我们北伐军岂不是很危险！”杜遇春着急了起来。
　　“这位杜同学也不必太过担心。当代世界正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革命浪潮，尤其是苏俄革命，使英法这些老牌帝国主义应接不瑕。而日本现在国内也出现了许多问题，尤其是前几年的关东大地震，可以说是损失惨重。现在这时候我们的北伐可以说是赶上了最好的时机，只要我们一股作气统一了中国，那么帝国主义就没有能力干涉我们。当然这段时间是短暂的，所以北伐战争必须要迅速取得胜利，如此我们才能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取得革命的成功。
　　这个时机，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个，上一次是辛亥革命后，由于袁世凯称帝，我们错过了帝国主义自相残杀的良机，反而陷入了军阀会战，这一次，我们国共两党合作，就要以国家前途着想，要统一全国，建立富强民主的新中国！”熊主任是中共党员，这在黄埔军校本不是秘密，甚至在黄埔有一种说法，只有像周主任那样的中共人才才能担当起政治部主任这样的职务。
　　“至于这位同学的担心，我可以告诉大家。打内战打得再好算什么本事。你们的任务是未来在对外，抵抗帝国主义入侵，为国家收复失地上，那时候，你们经过系统的军事学习，而国家经过统一后的工业化建设，大概可能要二十几年，那时候才是你们真正的用武之地。当然如果帝国主义野心不死，主动发起战争，那么这个时间也有可能提前，不管如何，你们这批学员有更重要的任务。”
　　杜遇春听出熊主任说得嗓子有点哑了，忙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熊主任毫无迟疑地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道：
　　“我希望你们不仅要学好军校里的知识，还要多关心世界上先进军事技术、战术的变化。毕竟我们的战争还是太原始了，这次进攻武昌，北伐军与吴佩孚的北洋军二十几万人，居然只有一两百门口径80毫米多的火炮，而在十年前就结束的凡尔登战役中，双方几十万人就投入了上万门100毫米以上的重型火炮，几分钟发射的炮弹比我们整个中国二十多年内战所使用的还多。这样的低水平战争是培养不出合格的军事人才的。我们中国迟早要实现工业化，到时候也会在战争中投入成千上万门火炮，还有坦克飞机航空母舰这些现代化武器。而武器好生产，但使用、控制他的人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同学们，你们现在还担心自己以后没有用武之地吗？！”
　　熊主任的鼓励果然很厉害，令刚刚还踹踹不安的同学们一扫颓废，再次意气风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