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渡树

　　当今天下奇景圣地被世人一致认同的有八处，分为四绝、四险。四绝说的是景绝，多为世人所心旷神怡的盛世美景，裴山为四绝之首。而四险则就是字面意思，天下四处最为险峻之地，连武功高深者也避之不及，般魁岛就是这四险之首。说它险倒不是因为地势险恶，纯属是聂渊这个怪物盘踞在此的缘故，凡是惜命之人都把小命揣紧紧的，如果要经过般魁岛，无论多花多少时日都会选择绕道而行。那些不怕死的反正不曾见过尸骨。
　　早晨般魁岛总是云烟缭绕，天空则无论何时都是阴沉沉的，乌云沉甸甸的压着山峰。山下各式树木包裹着大大小小数条溪流绵延流长。
　　山间溪流边一少年正端坐在青石上垂钓，身着乌紫长袍，一头乌黑的头发经过细心的打理扎成多条小辨，紫色的瞳孔正仔细的盯着吊钩，水面上任何波动都能引的他眉头一皱。
　　“璃月”一声轻呼打破的少年的专注。
　　少年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便回过神来，脸色一沉转头回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身后的中年男人背着手呵呵的笑着，半白的头发自然的披着，虽便装出行依旧可以看出身上不俗的气质，最让人瞩目的是那一只有着刀疤的瞎眼。
　　男人走到璃月旁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样，有鱼吗？”
　　璃月嘟囔着嘴说：“有也被你吓跑了。”男人听后仰头哈哈大笑，鼻孔直冲冲的对着天，挖苦的拍着少年的背笑道：“那今晚不是没的吃了，啊哈哈哈哈。”
　　璃月一脸无语的把头扭回去，盯了一会鱼竿若有所思道：“师傅，你说昨天真的是阳来了吗？”
　　男人停下大笑，低头轻哼一声，望向璃月尚显稚嫩的脸，“怎么，怕吗？”
　　璃月拧着眉毛想了一会淡淡吐出三个字：“不是怕。”随后又看向天空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样喃喃道：“他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男人也神情放松的望向天空，此时阴沉的天空稍微消散了些，阳光浅浅的透过了乌云，将般魁岛变的明亮了些。男人伸出手指接住撒下的阳光，轻声细语的说道：“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之间也只会有两种结果，不必过多思索。”
　　璃月听得这话忽然有些低落，阳光撒下水面，泛起波光粼粼，光芒不断在少年眼中闪耀。忽然水面泛起一处涟漪，璃月的鱼竿随之颤动，突然，被一股力道猛的一拽！他眉头一扬，激动的大声叫道：“有鱼，有鱼，上钩了！”
　　男人见状连忙站起，一把握住璃月的鱼竿大叫道：“快！快啊！使劲！！”久违的阳光使鱼儿都浮出了水面，水面上不端泛起点点涟漪，无数的鱼儿接连跃出水面。
　　男人看的又急又激动，干脆二话不说把外衣一脱跳下水逮鱼，璃月见师傅这样也扔掉鱼竿，脱去长袍一个大步跳入水中，就这样，两个人在水中不断扑腾，像两只水性不好的鸭子，惹的鱼儿上蹿下跳，璃月手忙脚乱的抓鱼，男人则边抓边指挥，只是指挥的是啥不知道，纯属眦哇乱叫。
　　阳光洒向他们，一副快活逍遥的样子。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憨货一样的男人正是分得一半天下，让世人所不敢提及的魔头——聂渊。
　　这会赵乐正等在村口揣着手干着急呢，这会太阳攀的高，正赶上吃中午饭的时候，小猴是昨天早上跑出去买烧鸡的，按以往这小子的性子用不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赶回来，现在却迟迟不见人影，八成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赵乐越想越着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烧鸡摊也去了，老板说一个怪老头砸生意，搞得一天都没客人。正想着却刚好瞥见老先生带着一队黑衣人朝村口走过来，黑衣人的领头正是鹚。
　　赵乐见状立马跑过去，就差没扑进老先生的怀里了，可给老先生吓了一大跳，不等老先生张口，赵乐就急着说道：“先生，小猴不见了！”瞧这语气都快哭出来了。老先生扶他站起问：“可不是出去玩了？”
　　“不会的，昨天他生日，我就让他出去买烧鸡，已经消失一天了，烧鸡店老板也说没看见人，以前早回来了。”
　　老先生看他这样也不像说慌，也跟着皱起眉头犯起了难，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只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这......脱不开身啊，不然可以带着人去帮你找。”
　　见赵乐脸苦容，老先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小猴毕竟也是自己的学生，可自己现在是真脱不开身。
　　“不如与我们一同随行，等完事后，我派我的手下帮你找。”鹚在老先生身后带着笑意说道。
　　老先生被鹚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弄的一头雾水，疑惑的指着赵乐对鹚说道:“您确定要带上他？咱们这事村里可还不知道啊。”
　　鹚笑道：“正因如此才要带上他，他这不是已经看到你跟我们在一起了，现在让他回去怕是会走漏风声，而且我这手下办事快，让他们找人总比他一个人强。”
　　老先生一听斟酌了一会，有理，便转身问赵乐：“你意下如何？”
　　赵乐也没太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既然能帮自己找人那自然是好，挠挠头就答应下来。老先生点了点头，转身带领队伍继续前行，赵乐见状急忙向前问道：“先生这是要带这些人去哪啊?”老先生刚想让他不要多问，鹚就一只手先伸过来拍拍赵乐的肩说道：“去取不渡树。”
　　“什么！！！”
　　老先生只得在一旁眉容紧凑，苦不堪言。
　　凝枞山上一处山洞内正升起一股炊烟，洞内小猴正躺着地上呼呼大睡，身则是完好无损，而那个带剑老者则在一旁悠闲的哼着小曲烤着野鸡，香气慢悠悠的飘到了小猴的脸上，勾着臭小子的魂，小猴虽然还没醒，但还是挠挠肚皮，流着口水痴痴呢喃道：“烧鸡...嘿嘿....香....”
　　老者转头望着说梦话的小猴露出鄙夷的眼光，起身蹲到小猴身边拿着烧鸡在他脸上晃了晃，这个小馋虫立马伸出手去够，老者手更快，马上缩回手，又反手二指打在小猴额头上，痛对小猴直接惊醒，抱着头直喊哎哟。
　　老者一脸坏笑，起身说道：“想吃还不快起来。”
　　小猴一脸茫然的睁开眼睛，起身揉揉眼睛却忘了擦擦口水，刚一抬头就看到老者闭着一只眼睛俯视自己，一脸戏谑，吓得小猴立马跳起，指着老人语无伦次“你....你.....”他对面前这位老者的记忆只有他拿剑插自己，其他什么都不记得，想着想着又低头看看自己，并没受什么剑伤。
　　小猴正纳闷的时候，老者将手上的烧鸡丢向小猴“接着！”
　　小猴伸手接住，那浓郁的香味随机扑面而来，让人恨不得马上大快朵颐，但心中的顾虑让小猴盯着老者不敢动口。
　　老者冷笑一声散漫的坐下，说道：“吃吧，昏迷一天不得饿死你，这野鸡爷爷我刚山上打的，比街上卖的味道好多了，就当赔给你的！”
　　小猴也实在饿的不行，试探的咬了一小口，醇香的油水立马流入口中，皮焦肉嫩，果真比外面卖的好吃十几倍！这味道就是有毒也认了，张开的嘴便立刻止不住了，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老者将脸撇过去冷笑，这小子饿极了吃东西的样子倒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不大会功夫那硕大的野鸡便只剩下鸡头跟鸡屁股还有点肉了，小猴看了一眼面前的老者，擦了擦满脸的油脂又将烧鸡拿起问道：“抱歉啊，太好吃了一下没忍住，你还要不。”说罢，将那可怜巴巴的几块肉拿在手上晃了晃。
　　老者直接一个白眼，“肉吃完了，给你爷爷我吃鸡头鸡屁股？！真是缺心眼的小子！”说完直摇头，小猴也发觉这样不妥，将鸡赶紧收回，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白了也是小孩子，老者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既然吃饱了，就上路吧。”老者提剑起身，小猴表情顿时凝固，吓得烧鸡从手上掉下。
　　“不是吧，给个痛快的行不行啊，你这是玩我呢！”
　　“你在说什么啊，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老头一脸鄙夷的说，依旧是习惯性的闭上一只眼睛，要说最看不起一个人的表情应该就莫过于此了吧。
　　小猴依旧是云里雾里的，睁个大眼睛问道：“离开，去哪？”老者平淡的吐出四个字：“离开清潭。”
　　这四个字可能对别人来说仅仅用来组成一句话，但对于小猴这样的清潭人来说无疑是在佛门开荤饮酒一般荒唐。老者也懒得解释太多，抓起小猴一只手就往洞外走去，任凭小猴怎么挣脱，老者就是不散手，疼的小猴龇牙咧嘴。
　　“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小猴硬是痛的憋出一句。
　　老者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盯着小猴“你只信我一句，你今晚不走就来不及了。”
　　鹚一行人已经到一处山脚下，方才一路走来所见都各式美景到这里便无影无踪，一切与绿色有关的植物都尽数枯死，连山脚都只是一处裸露的巨大岩石，老先生擦擦额头上的汗指向岩壁上的一处裂隙说道:“不渡树就在里面了。”
　　鹚默不作声的背着手走向裂隙，刚一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嘶哑的低吼，岩壁随之不断颤动，滚落无数碎石，鹚停下脚步，裂隙里的怒吼越发剧烈，黑色护卫见状纷纷拔刀向前，护在鹚身前。老先生惊愕道：“不好，怕是凶兽朱厌还活着。”话音刚落，从裂隙中将窜出一道白色身影，眨眼间就撕碎了两个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随即踏着尸体发出一声咆哮，声浪犹如一镇狂风，压的众人站不住脚跟，赵乐更是被吓得直接腿软。只有鹚依然屹立与前，除了被狂风吹起的头发和衣摆，仍就是背着手站立。
　　细看这凶兽，其状如猿猴，浑身白毛，四爪血红，体状如虎，身大如熊。当初清潭镇的先人为保护不渡树将这凶兽朱厌养在此地，当初说此兽寿与人齐，没想到百年之后还活着。
　　剩下的黑衣人皆举剑向前与之拼杀，可在凶悍的朱厌眼中皆是饵食，人的刀剑在它的爪牙面前犹如蛋壳，碰之皆碎，尽管这些黑衣人也并不是普通兵卒，但以人力想要撼动凶兽，多少有点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了。
　　朱厌不停的在人群中啃食，撕咬，一会将人一爪活活拍死在地上，一会又生吃一个，鲜血将白色的毛发也染的像利爪一般鲜红。赵乐早已两脚瘫软，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骇人的景象，眼里全是血的红色和发自内心的恐惧，四肢止不住的打颤，话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老先生也没好到哪去，拄着拐杖，眼中满是绝望。在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眼里，吃人的凶兽和血肉横飞的场景就是活脱脱的地狱。其实这世道到处是这样的地狱。
　　不一会，黑衣人已战死大半，剩下的虽多半也是在硬撑，朱厌只怒目圆睁，没有半点疲惫，太久没有尝过血肉让这头怪物感到极度兴奋。“够了，都退下吧”鹚淡淡的吐出几个字，剩下的黑衣人顾不得伤势连忙跪地请罪：“属下无能，请大人降罪。”鹚回头笑道：“之后再说吧。”脸上的笑意仿佛对刚才的一切毫不在乎，随后又转头对朱厌说：“还没吃饱吧，我来跟你玩玩。”
　　朱厌仿佛也不是没有脑子的野兽，不停的在周围渡步，打量着眼前这个脸色煞白的男人，鹚一动不动，手依然背在身后，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怎么，要我喂你吗？”
　　此话一下激怒了朱厌，眼中便不在是迟疑，立刻充满了杀气，自己一只凶兽又何必对一个人类感到顾虑，便一声怒吼后冲了上去。鹚只一个侧身虚闪，朱厌便扑了个空，只是好巧不巧恰好到了剩下的黑衣人旁边，黑衣人吓的连忙举起剑，可剑还没拿稳，就被朱厌一爪拍过去尽数杀尽。随后低吼着向鹚示威着自己的武力，双腿发力再次冲了上去
　　鹚煞白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寒意，冷笑道：“畜生就是畜生！”双手一出，面对冲过来的朱厌也不躲闪，展开架势打算硬接。
　　朱厌哪见过如此不自量力的人，张开嘴就朝头咬去，在一瞬间，鹚的两只手分别握住了朱厌的上下颚，强大的冲力让朱厌一直顶着鹚前行，地上便出现一条长长的沟痕，鹚大喝一声，稳住身形，双脚则深深嵌进地里，硬生生将这怪物逼停。
　　朱厌察觉到不对劲，奋力想要挣脱，像一只被主人牵住鼻子的狗一样四肢不停向后捣腾，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挣脱，鹚手掌运气，又一掌打向下颚，强大的力道直接将千斤凶兽打翻，此时的朱厌站起后已没了大半战意，只敢站在原地嘶吼。
　　鹚见这凶兽怕了也懒得玩了，伸出手掌张开五指慢悠悠的说道：“乖乖站好，逃也没用。”说话间，手心处的皮肉像虫子一样蠕动，刹那，无数的黑色丝线从手中破茧而出，缭乱且迅速的冲向朱厌，分不清是直觉还是嗅觉，朱厌只感觉到一股来自地狱的血腥恶臭，连吃人无数的凶兽都敢到胆寒。
　　来不及片刻的思考，朱厌两腿发力，腿部肌肉瞬间青筋暴起，猛然一跳想逃离面前这个像人的怪物，巨大的爆发力在地面扬起了一阵尘土，再看时已跃至五层楼之高。可几乎就在一瞬间，黑色的丝线就已跟到它的身后，朱厌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就在空中被黑线裹成一团，鹚抬头望着空中挣扎的猎物，眼中流着淡淡幽光。
　　“一定很美。”
　　话一说完，鹚轻轻动了一下手指，黑线收紧，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将朱厌在空中切爆，好似一朵盛开的血肉之花，将天空修饰的如同血月降临一般，鹚张开双手，陶醉的看着这好久未见的美景。好一会才回过神，看了看已经吓傻的赵乐和老先生，一边擦了擦落在脸上的血污一边笑着说：“好了，趁着此般雅兴去一睹不渡树的真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