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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到哪儿去? / 9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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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得很死。
  昨晚我并没有听爸妈的话,我熬了个大夜,一直在用浏览器搜索我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比如人是卵生的世界会咋样。如果一个人能给自己制造一个自由安排的其他人不能进来的小世界会咋样。如果人有叶绿体会咋样。还有在野外如何不带防具不被肉食动物捕食,如何辨别天上的星星之类的问题。
  我有时候也会感到孤独。然而我只能把我脑子里的想法塞进备忘录,因为没人和我讨论。我小学的时候也尝试过和爸妈讨论,还有那些半生不熟的同学们,和他们交流真是费力。
  我爸会直接说我脑子里进了东西,还问我是不是有精神病,又会借此长篇大论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啧,避之不及。
  我不太想和我妈妈讲那些,她总是一脸慈祥地看着我,等我问她我在说什么的时候,她又说她不知道,搞得我像是一直在说废话,浪费了她的时间。
  至于我半生不熟的小同学们,我一开口讲自己的他们会从他们的热烈讨论到保持沉默。我猜他们百分之九十多是对我的话题不感兴趣,从他们那拼命想要岔开话题,咕噜噜转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看起来简直受不了我在那胡言乱语,他们脸上尴尬的表情让我觉得我好像在为难他们一样。从那时我就很少和别人说什么我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了。
  我醒来就已经十点了。我爸妈在等我。等我我穿上衣服洗个漱,我就得和爸妈一直等车来接我们。
  幸好我提前预判了爹妈的想法,他们肯定想让我六点就起来,和我一起等车等个五六个小时,穿好衣服坐在炕上,发呆。
  因为几乎每次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起个大早,等个好几小时,还不让我睡觉。理由是怕我睡着了,车来了,我去外边上车的时候就给我冻感冒。
  车来了,开车的是我表哥。我爹妈拎着大包小包上车,我插上耳机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我盯着窗外。没有下雪。浓密的云遮蔽了阳光,满眼都是白色。光秃秃的树,喜鹊留下的巢,交通指示牌和大广告牌让路上的颜色不那么单调。
  我爸又在问我表哥那一堆隐私问题。包括不限于工资,婚恋情况,还有各种琐事。不同的人同样的态度,我表哥对这种问题的反应和我二哥一样,那表情,又想沉默又想和我爸说。
  下午三点钟我们才到我姥姥家。我姥姥她老人家都八十多了,感觉和六十多岁的一样,还挺爱开玩笑。我姥爷说个说方言的老头儿,他总是爱和我说什么话,我听不懂就“啊?啊?”地问,他就又会重复他说的,我通常还是听不懂,就“嗯,嗯”地应付。
  我妈在我下车后叫住我,让我拿着大包小包东西送我姥,还让我和我姥好好打招呼。
  她就算不说那些我也会把那些东西给我姥的。不过打招呼就不必了,我觉得她不是那种爱搞形式的老太太。
  我姥家住在一个小土房里,房檐挂满了干辣椒和苞米,院子边缘的杂草长的和我一样高。
  我把那一堆东西搬过去,我姥就从房门里出来,给他们都塞进仓房里。与其说是仓房,不如说是仓屋,那就是一个专门用来储存东西的房间。
  以前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在那小仓屋的炕上坐着看电视,边看和我姥讲这讲那,把我小时候想的东西一股脑说出来,她就给我开玩笑,说我爱调皮捣蛋。
  她总是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比如蚰蜒喜欢吃什么,猫怎么叫是想要什么,榆树叶可以怎么烹饪之类的知识。我那时候特别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天上的太阳月亮转得和陀螺一样快。
  进屋我就坐在炕上,听音乐。厨房里有我妈,我姥,我大姨。人已经够多了,我再去就是添乱。我是这么想的。
  我老姨父在客厅给我爸激烈地表达他的观点。我寻思过去看看热闹。
  他膘肥体壮,满脸肥肉,一般暴发户就长那样。他以前还挺有钱的,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是附近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但他家里现在实际上没多少钱,近些年欠了别人家几百万。他总是在过年的时候给大伙说一堆“人生哲理”,搞得大伙多废柴,需要他拯救一样。
  “考不上工员能行吗!你考不上,你这辈子别想翻身!我儿子,这辈子就是个废柴!我让他考多长时间了,他就是考不上!废柴一个!”他指着他儿子骂骂咧咧,好像他骂完以后就能考上给他光宗耀祖一样。
  “像农民,这辈子就是废!累死累活的,你能赚多少钱啊?你怎么能让人瞧得起啊?……”我爹在那边沉默地点点头,眼神里还带着一点不屑。哈哈。
  他又讲了一大堆怎么考工员之类的东西,说竞争多激烈,不竞争就会被淘汰之类的废话,虽然他自己从来没考过,就在这指点江山,纸上谈兵,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像工员的试题,你要是想会你得聪明!不能死脑筋。”他出了一道漏洞百出毫无原由的题,看向我,说我肯定答不上来。
  我懒得搭理他,说我不会,你会的话,得给我好好解释其中的原理。
  他看起来一副不屑和我讨论的样子,大声说出问题的答案,还说:“大学生都不会,这题的难度可想而知!这还是一在考试里的中档题!”
  我摸不着头脑:“你好歹说明这题为什么得这个结果吧?对,你智商高,聪明,得照顾照顾我们这帮可怜人吧?”我都没听清题目。
  他趾高气扬地抬起眉毛:“你不用知道这题的原理,我和你说,工员考试就是这样的,你不知道结果就会被淘汰。你这样的就得被淘汰。甭管你是什么大学生,屁用没有。”
  “啊,是,我是不如你经验丰富,我岁数小,但这种毫无原由,答案结果全凭猜测出题者意图的题也没什么含金量,就算答出来也证明不了什么。最多证明,这个人的脑子里只会重复别人想过的东西,以后能当个挺顺从的奴隶罢了。”
  我这么回答他纯粹是为了激怒他。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就趁此机会想让他见识下自己有多自以为是,脸皮有多厚。
  他瞪了我一眼,掏出手机,眯着眼睛,使劲翻了翻,把原理念出来。他读的磕磕绊绊,结结巴巴,但很大声,另一只手胡乱地指指点点。我脑子把他那些乱糟糟的话全都过滤掉了,所以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在他磕巴地讲完后,我要求他把手机给我,看这题的原理是啥。
  “所以你还是不行,你都大学生了,应该脑子马上反应出来,得像肌肉记忆一样。……”他又唠叨了一大堆。
  我就连连点头。这家伙,就让他继续活在梦里吧。
  我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很是热闹,我妈在拌凉菜,我老姨在烧排骨。我姥给我挤眉弄眼,递给我一堆碗和筷子让我给它们端上桌。
  我到了客厅,把他们放桌子上。就像平常一样。我准备再回厨房,看还能干点什么。
  “这就是没有情商的表现。”我老姨夫看着我说。
  “那什么是有情商?”这家伙真爱管闲事。自己什么都不做,还在这指指点点随意评价,真是个垃圾。而且我不过就是端个碗拿个筷子,我没看出来我哪儿没情商了。如果顺从这种货色的话就是有情商,我宁可当个机器人。
  “当晚辈的,你应该把碗和筷子都给长辈分好,不是撂下它们就走。我给你说,你这样的,没法在社会上混。”又是那一套垃圾给垃圾说的陈词滥调。
  “你说的对。我以后注意。”我把碗筷摆在我姥和我姥爷的位置,转身就准备去厨房。
  “你就是这种态度?”他又叫住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他这么做纯粹就是为了显摆自己,但他贫瘠的知识和稀碎的价值观,让他实在没什么可显摆的,再加上那稀烂的语言组织能力,显得他极其愚蠢还缺乏对他人的尊重。
  “你们都有手有脚,年轻力壮的,还要我像个佣人一样伺候你们?如果别人又给我端盘子端碗的,我要么就是个老头老太太,要么就是个残疾人。实在不行我要不挨个喂你们得了?”我得承认我有点气急败坏,但他实在太爱管闲事了。
  “行。”他边说把碗筷挨个摆好。“你不伺候,我伺候!”
  这人真是脑子有点问题。我几度怀疑我老姨也跟着有点问题,正常女的谁会嫁给这玩意。
  吃饭了。按流程我和我表哥给在座的各位拜了个年。我大姨父开始骂我小舅。
  我快上初中的时候,小舅去了外地,不知道干啥去了,我家里人一直说的是传销,因为他过年都不回家。上初中的时候他邀我妈去那地方。那时候凌晨两点,我妈就坐飞机过去,撇下上学的我,去他那呆了半个月,啥都没发现,回来了。我姥我姥爷屯的大半辈子的养老钱都让我小舅不知道怎么挥霍掉了,我姥在那住了一年,还得了风湿,因为那地方太潮,她不太适应。
  讲真的,在这个情况下,骂我小舅就挺正确的。所以谁也没说啥。
  他又开始骂他儿子,说他儿子是个废物,还得自己操心。他儿子都快三十了,任谁也受不住这种侮辱。那家伙给他儿子气的直接摔门出去。回来眼圈都红了。
  但他随后给矛头指向我姥我姥爷,说他们老糊涂,没脑子,自己养老金都存不住,溺爱自己小儿子,导致他们养老金都没了,还得管儿女要。我姥我姥爷只是低头吃饭。我听了这话就来气。
  “你挺厉害啊?谁咋样和你有啥关系?你大不了就别给那点钱呗?大过年抱怨个啥啊?事已经发生了,你这说什么还有什么用?你过个年,在这啥也没干,就是说说说,谁爱听你在这胡扯?好几年都是这样,你总是说情商情商的,你自己看不出来别人啥想法?你随便评价别人也就算了,别人懒得你一般见识。家里的老人你也敢骂?你自己怎么不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以为你是老几?谁允许你在这胡乱评价?”
  我实在忍不了了,平常我最讨厌满口孝道,但现在我就是想激怒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他一听我这话,嘴角抽搐,噌地站起来,指着我:“你真行。曲萌,你真行!曲树德,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孩子!大过年对着家里人骂,厉害,真厉害。”他看起来快气疯了,气喘吁吁,一直给我竖大拇指。那颗没几根头发的脑袋几秒钟就红了。
  我心里快笑死了。
  我爹听了这一堆挠挠头,可能在寻思:这怎么还骂上我了?我爹的表情我看了快乐翻了。
  他儿子什么也没说。
  我大姨父呼呼走出小土屋,啪地把门摔上。过了一会儿又把门打开,露个脑袋,恶狠狠地看着我说:“你记住,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又把门摔上。“翠!走!这不得意咱们!”他叫我大姨。
  我大姨看我,无奈地笑了笑。跟着他走了。
  我还真没想到,他因为我这几句话就受不了了。我和桌上的人说,他脑子有点问题,早该把嘴闭上。
  我姥皱着眉头,盯着碗筷和桌子上的菜。
  我姥爷两眼发直,目光游离,只是默默地喝粥。
  我拍拍他们老两口,让他们好好在家待着,好好吃饭,生活快乐,有什么想说的,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喂信也行。他们连连答应,说以后让我常来。我姥还乐呵呵地说要给我煮好吃的。
  我从前最喜欢吃我姥姥煮的东西。这个土房的锅里煮出来的东西,总有股特别的味儿。我们几个留下来的,好好地把那顿饭能打扫的全打扫了。那顿我吃了个饱。
  我们聊了一会,坐上我表哥的车,和二老告别,走了。
  在路上,我和我表哥说:“你真倒霉,摊上这么个爹,赶紧赚钱,离他远远的,他应该去精神病院,而不是借着家长的名义教训谁,他就是不如意,生了你,尝到了权利的甜头,你最好走,能走赶紧走。”他就在那苦笑,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他可真可怜。我表哥从小在我大姨父的打骂下长大,有什么事儿他就挨骂挨打,就算是他有理,那也是他挨打。最近他总是酗酒,喝的都进了医院,看来他的精神状况不容乐观,就这样他爹还骂他。我只能和他说那么多了,我也帮不了他什么。
  回到家,我妈一直责怪我,说我不近人情,一年也就见一次,何必这么说人家呢。
  我反驳她:“近人情?我为啥要和这种不会尊重人的货色近人情?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和我计较,他脑子就是有问题。每次大过年都训大伙,真当大伙是面团捏的呢?”
  我爹说,那也不能说的那么难听。
  我回答:“我说的不难听了,我已经把我脑子里的脏话和侮辱人的话都去掉了。再者说,他还骂你,说你废物,你不觉得他在侮辱你吗?你不觉得他爱管闲事吗?一年见一次,我们就活该挨他骂?我们又不欠他的。”
  我爹说,他那年大雪我家歉收的时候,借给我家不少钱。
  我听了这话来气了。好像我活着就是拜他所赐一样。我要是被这种垃圾养大,我还不如不活。
  “那是他自找的!他要是不借给咱家钱,我也活不了,我刚才也不会骂他,他活该!”我急得什么话都说。“他说农民没用,你就忍气吞声?他……”我意识到,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索性直接不出声,双手捂着脑袋。
  “孩子说的也没毛病。”我爹乐了。“他脑子好像确实有点问题,还和孩子一般见识。还说啥‘再也不和你说话了’这种话,真和小孩似的。不过,你年轻,说什么都没所谓,你就是有尝试的机会。”
  “其实我也想说他,那么大个人了,啥都说,没个心眼。这人就是虎。让孩子骂了,现在肯定心里难受的要命,也挺可怜的。他俩经济条件也越来越差了,肯定是心里有压力。”我妈跟着说。
  “你还是打个电话,给他道个歉吧。不然,我寻思他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我爹边笑边劝我。
  我寻思也是。这家伙,肯定是心智有点问题,我就不应该和他一般见识。反正我也不是真心认错,就是想让他好受一点,他要是再出言不逊,我就再骂得更狠一点。
  我踯躅了半天,组织了一下语言,打了电话。
  “喂?是大姨父吗?”
  “我是你老姨。啥事儿?”电话那头带着笑意。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给我大姨父说个抱歉。我刚才说话有点不过大脑,我还年轻,有些时候就容易冲动。我情商还低,不太会说话。大过年的,我寻思不太好。呃…”我把自己用来道歉的词库都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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