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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肘磕到了台阶上,深秋的天气里小艾穿了薄风衣,还是感觉到关节像裂开一样的疼。她缓了缓,抬眼狠狠望向二房东。她不是逆来顺受的肉包子,被惹急了一样有脾气。被背叛的时候她可以和前男友干净利落分手,被坑钱的时候也会发狠打一晚上老鼠,狠劲儿始终在骨子里。
她右手藏在兜里,摸到那晚乔留在她外套里的小剪刀,再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多了种“大不了就回国,老/子再不忍你”的发狠和洒脱。
她气场太强,二房东往后退了两步,双手高高举起,忙着撇清关系说:“可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摔倒的,我没有动手,你不要赖上我!”
“你们这些穷乡下来的,是不是想讹我的钱?前两天给我打电话的什么警察,是不是串通好了仙人跳?”
他绿豆似的小眼睛来来回回在墙上扫视,急着去看隔壁邻居是否安装了监控,一脸心虚害怕的样子,可悲又可笑。
小艾冷冷看着他又矮又胖的身形,忽然醒悟过来。
这就是欺压了她三个月的垃圾二房东?
这个所谓的二房东,在天空城混了十年还买不起南城的房子,只能北城边缘买一栋破房子用来坑人生地不熟的同胞...不仅是坏,更多是胆小怕事的怂。
小艾展开掌心,银色的小剪在暮色中反光,显得格外尖利。她不会动手,但她要告诉他,如果他再敢动手,她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二房东脸上立刻惊慌:“你想干嘛?你疯了吗?你在这里动手,是会被遣返的!”
多怂一个人啊,踢人行李箱的时候那个狂劲呢。
“真可悲。”小艾轻声说,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扶起了自己的箱子,“你知道比踢箱子,拽头发,欺负同胞更可悲的是什么吗?”
“是你在你以为的发达国家混了十几年,最怕的竟然还是被遣返。”她抬起眼睛,“我跟你不一样,对我来说那不过是回家。”
二房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本就薄弱的自尊再次被刺痛。
可她冷冷地看着他,毫不退缩的样子,却让他再不敢拿她的东西撒气。
小艾拖着箱子,仿佛三个月前刚刚来到天空城的那个晚上一样孤单地走在日落大道上。
但这次她的行李除了箱子之外,还多了一辆自行车。
老实说小艾心底有些后悔,想象中的自己是潇洒地拿了押金,昂首挺胸坐着唐的车开启新生活。
结果现实情况是二房东倒是开着车一溜烟跑了,自己却只能狼狈地推着自行车,左手还拖着个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的箱子。
小艾在心里将那二房东翻来覆去骂了十来遍,下定决心一回去就在论坛上发帖子揭露二房东的暴行,再不让其他同胞上当了。
她嘴里嘟嘟囔囔,又忙着拖箱子拖自行车,没留神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那个人伸手扶住小艾的自行车。
她手里一轻,扭头就看见一只红通通毛茸茸的圆脑袋。
“丹!”她苦笑,这会儿正是狼狈的时候,并不怎么想见到他,敷衍道,“天都黑了,你怎么总不回家,老在日落大道这边晃悠。”
丹上下打量她:“你现在就要搬走吗?乔知道你今天就搬走吗?”
这话问得奇怪。
小艾有点别扭,她搬家,干嘛非得要告诉乔。他问她乔知不知道她今天搬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嘛!到底是问乔知道她搬走,还是乔已经知道她要搬走了,只是不知道日子是今天?
小艾哼哼唧唧半天,决定祭出文化差异大法,顾左右而言他:“你吃饭了吗?”
这问题一出,果然将丹的注意力成功搞偏:“你在问哪顿饭?早饭和午饭当然吃了,又还没有到吃晚饭的时间...你为什么每次见我总爱问我吃饭的事,吃饭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是因为没饭吃,才决定搬家吗?”
理解不了中国式客套的丹一脸困惑,小艾莞尔,笑着摆摆手:“解释不清。”
两个人鸡同鸭讲,丹长叹一声,让她把自行车留下:“等你安顿好了,我会给你送过去的,不要担心。”
她还想招呼他一起去阿欣的家里吃饭,再一想,又担心北城的他去了南城会不自在,就什么都没说。
上桥之前,小艾回头瞄了一眼,正好看见丹也抬头看她,手机握在耳边,嘴巴不停,正在跟人通话。
她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颤,不知道怎么,总觉得丹电话那端的人是乔。他大概又在向乔通风报信,说她今天搬家的事儿。
小艾哼了一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上次在山顶上,他还跟她说什么“不要为他这个坏人担心”,那她搬家到底还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丹一天到晚在日落大道上晃悠,十有八九就是他使唤的,像无人机一样一天到晚在她头顶上盯着。
先让她放手的那个人,为什么自己不对她放手?
小艾心里在腹诽,身体却很诚实,脚步不知不觉越放越慢,拖着箱子走得越来越敷衍。
她知道过了桥是就是城南,等走到桥上的速度几乎比得上龟爬。
寂静的夜中隐约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小艾立刻站定回头,却迟迟没有看见开过来的车。
隐隐绰绰的、说是失望倒也不是。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车开来,只能转身再往前走。
可就在此时,她闻到了空气中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轻的、淡淡的、熟悉的机油味道。
“你在等我吗?”
小艾猛然回过身,看见乔双手插兜,站在桥边灯柱的阴影里。
他染了头发,一头黑发被燃成夺目的银灰,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踏着月色而来的野狼。
他似乎上次再见的时候长高了一些,深秋的天气,却还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袖。小艾看着他,满脑子想问的问题,到嘴边却只剩一句:“你怎么穿这么少?”
“刚从车上下来。”他耸肩,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胳膊不小心蹭到了她的,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火热的温度。
他们并肩走在桥上,只能听见行李轮子在人行道的石路上滚动的声音。
小艾最先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抬头看一眼南城的灯光:“...就送我到这里吧,你...不方便去南城吧?”
乔看着她:“为什么大晚上一个人离开?学校里都没有人来帮你吗?”
“今天租约到期。”她低头答,“朋友都有事...耽搁了。”
“是你那些高傲的朋友们,都不敢踏足天空城北吧?”他一挑眉,语气带了淡淡的嘲讽,“日落大道上住着的都是社会渣滓,配不上南城的大学高材生。”
“...我本来找了唐的,只是他临时有事耽搁了而已。何况...”小艾抿唇,带了两分赌气的意味,“你自己都说自己是渣滓呢,还让我别靠近你,别替你担心,赶紧搬走免得给你添麻烦。别人不敢来北城,不也很正常?”
她越嘟囔声音越小,半晌不见他搭话,扭头一看才发现他落了她几步,皱着眉头看着她的腿。
“你受伤了?”乔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小艾跟着他的视线低头,注意力集中在右腿上,这才感觉小腿上隐隐绰绰疼。
“呃,可能是刚才摔倒磕在台阶上?”她低头去检查自己的伤。
他神色更冷,却没说多什么,只让她在这里等着他。
一刻钟后,那辆银色的丰田渐渐驶上了桥面,从她的视线看过去,仿佛一辆银船缓缓从海平面中央升起。他银色的头发渐渐在挡风玻璃后显现,明知不可能,小艾还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他蓝色的眼睛。
真是奇怪啊,说不出的心情。
明明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每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受伤就是受惊,不是被打就是被吻,可此时此刻心底涌上的那种满满当当的安全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乔把箱子放到了后备箱,她拉开车门坐下,刚想关门,却被他伸手按住了。
小艾疑惑,他却伸手拽过安全带替她扣上,动作熟练又自然。
“我...”她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赶紧清了清,“我又不是手受伤...”
话说一半,又想起自己的手臂好像确实也受了伤,小艾赶紧住了口,心虚地看了他一眼。
乔觑见她神色,眉梢挑起,攥住她的手腕翻转,果然看见了胳膊肘上的一大片淤青。
小艾赶紧换话题:“咳咳,怎么一开始没开车呀?”
乔:“...开车更快,整座天空城里,不论你要去哪里,我都可以在十分钟内开到。”
所以...是想跟她多待一阵,所以才没开车而是陪她走路的吗?
小艾默默想着。
“说吧,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车里的沉默被乔先打破。
小艾想了想,还是将她怎样在论坛上找房子,被二房东用假照片骗,又因为错过了晚班车而来不及找其他的房子,只能住在北城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
乔的表情越来越冷:“那个骗了你的二房东,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见她点头,他轻声说一句:“抓好。”
车里音响声突然响起,小艾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到了座椅上,后背与椅背严丝合缝,没有半分缝隙。
整辆车像是动脉划破之后喷涌而出的鲜血,毫不留情地疾驰向前。道路两边的景色被模糊成了迷蒙的眩光,唯一能辨认出的只有桥下的幽深天鹅海。
小艾这才意识到,上次带她去山顶看风景那次,他原是留了力的。
她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所有人称为天空车的“车神”。
在他手下,换挡的动作可以比弹钢琴还要优雅自如;车与他早已融为一体,仿佛只要眼神轻轻变换,车身就可如他想象中那样流畅地运转。
每一个弯,小艾都以为自己会被甩出车外,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攥住安全带的手指已经泛了白。
可是每一个弯,他都轻巧地经过,每一辆行驶在路上的车,他都可以轻巧地避开,好像这条路上自始至终就只有他和他银色的丰田一样。
明明是四个轮子的车,她却仿佛坐在银色的云彩上,并没有在人间的实感。小艾的心仿佛跳到了喉咙边缘,可是瞬间的刺激和惊吓之后,却又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满足感涌上来。
坐在乔身边,她既觉得危险又莫名安全,像看了一场精彩的恐怖电影,又像是坐了一辆豪华的过山车。
她泛白的脸色渐渐重归红润,笑容也重新浮上。在偶尔降速的间隙,乔扭过头来看她,也在心里奇异地赞叹。
“看来很喜欢赛车呢。”他微笑,“还以为会害怕。”
“倒也不是所有赛车都喜欢...”她继续看窗外,“可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相信你吧。”
信任真奇妙。
和魏昀在一起七年,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全感。
可有生之年第一次,这样奇妙的、好像身边的人永远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安全感,却来自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车开了七分钟,果然来到二房东的家。
乔指了指房门号:“确定是这里?”
小艾低头解安全带:“嗯,是这里。但是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乔压根没听完她后面的话,只听她说确定是这里就略点了下头。
小艾还在开车门,他却已大步流星从驾驶座下拿出了一只小臂长的横头锤,朝着二房东的大门狠狠砸下。
一句废话都没说。每一次他解决问题的手段都这么直接。
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小艾风中凌乱了片刻,就把所有的担心都先甩到了一边。
她凑到乔身边,乔低头看她:“怎么?要劝我?不关你的事,老老实实躲在旁边等着就行。”
小艾颇为狗腿地拽他袖子:“不是,是问问车神大佬你还有没有别的干坏事的工具。”
他愣了一秒,忽然便笑了,长长的睫毛羽扇一样颤动。
“好好出气。”他把横头锤递到她手里,自己又从后备箱拎了一只棘轮扳手。
两人这一番动静极大,隔壁的老华人邻居推开门,操/着不熟练的港普还想劝,打眼望见乔半身的花臂,立刻又缩回了自己家里。
二房东也在家,任凭小艾和乔将花园的大门砸得稀烂,也不敢出房门半步。
“我警告你们,我报警了哈。你们私闯民宅,要被抓去坐牢的!”二房东隔着门大吼,乔像是半句都没听到,举起棘轮扳手就往大门上砸。
咚的一声,连门在墙,仿佛都在晃荡。
二房东的吼声一下子就弱了,只听门口淅淅索索,像是在紧急挪柜子。
看二房东吃瘪的样子,小艾的气消了一半。担忧重新又涌上来——她们毕竟还是在南城,二房东又报了警,等警察来了,乔会不会吃亏,会不会再被判社区服务什么的?
她没再跟着他一道砸,他几乎立刻就感受到她的担忧,低头安抚地勾了下唇角:“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他此时此刻的温柔表情,小艾记了很多很多年。
下一秒,那层温柔的面纱被猛然撕下,他高举棘轮扳手对准房门把手狠狠砸了下去。
那门本就是指纹电子锁,只一下,就砸掉了半边门锁,露出拳头大的窟窿,只要再一下,就能将门砸开。
二房东连声叫小艾的名字:“...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小艾对着那窟窿喊:“我只要我应得的,把我的押金退给我!”
二房东连声答应,乔连眉毛都没有抬,冷冷说:“二十秒。”
他从二十开始倒数,声音慵懒而自矜,仿佛跟刚才凶狠砸门的那位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十九,十八,十七...”
门内的二房东屁滚尿流,翻箱倒柜给她找钱。门外的乔却懒散地靠在门边,旁边一片寂静,除了他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六,五...”乔淡淡地说,站直了身体。
“来了!我来了!”一团被卷好的现金被二房东从半拳大的窟窿中塞出来,小艾伸手接过,四张绿色的钞票,金额刚刚好。
“够了吗?”他问她。
她重重点头,笑得单纯又开心。
不仅仅是为了她被黑下的押金,更是为这个作恶多端、专坑国人的二房东,终于受到了教训。
他们走到门车旁,乔伸手替她拉开车门:“等我一下。”
“你去哪里?”小艾叫他。
他挥手安抚她,走出两步,抬头看着墙上监控的位置,缓缓像风车一样一圈又一圈抡起了自己的手臂。
乔找准时机,手上的棘轮扳手在最高点借着手臂挥动的力量砸了出去,精准地命中墙上的监控。白色的摄像头像是被砸碎的蛋糕,稀软摊碎在地。
“天哪...为什么?”小艾坐在车上喃喃说。
“什么为什么?”乔问。
“为什么你这么帅。”
扔个扳手就帅了?乔忍俊不禁,回头看她眼睛亮晶晶,一脸崇拜的表情又懵懂又有些傻,忍不住又一次揉了揉她的发顶。
“真想飞去中国看看。”他说。
“为什么?”她问。
“想知道...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得出你这样的傻瓜。”