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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江中一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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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江中一梭鱼
  什么声音?为何会有杀伐声?
  这里是……祖山?
  张牧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自己的身体似乎虚弱了很多,也矮小了很多。
  他的耳边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嘶鸣,一团火光在他耳边炸响,张牧之瞬间被灼热的气浪掀飞了出去,他的耳朵里流出了血丝,什么也听不见了。
  “殿下!”
  一个人扑了过来将幼小的张牧之抱在怀中,那炸裂开的火花全都倾泻在了这个人身上。张牧之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却是看到一把凛冽的刀正朝自己砍下来。
  “带他走!”
  一道咆哮声在抱住张牧之这人的身后响起,随即是一柄赤红色的飞剑穿梭而来,张牧之连它的剑影都没有看清,面前这人的头部便在一声巨响中爆烈开来。
  一片粘稠的液体洒满了张牧之的脸,他的瞳孔瞪得缩成了一根针,第一次他尝到了人血的滋味,竟然是有些甜味和咸味交织,带着浓浓腥气的味道。第一次,他看见了一个人脑袋碎裂的样子,是多么地可怕,以至于他整个人都缩进了抱着他这人的怀里,像是一只将死的虫子那样蜷缩成一团颤抖着。
  “属下领命!”
  张牧之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起来,这是因为抱着他的这人的确腾空了,当张牧之鼓起勇气伸出脑袋时,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头顶是仿佛伸手可及的星空,脚下是被夜幕染成暗蓝色的云和天空,再往下是一望无际的大地。
  可是他也看到了,在自己跃出的这座山上,那个仿若魔神的人,将自己的至亲,一个个斩下头颅来,虽然他对于自己这位父亲十分地鄙视,然而在看到他被人一刀歌喉,血液像喷泉一般溅射的惨样,张牧之还是失声痛哭了起来。
  在张牧之随着抱走他的这人乘风而下之时,山顶的景致他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下一刻山上传来了巨响,这声巨响就是已经暂时失聪了的他都能感觉得到是如何的剧烈,整座山,整个大地仿佛都承受不住般颤抖。
  那一夜,在一声巨响中,从天空中降落下了九颗星辰,有人说那是大吉之兆,王朝将迎来新生,也有人说那乃是大凶之兆,庇护着王朝的九颗命星陨落了。
  巨响的震动,传遍了南北,首当其中的张牧之和保护着他的那人,就像是一只被箭射中的禽鸟坠落,而这一震动也直接把张牧之震晕了过去。
  ……
  云梦湖一日漂白的传闻传遍了小城内外,不但惊动了监察堂,就连云梦湖内的修士古派都被惊动了。因为这漂白了云梦湖的不是别的,正是湖中大大小小的鱼虾等水产。
  不知为何,从暴雨初下起,就有人隐约见到湖面上浊浪排空,让人不禁想起三月前恐怖的阴雨,正是从那时起,便不断有翻白肚的鱼从湖中漂出来,到了傍晚雨歇,整个湖面便都是翻了白肚的鱼。
  虽说早就有人发现,禀报了监差和邢头,从中午时分便开始鱼尸的捕捞,但是这死去的鱼就是源源不断似的,怎么也清理不完。
  在清理湖上鱼尸的同时,监差也开始了调查,三月前的暴雨夜,监察堂中就多了不下百卷的卷宗,都是调查无果的卷宗,如今此事一闹,恐怕连远在天都府的皇上都会有耳闻了。
  端坐在卷宗堆积如山的小屋里的监察史大人,看着今日传来的一条条卷宗,有些愠怒地叹了口气:
  “余孽还是不老实啊。”
  与此同时,张牧之在一通摇晃中惊醒了,他醒来时只觉得身体一阵虚弱感传来,腹中也是一阵翻滚,当即便趴在一根围栏上痛呕起来。
  将腹中的淤血和一些肮脏的杂物吐出之后,张牧之好受了许多,他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张渔船上。
  一个头戴斗笠的老伯走进了乌篷船,递给了他一碗热茶,张牧之谢过后便大喝了起来,一股暖意驱散了身上潮湿带来的寒冷。张牧之端详起这位老伯来,发现老伯也在看着他,但是这人他却一点都不认识。
  “多谢老伯救命之恩。”张牧之拜了一拜。
  老伯摆了摆手,将张牧之拉近了些,在乌篷船的一端,生着一笼小火,老伯就是用它来热水沏茶的。
  张牧之感激地看了看老伯,将手凑近了些问道:
  “老伯,你是如何拾到我的?”
  老伯鄙夷地看了张牧之一眼,说道:
  “不就是如提起河中死鱼一般,用手提起来的?”
  张牧之发窘,说道:
  “我之前贪图捕鱼而不顾暴雨天下水,结果被风浪掀翻了船只,游回岸边时抽筋逆水,后来的事便不知晓了。”
  “你这小娃娃,我说是提起的就是提起的,我老汉还骗你不成?不信你看这湖面!”老伯牛脾气上来了,一竹篙打在张牧之头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张牧之伸头看去,突然眼神有些迷离了。可不是提起来的?这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在阳光下甚是耀眼,只不过反射着阳光的,却是几乎铺满了整个湖面的鱼鳞。
  “也不知贼老天怎么的,突降暴雨,这湖里的鱼也不安分,争着翻白肚。可苦了我老汉,年纪一大把还要被那群秦狗差遣来拾鱼。”老伯埋怨道,见张牧之看来,他的嘴挪了挪。
  张牧之随着看向船尾,依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鱼。
  “真是浪费哟……”老伯拄着竹篙走向船尾,将浪花一打,船朝着反方向驶去了。
  张牧之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鱼,回忆起了自己在水下经历的一切,他赶忙在自己的身上翻找起来,那个水底的葫芦。
  “小娃娃找的是这破葫芦吧,生得难看,还死沉死沉的。”老伯从船尾扔给张牧之一个漆黑的东西。
  张牧之接了过来,发现这东西还真挺沉的,起码也有十斤。而这东西除了上头小下头大之外,还真没有看不出是个葫芦,毕竟世上没有那种葫芦是通体漆黑,活像块烧焦的煤炭的。这葫芦头上还有一根连带着摘下的枝桠似的东西,枝桠上仿佛有一个细微的小孔。
  这便是屈疯子还我的酒葫芦?
  张牧之看不出这东西的特别之处,别在腰间倒真如老伯说的一般,死沉死沉的。
  张牧之忽见老伯将船打朝反方向,他突然想到此事一闹,恐怕监察堂里的狗鼻子们又得嗅出些什么,便急忙对老伯说道:
  “那个,老伯!能否将船打朝反方向,送我一程回到岸边,我想到家中还有些急事,毕竟我的竹筏也毁坏了。”
  老伯没有回头看他,手中的竹篙用力地一打,小船行驶得更快了几分。
  “老伯,这个方向可是去曲水的啊!”张牧之有些头皮发麻,心想这老伯你不载我也不能把我往远了带啊!
  要知道云梦湖水来自于上游的源江,而流向下游的曲水。云梦湖之所以有此景致,其实也正是因为湖中的水不是死水而是活水。
  “小娃娃懂些什么!我老汉走过的水路比你走过的石板路还多,你不知曲水百转有流入城中的之流吗?那便坐好了别说话,好好看好好学。”老伯说着手中竹篙又是一打,小船像是一条梭鱼似的飞射出去。
  张牧之坐在乌篷船中,俨然又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船两侧的风景,似乎像是走马灯一般从眼前略过。
  恍惚之间,张牧之有种再次的身临其境之感,那个流星陨落的夜晚,一个护送着他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在奔跑,一夜穿行千里,强行压榨着自己身体的一切潜能,直至自己再无生机。只不过那人是用自己的双腿。
  如今仿佛回到了那一晚,自己仍在奔跑,而护送着自己的人,已经换成了别人。
  不到半柱香,老伯的小船便停靠在了云梦郡城外的一处泊位。
  “老汉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得靠你自己来走了。”老伯拉了拉头上的斗笠,重新坐回了船头,“我也该回家了,否则恶犬找上门来就难辩了。”
  张牧之再次感激地拜了一拜,心中已然知晓了老伯受托于何人,他谦逊地问道:
  “敢问老伯尊姓大名?”
  “大名不敢当,江中一梭鱼,江鱼子是也。”老伯手中竹篙一打,乌篷小船如梭鱼一般又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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