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人

　　翟紫月挥出一掌，那人轻松避开。待他落在木台上时，众人才看得清明，金冠玉带，修长的身躯亭亭玉立，眼带桃花，面润似玉，手持铁扇，好一个风流才子的模样。此人在场的人无人不知，她生性风流，爱美如命，说白了就是极度好色。却又有公子儒雅，从不强迫于人，颇有手段。
　　站在翟紫月面前的就是东滨王的次子，修震。
　　修震负手而立，微笑道：“姑娘貌美，武功又如此之高，本皇子一生最爱巾帼佳人，想来讨教。”
　　翟紫月不快的看了他一眼，她本来就不想要这金球，既然有个什么皇子想要干脆就给她得了。她转身欲走，修震疾步拦在了她身前，想用铁扇托起她的下巴，依旧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姑娘这是作何，本皇子保证，不伤你分毫便是。”
　　翟紫月起手便是一掌，修震举止及其轻浮，甚是自负。没想到修震的修为很高，在翟紫月的面前躲过这一掌，铁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把翟紫月的容貌看得一览无遗，大笑道：“果然是个美人儿。”翟紫月更加气氛，连出十几招儿都被修震轻松躲过，修为明显在她之上。
　　远处的朱飞看得直跺脚，怒道：“混蛋！分明是在调戏老大，二当家的，我看不下去了，你可别拦着我！”
　　围着木台周围的人不知是谁先拆了一根支撑木，这一举动便一发不可收拾，谁管上面怎么打，金球没有被拿到他们还是有机会的。木台开始变得倾斜，下面的人不停的砍着木桩，不断的有人从木台上掉下来。翟紫月也不管这些，一味的和修震死战，招招致命。修震这时也不能向玩儿一样对待了，转眼间两人已经互拆了百余招，虽然他极力的不想出手伤了翟紫月，可是她的攻势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翟紫月虽没有使出剑气，但身形是奥妙诀中的身法，修震皱了皱眉头，只好找准时机一掌打在她的肩头。这一掌已是收了几成的功力，把她打飞后，翟紫月的身子直直的落下，这要是落在人群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修震马上又飞身而下想把她拉住，这时一人忽然冲出把翟紫月接住。他心中一怒，自己的事情何须别人来插手，修震把落下的金球拿在手中，暴力一扔，直接砸向半路坏他好事的人。只有几米的高度，金球砸下，表面已经热的发红了，这功力可想而知。
　　叶一提身一脚，金球急速的转向，向城楼上冲去。修震一惊，吃惊的是身下的这个男人居然能这么轻松的把这一击挡掉，吃惊的是金球飞向他父王那里，他的那些弟弟根本挡不住。他从倒下的木台上借力返回城楼上，金球撞在东滨王头顶上空的石梁上穿透而过，修震抬头一看，已经把整个楼穿透了。
　　叶一抱着翟紫月落下，脚下用力，一道强劲的真气向四周扩散。木台周围的人如砍伐的树木般倒下，谁都不敢妄动，叶一的这份修为，他们所有的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东滨王从纱帐中走出来，与修震并肩而立。他不怒自威向着城楼下的叶一喊道：“两位勇士好功夫，请上来一聚，共饮几倍薄酒如何。”
　　“谢大王。”叶一放下翟紫月，躬身行礼道。
　　脚下是鲜血，身边是躺这许许多多的尸体，他们都死不瞑目。叶一和翟紫月被两名太监请上城楼，东滨大大小小的王城官员都在，所有人都嘻嘻哈哈的对他笑脸相迎，只有一人冷漠的坐在文武百官的最前面独自喝着酒，叶一看见这人，身子便无法动弹了如遭电击。
　　翟紫月看出了叶一的反常，小声问道：“叶一，你怎么了？”
　　“来人啊，给两位勇士赐座。”东滨王脸色微红，笑道。
　　“谢大王。”叶一和翟紫月行礼谢到。
　　“砰！”的一声，从右边的一排皇子中有一人拍烂了桌子，酒菜全数打翻在地，“大胆刁民，见我父王居然不跪下！”
　　东滨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修震站出道：“江湖中人自然不能行以王者之礼，日后为父王臣，这些礼节慢慢的就会了，九弟不用动怒。”
　　叶一看了修震一眼，这个人好厉害，自己什么也没说就已经要给他们做臣了。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不接受东滨王的册封那就是与整个东滨为敌了。
　　叶一和翟紫月都不说话，下人马上就备好的酒菜。本来百官的最前排只有一人坐在那里喝酒，此时又加了两个桌子，礼节居然在百官之上。
　　婢女给叶一倒了一杯酒，他拿起酒杯，向东滨王敬道：“大王厚爱，可是在下并没有拿到金球，这勇士之名当之有愧。”
　　众臣和众皇子的脸色都变了，叶一的话虽然简单，但谁都听得出来有推脱之意。东滨王也不高兴了，任由叶一举着杯子，他也不拿起酒杯。他是一国之王，性子自然傲的很，叶一和翟紫月没有行宫廷之礼他也就不计较，他们两个是东滨王亲口册封的勇士，叶一宛然回绝他当然不开心。
　　“久闻叶公子淡泊，不喜功名。就算为东滨和苍梧除掉了鬼魅之祸，叶公子也从不与人言。”从轻纱帐中妖柔的传出一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几乎酥到骨子里了。除了叶一身边的男子，其他人脸色多多少少都有些波动。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就更不安定了，议论纷纷。
　　东滨王的怒意顿消，疑惑的看着叶一，“哦，你就是民间传出的英雄，叶一！”
　　玉手轻轻的拨开轻纱，一只洁白如雪的小腿走到地上，光着魅惑的脚。待女子整个人从轻纱后走出来后，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低着头，半透明的纱裹在身上，淡蓝色的秀发，碧眼，香肩浮出，****半露，整条修长曼妙的双腿一览无遗。是一个鲛人，就是这个鲛人让叶一再次震惊，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这个鲛人，心中正在翻云覆雨。
　　花妃拿起酒杯，所有的灯光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叶公子，不知可否赏脸共饮一杯，叶公子？”
　　叶一此时的所有感官都封锁在自己的脑海中，他想问，他想怒吼，他想咆哮，他想撕心裂肺的把这么多年来的苦楚都呼喊出来。他为什么在这里，她又为什么在这里，她呢？那个让他在无数个夜晚深深思念的人呢？
　　东滨王的一声咳嗽把叶一惊醒，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举起酒杯疑惑的问道：“花螺，你是花螺吗？”
　　花妃优雅的抿嘴而笑，“叶公子在说什么，站在你面前的只有花妃。”
　　“花妃？”叶一不相信，站在他面前的明明就是花螺的样子，只是为什么是个女人！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苦笑着，“对不起花妃，在下失礼了，你长的太像我的一个朋友。”
　　“是吗。”花妃冷冷的说了一句，忽然手中的酒杯滑落，捂着自己的额头就势倒了下去，东滨王快步上前扶住，惊道：“爱妃怎么了，快来人，传宫里的药师。”
　　“大王，我没事儿，好像是累了，大王能陪我回宫吗。”花妃装作虚弱的说道，东滨王于花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里还顾得了是什么装不装，就是花妃打一个喷嚏，宫里所有的药师也得在门外候着。
　　“那，回宫，回宫！”东滨王命道。
　　浩浩荡荡的队伍就从城楼上下去了，修震看了一眼翟紫月也走了，众皇子和大臣留在这里也无趣也纷纷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满场的婢女和叶一一排座的三人，花妃似乎在刻意的为叶一解围。
　　“所有的人都退下吧。”俊美男子说道。
　　叶一也对身边的翟紫月说道：“丫头，你先回去，我有点儿事在这里要与内阁大人谈谈。”
　　翟紫月从一上城楼就看见这个内阁大人，他是百官之首，还有就是他那俊美的容颜，见一面便永远也忘不了。每一次见这个内阁大人都让他感觉不舒服，什么事情都冷静的可怕。她也不想待在这里，便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中。
　　天公子起身给叶一倒了一杯酒，笑道：“没想到我们兄弟二人会在这里见面，世事难料。”他见叶一一动不动，便自酌一杯，“叶一，你不会在生我的气吧，好，我道歉，但你我多年未见，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可是对你有说不完的话。”
　　叶一叹了一口气，把天公子倒的酒喝下，“天玄，我没有生气。我高兴，我高兴你能在六年前活下来。在这世上我没多少朋友，我也不知道你付出了多少才得到今天的地位，大概是做了许许多多你不愿做的事情吧。”
　　“不愿做的事？”天玄端着酒杯走到城楼边，看着下面的士兵正在清理尸体和血迹，他大笑道：“哈哈，叶一，你还是一点儿没变。这世间有谁是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你我都不是。好多年了，我在东滨安定下来之后就一直在寻找你的消息，我知道你一定没死。后来得知你做了小有名气的海盗，一个与众不同的海盗。”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了找你们有多辛苦吗，最起码让我知道你们还活着啊。”叶一情绪激动，上齿紧紧咬着下齿。
　　“对不起，叶一。可是你叫我怎么说，说我如何像狗一样的生活？我要活着，要保护兰儿，我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精密的思考，不能失败。叶一，这世间不仅仅只有武功才可以保护心爱的人，还有手中的权利。当年两个十二岁的小孩儿踏上中州的土地，怎么办，任何一人发现兰儿样子对她就是灭顶的灾害。我想尽办法杀掉见过她的每一个人，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死人。我们混在流民中间，逃，强盗，逃兵，他们一见到女人就和疯子一样，上百人围着几个女人，她们在嘶喊，直到没了声音。我怕，叶一，我真的怕。我只能拼命，只要有我在，便没人能伤害她！”
　　天玄任眼角的泪水流下，他都已经记不起多久没哭过了。
　　叶一知道了，天玄爱着泷兰，这些年是他保护着她。他甚至觉得自己对泷兰的思念是多么的渺小，那个美丽的夜晚，她那冰凉柔软的手，惊世的容貌，仿佛就在眼前。
　　沉默了许久，叶一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她过的好吗？”他退却了。
　　曾经无尽的思念，可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又能给她什么。危险，一次次的奔逃，漂泊无定。更何况，这只是叶一单方面的臆想，泷兰可能对他什么都没有。
　　“她很好。”天玄淡淡的说道，“她还不知道你的消息，叶一，你要是为她好，还是就这样吧，你保护不了她。”
　　叶一的心莫名的一痛，东方白夜，泷彦，是啊，还是就这样吧，就当叶一已经死在了那片海中。
　　叶一起身，默默的离开。
　　“叶一！”天玄忽然叫住他，跪在地上，头重重的扣在地上，“就当是为了兰儿，帮帮我，我需要东滨。”
　　没有说话，叶一的身子顿了顿，天玄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他居然下跪求自己。杀戮，只能杀戮。
　　没有回答，叶一的身影早就离开城楼，只有天玄一人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内阁府。
　　叶一拿着酒躺在树上看着屋子里的人影，周围很安静，戒备森严的内阁府却没有一个卫兵到这里。就在眼前，叶一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的身影印在纸窗上，一口烈酒入肚，淡淡的醉意，月影朦胧。
　　一道剑光忽然袭来，悄无声息，直刺叶一的要害。叶一也没想到会有高手在这里，他拿起手中酒瓶挡住这一击，身形早就飘远。可那人的身法极好，似乎不在他之下。酒瓶一下被刺穿了肚子，随后落在地上摔了粉碎。
　　是一女子，叶一无论怎样闪躲，她的剑锋总是牢牢的贴着他，招招毙命。以叶一的身手，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能伤到他了，但一想到此人大概是泷兰的贴身侍卫，不想伤了她。躲过了几十招后，那女子也微微吃惊，对方的修为明明远在她之上，却只是一味的闪躲，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
　　叶一趁她失神的一瞬间夹住了她的剑，中指用力道重重一弹，剑身剧烈的震动。女子把握不住，剑从她的手中脱离开来，叶一立即夺过剑随意刺出几剑，逼退她的身形，然后把剑从手中掷出封住她去路，便远遁而走。
　　房间的门打开了，泷兰依旧是披着白色的面纱，刚才她听见屋外的打斗声，就出来看看。叶一的背影在她的眼中渐渐消失，她看着那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月影，发生何事？”泷兰轻声问道。
　　月影拔出地上没入几尺的剑，放回鞘中，一个纵跃到泷兰的身边，躬身道：“有一个刺客，已经逃走了。”
　　泷兰宽慰的说道：“还好你没伤他性命，入夜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月影的脸红扑扑的，刚才叶一想要伤她性命也就是举手间的事情，“是，兰小姐，月影在屋外守候就好，您早些歇息。”
　　泷兰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多说无用，只好进屋关上房门。
　　宿醉，叶一不知道昨晚喝了多少酒。甚至昨晚在泷兰屋前的打斗他也只记得片段，至于怎么回来的，他更不知道了。叶一拍了拍头痛的头，坐在床沿上，这时门被推开了，翟紫月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
　　翟紫月走到他跟前，没好气的看着叶一，“喝了！”
　　叶一温和的笑道：“丫头，怎么了，大清早的，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快喝了，那样会舒服些。”
　　叶一端起姜汤，还没入口鼻子就闻到了浓烈的姜味儿，酒立即醒了一半儿，这要是喝下去，味觉不知道会不会没了。他抬起头看着翟紫月，问道：“丫头，这姜汤谁熬的，府上的姜都用了吧。”
　　翟紫月瞪了叶一一眼，道：“我忙活了一早上了，你到底喝不喝！”
　　“喝，当然喝，丫头做的，就是毒药我也喝。看来我就是比老头子有福气，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女孩子容易长皱纹，就不漂亮了。”说着，叶一把姜汤一饮而尽，喉咙，胃里热辣辣的，什么酒意顿时烟消云散。
　　“不漂亮就不漂亮，”翟紫月憋着嘴，夺过叶一手中的碗，“我问你，泷兰是谁。”
　　叶一的脸色马上变了，心中给了自己来回十几巴掌，酒后失言啊，看来以后不能醉酒了。
　　“丫头，我昨晚还说了什么没？”
　　“你还想说什么，说你在外面都多少的风流韵事！早知道就让你醉死在外面算了，还费什么劲儿把你抬回来。”
　　叶一站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下，感觉自己又喝了一碗姜汤，“泷兰只是我在碧落海认识的一位朋友，当年发生海难她生死未卜，作为朋友，心里有时候想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丫头，我知道你生我气，我不该喝那么多酒，保证没有下次了。”
　　翟紫月神情缓和了许多，道：“我生什么气，你爱喝便喝，你就是变成了酒鬼也没人管你。”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朱飞远远的就喊着，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喜事，他跑进屋，气喘吁吁的，“二当家的，东滨王要召见你和老大，你昨天那么厉害，要是讨个官儿做做，那我们探云岛可是倍儿有面子了。”
　　叶一道：“要不你去讨个官儿做做，朱飞，你倒是很想当官的嘛。”
　　朱飞没听出来叶一在讽刺他，嘀咕道：“我也想啊，可人家大王要召见的可是你…….”
　　叶一拿起烈火剑，对翟紫月说道：“丫头，我们进宫，你去准备一下。”
　　翟紫月一想到又要看见那个修震就及其的讨厌，早知道惹出这么多麻烦，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现在不去就更麻烦。
　　让叶一想不到的来接他们的居然是修震，他一见翟紫月出来便笑脸迎上，门口放着的是八人大轿，几乎是皇家的礼遇了。
　　“翟姑娘，请上轿。”修震笑着说道。
　　翟紫月冷冷的说道：“我不是什么公主大小姐什么的，轿子做不惯，我要骑马。”
　　修震立即对着一卫兵喝道：“你，下来！”
　　“这是什么马，”翟紫月不屑，她指着一匹神骏高大的红毛马，她知道这是修震的坐骑，便道：“我要骑这匹。”
　　修震想要讨好翟紫月，他自以为是的认为，凭他堂堂东滨的二皇子，未来东滨的继承人，什么样的女人不对他投怀送抱。
　　叶一骑上为他准备的马，翟紫月则骑着修震的马，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进王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东滨王又出游了呢。
　　这一回，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死去，一路上叶一的心中就像压了一座冰山，重喘不过气，冷的快要结冰。天玄说，能保护爱人不一定是要武功，权利也是。
　　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一面是地狱一面是苦海，怎么选都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