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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查顿抚摸着头上的发刺，轻轻咏诵东土古诗，头顶上的发刺日益稀少，没少一根都会令他倍感惆怅。岁月是把杀猪刀，炼金术士身怀秘方算是活得久的，但他们仍旧完成不了太大的成就，和很多种族相比，沼泽地的矮人没有任何先天优势，可他们却能建立起庞大的商业体系，成为新兴贵族的代名词。先天的不足更能激发人的斗志，查顿对此深有体会，悄悄然的又念出一句古诗，“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老马伏枥，志在千里。”
刚刚还在感叹白头，转眼间就已经充满斗志，最近和几位随从打交道，令查顿对东土文化产生浓厚兴趣，细细品味便能发现，东方人的诗词总是富有很朴素的哲思，人年纪越大仿佛越适合去陶冶这些异域古诗。
“查顿爵士，你有一个字念错了，应该是老骥伏枥而不是老马伏枥。”
“我知道，都是一个意思，念老马顺口一点。”
“怎么会一样呢，马是一个群体，而骥是专指这个群体中的好马和千里马。”
查顿皱着眉头细想，不多时，眉头豁然舒展，“你们的是诗，说实话，真没什么意思，又难认又绕口，完全不适合用来朗读。我劝你呀，多读一读吟游诗人的作品，他们总是在赞美和歌唱别人，不会时不时的就发恼骚，感叹人生。”
半响没有动静，跟着是一片悦耳的朗诵声，原汁原味的古罗语，“栅栏边，一个人影轻轻晃动。棕榈树上怦然掉下一只老鼠，电光在导火线上闪烁，闪电落在公主凝眸而视的，很长、很长的睫毛上。”
“多么写意啊！”查顿闭起眼睛，想象着诗句中出现的画面，“你念的是蒙大拿的诗，描述的是黑暗日的情景，你瞧他写得多美。”
“美什么，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美的，在我看来写诗的人毫无疑问是在逃避最可怕的东西，他不敢去面对，所以才这样写。我们的先贤可不会这么做，他们对世界的领悟比游吟诗人真实多了，现在这个时代如此残酷，何必要去怀念浪漫呢，很多人笑我们东方人不懂浪漫，在我看来浪漫一文不值，有时候，还不如一只上好的山羊腿。你说不是吗？查顿爵士。”
查顿眼珠一转，心底升起憎恶感，贴身随从懂的东西真不少，不像别的跟班那样，可以任意摆弄学问。这个随从傲是傲慢，但有一点说得没错，羊腿确实是比虚无的浪漫更诱人。
“这帮人干什么吃的，打个猎，怎么出去这么半天也回不来？”
“我想他们快了吧，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高节人在耽误时间。”
一听见高节人，查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派人出去打猎不过是幌子，真实目的是找高节人碰头，高节人擅长遁形，一时半会儿必定要耽误大量时间，若不是看在马克西姆的面子上，他早就不想搭理高节人了，这帮家伙自大狂妄，总是喜欢不按章出牌，上次在奥斯兰堡就差点被他们捅出娄子，坏了大事。
“一提到羊腿，我也觉得口馋。”站在旁边的随从发出一声感叹。
查顿禁不住咽下一口口水，“你这个人真是不简单啊……唉，我当时是犹豫了，我真应该派你下场，我没想到，没想到米兰达会莫名其妙的跳出来。这小丫头就那么不识时务吗，她就看不出来我当时想干什么！”
查顿平白无故的抱怨起米兰达，这并不能全怪他，实在是因为米兰达干了一件令他十分难堪的事。就在昨天晚上，巴步扎陪同大家参观地洞，查顿很想借机探一探地洞的最深处，逛了一趟下来什么也没发现，众人回到大厅喝酒，不知不觉酒就喝多了，由查顿率先打开话题，不着边际的聊起当代战士排行榜，榜单上排名第一的是公认的机甲神兵纳斯达尔多，谜一般的人物，行踪莫测，没人知道他在哪儿。第一是没有争论的，接下来的排名却各有各的谱，术士卫兵很是强悍，查顿带来的几个东土随从也绝非善类，争来争去，争到最后，双方心里都勾起一股暗火，由此而触发了一场擂台赛。
有打斗就有打赏，乘着酒兴，查顿掏出一块翡翠牌子做奖赏，声称谁赢了牌子就归谁，巴步扎没什么像样的宝贝，只能是任由查顿自己挑选，查顿一眼看中了巴步扎的蓝羽小礼帽。作为一名爵士，查顿的确很识货，这顶帽子是巴步扎老婆生前亲手缝制的，手工精美，造型别致，最难得的是上面点缀的几根鸟羽，属于非常稀有的原生态物种。巴步扎不愿意把这顶帽子打赏给外人，决斗之前便给几个手下下了死命令，就算死在台上也不能认怂。
画好圈子，赌赛开始。在呼喝声和呐喊声中，巴步扎红着眼睛看着他的几个得力干将一一倒地，失望、无助、悲凉，各种滋味一拥而上，万万没想到，最后站在术士方队的一员居然是米兰达……在惊叹声和惨叫声中，米兰达将查顿旗下最嚣张的一个随从踢成了二愣子，看到这一幕，巴步扎欢喜异常，忘了米兰达是外人，爽快送出蓝羽小礼帽。
昨夜情景历历在目，查顿猛锤桌面，“我就想不明白，这个米兰达为什么要当出头鸟。”
“依我看，她纯粹是冲着那顶帽子去的，要怪就怪你，什么不选偏偏选了顶帽子。”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查顿心下大悔，转而看向贴身随从，“话说，如果是你和她对阵的话，你有把握赢她吗，冯杜坦将军？”
“有。”
随从还是那位随从，只是和之前稍微有些不一样，现在换的是一身浅色西装，看上去显得更加有风度，有涵养，怪不得他敢和查顿较量诗词，原来是一位很有身份的人。
冯杜坦听查顿问他和米兰达对决的胜算，轻描淡写做出肯定表述，“这个女孩身手很灵活没什么好说的，除此之外，她的头脑还非常冷静，知道怎么去针对别人的弱点。”
听冯杜坦这么一分析，查顿闭上眼睛，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几个东土侍卫俱是在沙场上摸爬多年的老兵，即使面对术士卫队的干将，他们也能用极其硬朗的搏斗术制敌，可米兰达上场过后，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先后将“飞鹰”和“螳螂”打倒，那还勉强说得过去，第三轮竟是将体积比她大好几倍的“毛毛虫”也PK掉了。毛虫是出了名的耐打高手，听说当年在战场上为掩护将军，曾用肉身挡过地雷，单打独斗几乎没有死角，谁也没想到就在他占尽上风的时候，稀里糊涂吃了米兰达一脚，连嘴角哈喇子都没来得及擦便硬生倒在地上。
冯杜坦像是也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来回摩挲下巴，“最有意思的是，她居然还能踢中毛虫的穴道，又恨又准，真是没话说。”
“我就说嘛，怎么一脚下去，人就不动了，倒在地上什么反应都没有……不对呀，认穴击打不是你们东方人特有的武技吗，她怎么可能会呢。”
“我说过，她的头脑非常冷静，之前就一直在观察我们的人，先是在飞鹰身上学会一些轻功腿法，接着又在螳螂身上学会一些认穴技巧，毛虫用的是硬气功，这个她倒是没法学，到最后嘛，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我们的人全都给打趴下了。”
查顿不住点头，“分析得太好了，这个米兰达真他妈是个怪胎，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两门功夫。”
“而且还活学活用，融汇了一遍之后很难看出她是在偷师。”
“邪门，真是邪门。话说回来，你又凭什么能打败她呢？”
“很简单，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查顿呆呆的张着嘴，“你单身多少年了，冯杜坦将军？”
冯杜坦大笑，“查顿爵士，你不用想不开，没有派我下场是对的。我知道你当时是一时兴起，想要乘乱拿下巴步扎，没错，这种情况下的确是值得冒险，但是冒险往往也会带来恶果。”
“未必吧。我们黑梦云的科技实力不说是这片大陆最强的，排在前几名应该不难吧。”查顿说话时摸了摸腰间系着的扣带，他的身材不高，穿着一件小风衣，扣带是从衣服外面扎在腰间的。
冯杜坦盯着查顿的扣带，上面镶有一颗光亮的宝石，宽大的金属带头搭配在风衣外面显得极不协调，“查顿爵士啊查顿爵士，我只能说你对巴步扎的实力一无所知。”
查顿轻抚宝石的手突然不动了，他一向很讨厌冯杜坦轻蔑而又不经意的笑容，现在再看更是感觉厌恶，“你是说，他可以很轻松的干掉我们两个？”
“别说我们两个，就算当时我们所有的人一拥而上，再把米兰达也加进来，恐怕结果都是一样。”
“哼！”查顿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
“所以说，查顿爵士，交涉战俘的机会来之不易，别嫌高节人麻烦，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按原计划行事吧。”
冯杜坦说到这里，查顿兴趣全无，想走也不是，想留也不是。
门外突然响起几声呼喊。
“大哥！”
“我们回来了！”
“大哥！”
飞鹰、螳螂、毛虫，三个人互相争抢着冲进屋内，查顿重拾兴致，满心欢喜的站起身，可当他看见第四个走进来的人时，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大哥。”
飞鹰急着向冯杜坦打报告，冯杜坦轻轻摆了摆手。
第四个走进来的人叫大飞，大飞其貌不扬，是四个手下中最差劲的一个，昨夜的擂台赛查顿甚至没有派他下场……四个人一同出去，回来时单单大飞让人看着感觉别扭，尤其是那双眼睛，完全换了一个颜色，透着深邃的，凌厉的光芒。
大飞招呼也不打，径直坐到查顿跟前，查顿侧过身不愿多看大飞一眼，桌上的三个人就数冯杜坦依旧从容。
“毛虫，有没有打到什么野味回来？”
毛虫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怨气，“有，打到一只山羊。”
“去！收拾收拾准备开饭。”
“你别去，把山羊给我，我亲自来。”
查顿一挥手，就见飞鹰和螳螂从门外拖进来一只半大的山羊，还没长成型但块头已经和查顿差不多了，查顿提起羊角，将整只山羊举过头顶。
羊头耷拉在半空中，查顿举目凝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新鲜的血腥味顺势飘入鼻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