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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蜉蝣与寿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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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鸡鸣就响个不停,隔着屋能吵死人。小猴被这鸡叫整的早早起了床,看向窗外天色才刚刚破晓时分。
  好在今天的天气爽朗,昨天那两个官差给找的客栈也挺舒服,所以即使起得早也算睡了个好觉,小猴伸着懒腰走出了客栈,才发现雪横空早已起床,正在楼下吃着早饭。
  小猴这才发现肚子也饿了,正鼓着腮帮子寻思这老头吃饭也不等自己,雪横空就招招手示意他赶快过去。
  桌子上的菜都早被横扫一空,只剩几个馒头还孤零零的摆在盘子里,小猴看着悠闲剔牙的雪横空有些恼怒,问道:“全吃完了?”
  “嗯呐。”
  “都吃完了你叫我过来干嘛。”
  雪横空瞥了小猴一眼说道:“爷爷我可没给人留食的习惯,你腿脚快,一会去官府一趟。”
  小猴看雪横空那个霸道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打又打不过,只好嘟喃道:“饭不给留,使唤人倒是挺麻溜。”
  “小屁孩抱怨什么!”雪横空快嘴骂了一句随后又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嘀咕着:“谁知道你也这会起来。”
  摸了半天,从布兜里翻出几文钱又些不舍的说道:“自己去街上买点。”
  小猴接过钱心里有些高兴说道:“这还差不多,去官府的办什么事?”
  雪横空突然神秘一笑:“找到昨天那两个官差去报案”
  此时官府大堂内空无一人,平时这会要上堂处理职务的县令也不在堂上。幽静的书房里只剩一个人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顾正堂望着镜子里已经修整完发鬓的自己,放下了手中的剃刀。镜子里已经俨然不是那个邋遢的样子,只是无论仪表多么整洁,眼中却还是不清净。
  县令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旁边。看着顾正堂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还是八年前初见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哈哈哈哈…”
  顾正堂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坐姿问道:“怎么不去上堂。”
  “今天叫衙门上下所有的人去准备渡船的大小事宜了。”说完话语间不禁顿了一顿。
  顾正堂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抚一抚衣袖说道:“事不宜迟,不再耽搁了。”
  县长眼中有些许的无奈,叹息道:“那动身吧。”
  正欲走出书房,却跑来一个官差,细看就是昨天的那个大胡子,边跑来边喊道:“报县令,破大案了!”
  “怎么回事?不是讲好了所有案子都拖一天么。”
  “抓了一个小孩子。”大胡子见顾正堂在旁边,于是蹑手蹑脚的到县令跟前说道:“是前天使者说的那两个,小的正押在府前呢,老的已经被我们杀了。”
  县令脸色一下就凝重起来,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就抓到这么重要的犯人了,这也过于巧合了吧。顾正堂见县令犯了难便说道:“还是去看看吧,反正离开船时间还早。”
  县令看着天色确实还早,便敲定了主意,“走,去看看。”
  刚一来到官府门前,就看到秃子正摁住小猴,小猴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要是雪横空看到指定要夸这是天纵之才。
  小猴见人来了更加卖力的哭,县令也是一个软心肠,见这小娃哭的这样凄惨,连忙上前说道:“先放开他,我来问问。”
  小猴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等人家问就哭哭啼啼的说道:“早上我正起床,就听到他们在我那间客栈门口吵吵嚷嚷的,非说我姥爷是要犯,我姥爷刚想反抗就被他们一顿打,他老人家年事高了哪经的起这样的折磨,没一会……就被打死了!”
  说完又哇哇大哭起来,县令赶紧将小猴扶起,眼里满是怒火对官差说道:“你弄清楚了没有,怎可先斩后奏,万一弄错了你拿命赔?”
  大胡子见势一把把小猴拎起,大骂道:“你这小杂种,再不说实话就把你舌头割了!”
  小猴见目的达到了,便装作心虚的样子说道:“大人大人,我说……我姥爷确实是犯了点事,但是……我们冤枉啊~”
  大胡子跟秃子面面相觑,这小孩不去演戏,亏!
  县令看着小猴,眼里闪过一丝疑虑,这小孩年纪轻轻说话却是这般老滑头,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说不定真是抓到要犯了。没来得及多想,县令就回头说道:“顾兄,先待我去看看情况,你先跟我手下人去渡口。”
  “嗯……好。”顾正堂看着离去的众人,心里默默感到怀疑,凭自己的直觉,这小孩怎么像是跟这两个官差认识一样?
  这会雪横空正躺在一片狼籍的客栈院子里悠闲的乘凉,老板正满头大汗的站在太阳底下卑躬屈膝的给雪横空倒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老板紧张的问道:“这位爷,你看这钱……怎么算。”
  雪横空接过水缓缓了喝了一口,吹着凉荫里的风那叫一个惬意,面对老板的提问只是伸了个懒腰敷衍道:“等今晚之后让那两个官差给你。”
  “哎,好嘞好嘞,有你一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看还要吃些什么么。”
  “不了,准备一下人该来了,知道一会怎么说吧。”
  “了解,了解。”
  雪横空望着远处即将来人的路,轻蔑一笑。
  尽在掌握中罢了,用自己重犯已死的事引起县令的关注,再在今晚渡河的时候的时候顺便把自己带过去邀功,等渡河之后引起一场火烧死一个小兵拿来冒充尸体即可。这一切要的只是两个官差的帮助,而交换条件就是他们杀死重犯的功劳,足以让他俩后半辈子无忧无虑。天时人合。
  此时快马加鞭的县令一行人正赶到。老远就看到客栈的招牌已经被拆成了两半,县令神色觉的更加凝重起来。
  一进门就听到客栈老板慌张的叫喊道:“哎呦,大人,你们可算来了!”
  县令扶起老板安慰道:“先别急,慢慢说。”
  两个官差也把小猴带进来,嘴里还嚷嚷着:“这回人证物证,看你还怎么狡辩!”
  小猴故作慌张的神情看向雪横空,虽说是在演戏,但他不免还真有些慌,一个大活人要怎么装死装的人都看不出来呢?雪横空也只是让他放心而已。
  事到如今,也只有信了。
  县令望着雪横空的装作的尸体,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说。”
  老板带点委屈的说道:“今天早上,这二位官差正在我这吃饭,却看到这个老头像是逃犯,就上前盘问,没想到这老头不打便招,嘿!就要跑,二位官差就上前去他打斗,这老头也算有些本事,整整斗了半个时辰才将他活活打死。”
  大胡子听到这里底气十足的说道:“对,就是这样!”说完便看着小猴恶狠狠的说道:“小兔崽子,这回还有什么话说!”
  县令望着雪横空的“尸体”还是有些疑虑,上前就要验尸,小猴跟两个官差看到这里不免捏了把汗。
  雪横空感觉有人走来,运动全身气血,将之前与鹚战斗受的伤逼裂表面一层,又关闭全身气门,俨然与一个死人无异。
  县令走到雪横空身边细细端详,自己当这个官的,死人自然是见过不少,一眼就能将人怎么死的看个大概。
  只见雪横空全身伤口大大小小,血斑遍布衣物,已经没有一丝的气息,一看不久就经过一场大战。
  “确实如你所说,看来是那小子说慌不假。”
  此话一出,官差、小猴、老板都松了一口气,这事算是成了。
  两个官差心里正高兴之际,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看去,是顾正堂携一个官差来了。
  县令见状赶忙跑过去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顾正堂看了一眼小猴说道:“反正也要等你到才能驶船,我索性就让你手底下的人带我来看看这个要犯是真是假。”
  “哎呦,你这不太合规矩啊,再说已经确定这就是逃犯了。”
  “这是我在此地最后一天了,也不用装模作样了,让我看看吧。”
  县令见顾正堂所说也是,最后一天了也不用做戏,再者,这顾正堂比起自己可有本事多了,只一眼便可观出事之经过,有天象眼。
  见县令不再阻拦,顾正堂挥一挥衣袖轻笑一声就走上前去,两个官差和小猴恨不得把脖子伸过去,这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命全得搭进去。
  雪横空心里暗骂道:“娘的,怎么又来一个!把爷当猴看呢?”
  顾正堂看着地上的“尸体”,咋一看好像真就是一具经历过打斗的尸体,左看右看又蹲下看,看的直叫旁边那几个人汗流八尺。
  直到掀开了雪横空的衣角,又用手轻轻碰了一下伤口才轻轻一笑,雪横空暗暗发觉不对劲,这个人好像不简单。
  县令在远处喊道:“发现什么了么,要是没有就快回吧。”
  雪横空这回不免也有些紧张,感受着剑的位置,要是情况不对只能出下策了。
  顾正堂背着手往回走去,笑道:“果真如你所说,已经死了,回去吧。”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大胡子跟秃子连忙上前去说道:“我们二人这就把尸体和这小子押回府中,听候您的差遣。”
  “嗯,这事多亏了你们,等今晚一过再给你们论功。”
  二人喜悦之情露于颜表,谢道:“多谢县令大人!”
  只有雪横空心里有些担忧,刚开那人摸自己伤口的时候明显感觉他的笑不一般,就像在告诉自己我盯死你了。
  日头不一会已经绕过了大半边天,天色也越发昏黄,底下则是枯死的大地,人也是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因为喝了混混浊浊的水。
  世道总得有人站出来改变啊。
  顾正堂站在渡口的围栏上看着这一切,眼里不免映着昏黄,县令不声不响的走过来倚靠在围栏上,二人安静了好一会。良久,县令才开口“顾兄,此去一定保重。”
  顾正堂微侧过头看着县令已经花白的鬓角,昏黄的阳光晒在他迟暮的脸上,说来也奇怪,一个游说在各地之间的纵横家,一个地方的小小县令,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一个半百之人,竟然能在这称兄道弟。顾正堂笑道:“所谓我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天地间的蜉蝣,朝生暮死之人,你必然不可能藏我一辈子,时候到了,该走还是得走,寿龟也不必为蜉蝣之离去而感到叹息。”
  县令摸了摸胡子打趣道:“你这是说我是乌龟?”
  顾正堂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若不是龟,又怎么能让我在你这面壳里躲这么久?”
  县令听闻也爽朗的笑出声,虽然是生离死别之际,但昔日的老友总有自己的告别方式。
  小猴在渡口船边看着围栏之上开怀大笑的二人,不禁想到了赵乐,想必这两人也是互相重要之人吧。
  大胡子和秃子见时候差不多了,偷偷到小猴身边低声道:“小少侠,你该被押上船了。”
  说完便给小猴手上上了枷锁,小猴回头看着身后棺材般大的木箱,要说这是棺材也行,因为里面确实装着“尸体”。
  计划如约进行,县令果然要将雪横空跟小猴一起带出去向涂州邀功。到这一步事情已经算是完成结束了,心怀鬼胎的人都不觉的露出兴奋的笑,该走的走,该升官的升官。
  县令见下面的小猴跟木箱被依次押上了船,护送的几位官兵也都上了船,而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心里也明白,时候到了。
  “那么就送到这里吧。”顾正堂先开口道。
  县令笑道:“我等着你安定天下时请我喝酒。”
  再看时已经是挥挥手的背影了,不便再送,不必多言。
  载着宏图大志的船驶解开束缚的绳子,寄挂念于坡陡河上。
  目送千里不如决绝的背影,不用过多哀伤,寿龟不必为蜉蝣之离去而感到叹息。县令在回去的路上想着顾正堂这番话不禁乐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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