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阳

　　两个身着白衣的精壮男人跟一个弱不禁风的老者正六目相对，只是此时心虚的却是两个年轻人。老者只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啃烂了的烧鸡，枯瘦的脸上全是油渍，只是那双眼睛好像是来自深渊里的。
　　烧鸡店老板这时候大气都不敢喘，缩在躺椅后面，自己本来只想抓个吃霸王餐的，没想到现场的杀气连自己一个普通人都能感受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向下流。
　　突然老头起身打破了这僵局，吓得两个大老爷们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其中一个连剑都吓得掉在了地上，尴尬之余屁颠屁颠的捡起，老者凌厉的眼神突然一变，拉着个贱笑冲着两个白卫说道：“哎呀，这么紧张干嘛，就吃了只鸡多大点事，就按你说的，爷爷我赊个帐。”
　　这两人也不是傻子，事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善罢甘休放了这个糟老头子？其中一个人见老头没了方才的戾气，指着剑问道：“你.....到底是谁，不是我们这个镇上的人吧！”烧鸡店老板这个时候见状也壮着胆子探出头指着老者说：“他就不是这个镇上的！镇上几年前就不允许平民有兵器，他就是个溜进来的奸细！他......”狗贼的老板话还没说完老者就瞪了过来，吓得这个鼠眼小儿又把头缩了回去。
　　眼看瞒不住了，老者望向两个白卫突然神秘一笑，轻蔑道：“闯入你们镇子的又不只我一个，干嘛盯着我个老头子不放啊，比起一只烧鸡，清潭镇一千个人的性命不是更重要？”
　　这话让两个人呆愣住了，虽不知老者到底是几个意思但两人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昨日到来的使者，趁着两人愣神的功夫老者转身便跑，动作麻利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只是边跑边啃烧鸡让本来就干巴巴的的身体看起来更加滑稽。
　　两人随即惊醒，收起长剑就追了上去。要说这清潭镇虽与世隔绝，但这些白卫的的身手却不含糊，随便拿一个放到外面都是一个好手，街上的什么行人，地摊，货架皆在腾转挪移之间翻身掠过，尽管老者跑的气喘嘘嘘，但还是被两人紧紧跟着，气的他吹胡子大骂：“真他娘的孺子不可教，还她娘的追爷爷我！”
　　集市上的行人纷纷被撞的鸡飞狗跳，前有连人带果摊一块被撞翻的，后有因三人经过被刮起裙子来不及遮羞的小姑娘，整个清早的集市就这样乱成一团。
　　鹚正跟白卫绍华端坐在茶楼里喝茶，突然窗外一声巨响，一个烧鸡头“嗖”的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飞进了绍华刚要品茶的嘴里，吓得绍华一个猛吐将鸡头吐在了.....鹚的杯中。手里的茶溅了一身，待看清这是一个鸡头时，气得他怒目圆睁，趴在窗口大吼：“哪个不长眼的！！！”映入眼帘的便是被两个白卫追着的老者，手里还有一只没了头的烧鸡。
　　鹚刚嫌弃的把鸡头从杯中拿出，不经意也瞥见了窗外的老者，不禁大吃一惊。
　　绍华刚想翻下窗户去追却被鹚一把按住“哎，不过一老头，犯了什么事让你手下去追就行了，过会我想让你领我去看清潭的观凤亭呢。”绍华这才收起瞪圆了的眼睛，拿起鹚的茶杯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去给你换一杯”鹚点头同意，待绍华起身后转头又望向窗外，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呢喃道：“雪横空.....”
　　两个白卫追了半天不禁心里发愣，尽管两人身法尽用，可离老者总是还有一段距离，像是被他故意摆弄，况且一个花甲老人走路不断气就不错了，但这个老头简直就更长了四条腿的马一样，虽然仓惶逃窜的样子属实狼狈。
　　也不知道小猴今天过个生日倒了什么大霉，刚刚兴高采烈走到街角就迎面撞上了这位拿着烧鸡跑路的爷，老者刚刚暗自庆幸自己不露身法就甩掉了这两个白卫，一转头就撞了个狗吃屎！
　　小猴手里的20文钱跟老者的烧鸡都散落一地，两人撞的倒飞好几步，脑袋上都能数星星了。
　　“哎呀喂”小猴抱着鼓起大包的头疼的直咧嘴，小小的身体卷成一团，老者也没好到哪去，额头上也顶起了一个圆鼓鼓的大包，眼下他可管不了面前这个小兔崽子，向后望了一眼，白卫还要一段距离才能看见自己，便不再保留，双脚发力散出一股劲风，轻身转体飞上房梁，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大步一开又掠向另一个屋顶。
　　小猴转头看向房顶，疼的眼泪都在眼里打转，再看看地上的散落的零星几文钱，还有好多不知去向。
　　小猴心中满是吃不到烧鸡还有头上大包的怒火，眉目一横收起可怜汪汪的眼泪，单脚踏墙一个借力也翻上了房顶，只有两个白卫赶到后楞在原地，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把一个老头子跟丢了.......这真是狗看见屎了——狗都笑了。
　　老者正疾驰在房顶上，突然发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刚刚的小兔崽子正在身后紧紧跟着自己在屋顶上疾跑跳跃，虽然自己没用多快的速度，但一个小毛孩竟能有如此身法能跟上自己，还是让老者惊叹。
　　“小娃，跟着爷爷做什么！”老者边跑边问，小猴回道“你说呢，撞了我还把我的钱弄丢了，快赔钱!”
　　老者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挎着个脸嘀咕“他娘的，今天是倒了什么邪霉！一个两个都问我要钱，爷爷我看样子像是掉钱堆里的人？”
　　嘀咕间小猴已跟至身后，老者斜目望去身后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来了兴致，加上刚吃饱了没事干，便打算试试这小子，只一声“小子，可跟紧了！”便提速一个箭步瞬间拉开了距离。
　　小猴有些吃惊，赵乐叫自己平时不要在别人面前显露太多本事，平常看那些白卫也大多不屑一顾，其中个别的高手在速度方面最多也就和自己平起平坐，但面前这个枯瘦老头却远远超越了那些白卫，甚至高了好几个台阶。
　　眼看老者已与自己拉开了五个房子的距离，小猴一着急也跟着提了速，却不想慌乱之间一脚踩空，伴着碎落的瓦砾坠落。
　　一瞬间小猴恍了神，刚想抓住房梁却抓住了一只干枯的手，“抓紧！”老者一声轻喝将小猴拉起，一瞬间发生的太快，小猴趴在房顶大口喘着粗气，对着刚刚还在五个房顶开外的老者一脸不可思议的喘着气：“你.....你怎么？”
　　老者双手插胸闭着一只眼睛不屑的打量着小猴“还差点火候。”
　　小猴吃力的抬起头看着老者，老者这时候也注意倒了小猴金色的瞳孔，瞬间身躯一震，眼睛如同看到惊世骇俗奇景般的颤抖，腰上的剑也发出阵阵嗡嗡声的共鸣，在剑的嗡鸣声中，小猴的瞳孔越发明亮，像黑夜里的野兽一样发出金色的光，眼角也出现金色斑纹。
　　老者像魔怔了一样瞪大双眼，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盯着小猴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阳？不可能，这不可能......”
　　小猴还没发觉自己的异样，看着老者不明所以，“你没事吧......？”
　　“小子，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12岁.....怎么...”
　　不等小猴说完老者便取下腰剑的剑，吓得小猴连连后退，惊呼“你....你要干嘛啊，才20文钱的事不至于吧。”
　　老者将剑双手高举，深深的眼眸注视着剑深深吐呐一口，气沉似海的念道：“天破而分阳月，地裂而决琉璃，其极——阳！”话音刚落，双手凝气，剑身从缠着破布条的剑鞘中慢慢抽出，从剑里不断涌出一阵寒气，小猴突然眼神一空，像灵魂出壳一般失去了意识，眼睛还有眼角的斑纹都涌出一股逼人的金光，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浮在了空中，眼中的金色光芒源源不断流进剑中，那刺人心魂剑中寒气不断被金光裹挟，冲击，直到完全被转换为耀眼的金色暖流。
　　老者见剑势已成，反手握住剑柄，强大的剑气瞬间袭入身体，金色的斑纹在老者身上不段涌动，老者眉头紧锁明显有些吃力，突然眉眼一抬瞪向小猴，没有任何话语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直的一剑插入了小猴的胸膛，却不见血，只喷出一道金色光柱直冲入云霄，顿时，天色裂变，暗云浮动，天空像一张画布一样变化着，云就像点点墨彩。
　　清潭镇所有人无不被这一奇观惊的合不拢嘴，纷纷指着天空议论纷纷，什么天神显灵，妖魔乱世，说的合不拢嘴。身在前往观凤亭路上的鹚也被这前所未有的的景象给震撼到。
　　远在涂州正在一人独弈的黑衣人也注意到了这异象，掐指一算，顿时冷汗直冒，手里的棋子直接被双指捏碎，惊道：“阳？”
　　空中的金色剑气宛如要劈裂天空一般，就连天色阴沉的般魁岛也出现了一抹亮色，一个少年和一位中年男人正站在岛崖上观望着这一慕，像是得到了某种感应，少年的眼里浮现涌动的紫色光芒，脸上也渐渐不安起来，男人将手搭上少年肩膀叹息道：“走吧，璃月，天早晚是要变的。”少年仍凝视着天空那一抹亮光，眼中的紫光退去了些“是，师傅。”
　　此时被金光包裹的小猴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手慢慢的握住了剑身，想把剑从体内拔出，老者顿时错愕，手上力道加重将剑稳住，小猴此时虽然还没恢复意识，但脸上露出凶悍的神情，眼中的金光仿佛地狱的修罗业火，不段咆哮着，像一只想挣脱束缚的野兽，剑在两人的僵持之下发出龙吟似的低鸣。
　　老者心中不解。若眼前这小孩真是阳，应该跟自己的剑融为一体才对，现在非但没有，反而这位少年体内还出现了某种不知情的东西，而且其力量竟能压制住自己，如果他不是阳又怎会有这金色眼睛，又怎会与剑起反应，话又说回来阳怎么会提前12年出世？老者心中带着一系列来自这个少年的疑问，手中握剑的力道不禁松懈了些。
　　小猴越发癫狂，眼角的金色裂纹已爬满了整张脸，小小的脸显狰狞恐怖，老者这时候才想起发力，只是为时已晚，小猴一阵嘶吼，金色业火从体内迸发将那把剑振飞十余米，老者则倒飞出去掉下房子，剑哐当一声掉落在旁边，上面已经赫然多了一条裂痕。
　　老者嘴角已多了一道血丝，但他此时已顾不上伤痛，立刻望向房顶，只见小猴俯身低吟，像一个尊刚刚厮杀完的杀神，身上的业火消散，金光逐渐褪去，终于在最后一声低吼后小猴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摇摇晃晃后也掉下了房顶。
　　老者坐在地上手扶着胸口，眼神空洞的看着不远处的小猴，谁也不知道老者心里想着什么，良久，老者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擦了擦嘴角的血，捡起地上的剑向小猴走去，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雪横空啊，雪横空，有时候想的太多也许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