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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归去留离 / 第十五章 同行

第十五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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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很幽静,静的只能听见江浪与晚风的声音。
  已经是深夜了,船不动声色的朝岸边驶去,甲板上守夜的士兵也在偷闲,响着此起彼伏又不吵闹的鼾声,风一吹,声音又杂揉进风里了,又什么都听不清了。
  突然亮起的一盏油灯打破了安静。
  “你说这顾正堂是不是贪生怕死啊,竟然让船慢点开?”
  “哎,不像,反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个侍从一个提着灯,一个端着几盘菜在甲板上滴滴咕咕,油灯斜拉着他们的影子,像两个悄祟的鬼。
  “反正我只知道,他吃的真多。”一边说着,一边用腿借力把菜盘子往上抬了抬。
  “别说了!到了。”
  二人来到一处船舱门外,整顿了一下仪态,敲响了舱门:“顾大人,你要的饭菜给您端来了。”
  过了一会,门内才回道:“进来吧。”
  侍从轻轻的推开门,船舱内很暗,顾正堂只点了一盏灯用于笔练书法,走近一看书法,用笔苍劲,落笔似剑锋,好字!至于写的什么……看不懂。
  侍从见顾正堂只顾着写字便小心翼翼的说道:“那给您放这了?”
  “别放书桌上,放地上。”说完,顾正堂头也不抬指着旁边的地。
  侍从心里虽然嘀嘀咕咕但还是得照做。黑暗的房间能见度很低,等到放下菜一抬头才发现角落里的小猴跟那个箱子。
  侍从吓得大叫一声,这不是神经病嘛!竟然把逃犯跟尸体放在自己房间。
  顾正堂好像没听见这声惊叫一样,淡淡的说了句:“放好就出去吧。”
  两个侍从可不想再呆下去了,敷衍的恭身便退下了,走的时候那个门关的叫一个响啊,就怕谁过来捅他们一刀。
  “我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小猴看着关的严丝合缝的门有些鄙夷。
  顾正堂淡然一笑,手中的笔仍然挥动着:“这些人把命看得重,对你们这样的要犯自然是怕的。”
  听到这,箱子内的雪横空不禁眉头一紧。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顾正堂慢慢放下笔长舒一口气,好像干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小猴看着桌子上写满的一张纸好奇的问道:“写的什么?”
  顾正堂仰在椅子上斜眼看向小猴,面容中带着一丝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桌子下翻找着。
  不一会拿起了一把稍微有些锈的钥匙丢给了小猴说道:“饿了吧,自己把手枷解开。”
  小猴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钥匙,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敢轻举妄动,不解的问道:“你这是?”
  “要了这么多饭菜难道我一个吃吗,你们从被抓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难道不饿吗?”
  你们?
  见箱子内迟迟没有动静,顾正堂笑着说道:“里面的前辈不会睡着了吧。”
  小猴顿时冷汗直冒,朝身后看去。那木箱沉寂片刻缓缓移开盖子,一个提着剑的人影慢慢站起。
  雪横空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沉顿片刻用死寂的目光盯着顾正堂问道:“一开始就发现了吧。”
  顾正堂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苦笑道:“废了好些功夫呢,前辈确实有些手段。”
  “那你是想说你手段更高明?”
  “不敢不敢。”顾正堂连忙摆手道,脸上却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雪横空见顾正堂没有敌对之意,收敛了杀气双手抱胸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不揭发?”
  思索一会后,顾正堂回答道:“试探前辈伤口时顺便看了看您的修为境界,怕是我们所有人一起上都不是您的对手,想来还是不要弄的鱼死网破为好,于是便顺水推舟,果不其然,您目的是为了乘船。”
  这一番话让雪横空深感此人的谋略,自己认为没有漏洞的计划早已被他给洞悉,顺便还来了个将计就计。短暂的沉默后雪横空开口道:“天下第一谋士,别人都是这么叫你的,名不虚传。”
  顾正堂又笑着摆摆手说道:“不敢不敢。”
  小猴听着俩人的对话插嘴道:“你这么出名吗?”
  顾正堂看着天真的小猴指了指一旁的雪横空:“你旁边这位更出名。”
  “你认识我?”
  “当然,毕竟寒吟剑天下只有一把,久仰大名罢了,如今才算见到真人。”
  小猴满脸意外的看着雪横空。
  “你也这么出名?!”
  风浪归于平静,船撤了帆,更加的平静。三个人围坐在船舱内吃着饭,小猴不顾一切的吃着饭,这么久没吃东西他早饿坏了,而且这两个人聊的东西他也不懂,吃着吃着又想起了什么,拿了一点去木箱子里。
  “小宝真乖,来,吃饭了。”
  雪横空斜着眼瞪道:“乖个屁,在箱子里差点给爷挠死,还好险被发现。”
  顾正堂看了一眼小猴笑道:“所以为什么前辈会带着一个小孩游历至此,还成了逃犯?”
  雪横空只不屑的吃着饭道:“你不是很会猜嘛,自己猜去。”
  面对着雪横空的臭脸,顾正堂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夹着菜,毕竟这老头出名的还有这臭脾气。
  “若是不便说,那倒也不再问了。”
  小猴听见这些回头看看顾正堂,这个男人脾气倒是真好,跟这老头完全是反着来。
  “那你呢,听说你在这里也是犯人,怎么回事?”
  雪横空突然问道。
  面对突然发问,顾正堂缓缓开口道:“关了八年了。”
  看着雪横空有些吃惊的表情,顾正堂继续说道:“八年之前,前朝孝文皇帝病危,魏荆引发北通之乱让自己的辖地北通脱离了朝廷的控制,我于这个时候进言皇帝让他把大权交于大皇子,让大皇子去讨伐魏贼,可皇帝因为大皇之是庶子的缘故迟迟不肯下定论,最后一些与魏贼勾结的奸臣怂恿皇帝将兵权交给百无一能的二皇子,皇帝死后魏荆理所当然的占领了涂州,大皇子不知被发配去了哪,而我……就来到了这里。”
  顾正堂只是轻描淡写的讲述着一切,宛如笑颜高唱悲歌,雪横空听得眉头紧皱,当年天下大乱的源头果然不出他所料。
  “然后呢?”
  “再然后嘛,其实我本来是被判去边疆,那里常年纷争不断,去了差不多就是死刑。是这里的县令赏识我,连奏12书于朝廷,才换来我在这里服刑。他为了掩人耳目将我关于大牢之中,却会在深夜听我讲讲前朝的故事,长此以往我们便成了挚交,他也护了我整整八年。”
  “八年……”雪横空放下碗筷,嘴里念叨着,心里不禁对这位县令油然升起一股敬意,这乱世之中,当官的巴不得对魏荆百依百顺,而他竟然能不惧八年的风险去执心中大义,算得上一股清流。
  “只是……到时候了。”顾正堂轻轻喝了一口酒轻笑道。
  “被发现了?”
  “魏荆不能让我不死,这不是在路上了嘛。”
  看着将生死看的颇为豁达的顾正堂,雪横空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跟自己固然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天下有志之士掰掰手指又有几个呢。
  江风吹到对岸,树影婆娑,有几分鬼魅。一股亮光差点被这风吹灭,一只手赶忙护住好险熄灭的火把。
  伴随着几声杂乱的责怪,几个身影从树林里走出,身上皆披轻甲,蒙着面。夜晚的的江岸有些湿润,伴着风不免有些凉意。
  一个人擦擦鼻涕,从旁边人手里接过火把,透着火把望见了远处开过来的船。
  “娘的,怎么这么慢!玩我们呢?”
  雪横空和顾正堂走到甲板上,凝望着远处的亮着的火把,顾正堂问道:“您真要跟我一起去?”
  雪横空回头看着刚出来的小猴说到:“那个县令本来不就是要把我做礼吗,不如将计就计,正好我本来也要去趟涂州,等把这小子送到南山岭我便和你一起前往。”
  顾正堂低着头思索道:“那得耽误好些天。”
  雪横空看着对岸的光咧着胡子笑道:“当然要有人去交差了。”
  小猴看着雪横空那老谋深算的表情心里莫民有些不好的预感。
  风,本是凉意中带点温和的,可随着船的渐渐靠岸,一股不祥的气息裹在风中印面撞向岸上的几人。怎么说来着?哦对,杀气!
  几人在岸边紧张的伫立,靠着肌肉记忆拔出了刀。可惜是蒙着面,看不见脸上的大汗淋漓。
  船的前端触碰岸的一瞬间,犹如落石定音。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到达的顶点,焦虑像浓烟烧着几人的心窝子。
  这些身披轻甲的人也并不是泛泛之辈,虽然不是专门行军打仗,但是专门为魏荆去执行一些秘密任务,身手和心理都是不凡的。
  此刻却因为素未谋面的人而心生胆怯。
  船的直梯慢慢放下,几人握着刀的手不禁捂出了汗。
  小猴带着小宝先行跳下,又因为没站稳晃了晃。
  小…小孩子?
  小猴看着持刀呆滞的几人,有点害怕的回过头说道:“快下来,我…我可打不过。”
  雪横空边慢悠悠的走下来边挖苦道:“怕什么,怕的是他们。”
  “是吧,各位?”
  这个转头冷笑差点没把几人下尿裤子,这个杀气可不是装出来的,是拿人命叠起来的,像不可触及的高楼摇摇欲坠。
  “各位不必惊慌,今天不用刀剑相向。”顾正堂走下长梯说道。
  剑要出鞘哪有要收回去的道理,雪横空眉目间皱出一些不快,拇指已经将剑拨出鞘,剑出鞘的寒气一下就席卷了对面的几人,浑身犹如无数细小的针不停穿过,拿刀的手也不听使唤的抖起来。
  见雪横空没轻易收手的打算,顾正堂笑道:“我看对几个没还手之力的人出手不符合前辈的道义吧,他们也只是奉命办事,遇到这般意料之外的情况想必也是能力之外,魏大人也不会多怪罪你们,这样如何——我答应你们五日之后与雪前辈一同前往涂州。”
  几人听见这样话都面面相觑,一个胆大的先回了话:“要是你没到呢?”
  顾正堂歪着脑袋盯着回话的人,脸上露出一股阴冷。
  “你是觉得我们现在没有能力杀了你们吗?何需去骗?”
  顾正堂的话像一击冰冷的铁锤锤在几人心口,让人胆寒又安静。
  随着一阵细碎的商讨声几人收起了刀,为首的一人双手抱拳行礼道:“是我们几人无礼了,既然顾大人起誓那我们愿意用性命为五日之后做保票,告辞!”
  行过礼后几人快速消失在阴暗的树林中。树叶稀拉过后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到过。
  “嚓”的一声,雪横空将剑摁在鞘内。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说道:“你还真会给我找台阶下啊。”
  顾正堂笑道:“我看出前辈其实也不想出手,主要是给他们找一个台阶下,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回去交差。”
  雪横空老脸一甩,不屑的嗤之以鼻,虽然风头被抢,但还是不得不佩服这个纵横家的唇枪舌剑确实有时候比真剑好使。
  小猴还在一旁抱着小宝暗暗庆幸还好没打起来,要是打起来自己还不一定能躲呢。妥妥的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雪横空看见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住小猴的头,用手揪着小猴的脸咧牙道:“臭小子,你倒是一个屁都不放啊!”
  小猴疼着挂着眼泪,顾正堂看见这般情形苦笑道:“前辈,他还是个孩子……”
  雪横空还是揪着小猴的脸不放,一只手揪不过瘾两只手一边一个。虽然没使多大力,但小猴还是疼的呲牙咧嘴。
  “臭老头,我肯定打不过啊。”
  “跟爷出来就要嚣张一点,打不过就骂!你在清潭不是挺威风的吗?”
  听着清潭两个字,小猴心头一颤,用尽力气才算挣脱开来,顾不上疼就回头看向雪横空。
  “老头,你说过的,要让我变强然后报仇。”
  见小猴严肃的眼神,雪横空两手搭在两腿上蹲坐在地上,对视了一会好像感受到这个小孩的决心才开口道:“你记得就好,从现在开始,不管遇到什么,别从一开始就躲到爷后面,这是第一步,知不知道!”最后的“知不知道”雪横空说的格外重。
  顾正堂在一边笑而不语。人,成长的第一步就是走出家,去独自搏击风雨。
  这些话让小猴有些羞愧。自己从小在清潭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超出认知的高手,可能是清潭的遭遇一直绊着自己,心里一直充斥着畏惧,好似站立在阴影中,走到哪,影子跟到哪。
  “走吧,要走的路刚开始。”雪横空撑起身,腰间的寒吟剑折射出清冷的月光,照到小猴眉眼,寸目之间,刀光剑影中,那一刹那仿佛倾述着这把剑的过去,又映照着未来。
  要走的路不会永远平坦,不过先迈出第一步再迈出第二步终归会离终点近一点。对于雪横空这样一生都在披荆斩棘的人来说,他,就是指路的仙人。
  看着雪横空的背影,小猴直起身板,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
  “老头!”
  小猴的眼睛里是雪横空回头的背影,雪横空的眼里则期待一个答复。
  “我能出清潭,是有人帮我走了一段路,接下来我不会躲在你身后了,我要自己去走。”
  雪横空看着这毅然决然的目光付之一笑,拉低声音小声道:“傻样,什么一个人,爷同行。”顾正堂也兴高采烈的接话道:“我也同行”
  雪横空顿时脑瓜一嗡,老脸羞红。
  “这么小声也听的到?”
  顾正堂拍拍脑门笑着跟上前,又回头招呼小猴。
  这次小猴并没有跟在两人后面而是卯足了劲儿走在前面,雪横空笑骂道:“小崽子,天黑,看路!”
  月光娇弱,照不进阴暗的树林。没一会,三人就消失在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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